别人不认识这胖子,他可认识,他是府里花重金聘请的厨师,做淮扬菜是一绝,府里有一个专门给他准备的厨房,别人都不能插手。
如果这不算什么,那老王爷对他的喜爱就不得不说一下了。老王爷就喜欢吃他做的菜,一天不吃就吃不下饭那种,为此,他也只给老王爷做饭,府里其他人想吃,那要看他的心情。
这样一个人,他在老王爷身前说一句话的分量并不比周管事低,所以冯管事一个偏院管事见到他不得不矮下身子说话。
高胖子把眼一瞪没理他,直接来到了苏云的跟前,有些埋怨的道,“你这几天去哪了,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人都瘦了一圈。”
苏云看看他那胖乎乎的脸还有凸起很高的肚子真没发现他瘦了,可是她还是含泪道,“我去参加府里的遴选了,本来已经选中了,可是现在他们要把我赶出去。”直觉,她相信这个胖子能帮助她。
高胖子果然叉腰道,“你要是想留在王府当差跟我说一声就行,去参加那个劳什子遴选干嘛。我可从不欠人情的,那天赶时间没来得及谢你,你要是就这样走了,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鸟人呢。”
他的话很糙,苏云听了却觉得这比这世上最美的诗词还要动人。
“高师傅,她……”冯管事还要插话,高胖子直接抢过了苏云,“她既然想留在王府,那我做主她留下了,有什么事你回头跟王爷说。”说着,他拉着苏云就走。
“这怎么行,我,您别为难我行吗?这也不是我的意思,哎?”高胖子早走远了,他没时间听他嘚啵。
原地剩下冯管事还有那几个小厮,其中一个小厮涩声问冯管事,“现在怎么办?”
“我能知道怎么办?”冯管事瞪了他一眼,他这次赶柯氏等人出去只是卖苏雪这个新晋姨娘一个人情,谁想到高胖子竟然横插一缸子。
苏雪虽然跟他说她会搞定周管事那边,可是真要闹起来,谁知道她搞不搞的定。
没吃到肉还惹一身骚,冯管事自然觉得烦躁非常。
“那那边那对母女……”小厮指柯氏跟苏雨。
“先放着,我去问一下再说。”这次主要是把苏云赶出府去,她没影了,剩下柯氏跟苏雨,冯管事都懒得管了。丢下几人,他决定去见苏雪一面。
这边苏云跟在高胖子身后,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好好的,她就要被赶出去,忽然这个人又冒出来救了她。“我,我真的能留在王府吗?”她望着高胖子的背影低低的问他。
高胖子回身,将她拎到他跟前,“你如果想留下就留下好了,我会跟王府说的。”
“可是……”这么容易吗?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谢你。”高胖子声如洪钟的道,“这下我终于安心了。”
上次的事,苏云知道他说的是还他荷包的事,她还以为他忘了呢,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荷包里的东西没少吧?”她问。
“没有,其实别的我还不在乎,主要是那包梅子,要是掉了可就糟糕了。我那天在给王爷炖汤,忽然发现配汤的梅子没有了,就赶紧出去买。回来的时候本来想抄个近路才走那个园子的,谁想到一着急竟然把梅子丢在那里了,多谢你啊!”
原来是这样,苏云庆幸自己当时没鬼迷心窍将那荷包占为己有,不然真误了他的大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
……
两个人边走边聊,也各自知道了对方的情况,这位是府里的大厨,原名高景山,因为他长得又高又胖,大家都叫他高胖子或者高师傅,苏云决定管他叫高大哥,因为她觉得他这个人真的特别率真、热情,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像一个可靠的大哥一样。
高胖子无所谓了,他不在乎这些的。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王府的厨房,此时早饭刚过,正是下人们上午饭的时候,厨房一片热闹。不过高胖子没带苏云往那边走,而是穿过旁边那个月亮门去了后面的一个跨院,这个跨院明显幽静了很多,正中间有两间厨房,两边有耳房。
“这是我做饭的地方,平常都不让人进的,东边这间是我的卧房,剩下的房间你随便选,都可以住。”高胖子解释。
苏云点头,“那我留在这里是要帮你吗?”
“这……”高胖子直挠头,“也不用,我不习惯厨房里有别人,你平时就打扫打扫院子,然后想干什么干点什么就行。”
“这怎么行!”苏云还以为他在客气。
“你放心吧,王爷一直想给我派人的,我嫌麻烦才没要,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一切有我。”看看天色不早,“我去给准备午饭,你随便逛逛吧。”说完,高胖子进了厨房。
随后苏云发现高景山并不是客气,而是他真的不需要她的帮忙。瞧这院子,杂而不乱,可以看出高景山虽然外面粗狂,可是内心却十分精细。还有他的厨房,苏云在外面看一眼就知道里面肯定也是井井有条。
还有,整个厨房就他一个人,所有的事从洗菜到做甚至买菜全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怪不得王爷只吃他做的菜,就凭这种态度他做出来的菜就错不了。
自己帮他的话可能会害了他,虽然这种想法挺伤人的,但苏云还是认清了这种现实,他只是想答谢她一下才让她留在这里的。
想通这个关节,苏云决定尽量做个隐形人,然后慢慢再想办法。对了,也不知道柯氏跟苏雨怎么样了,还有她的行礼,刚才跑的太匆忙了,她根本没时间拿。
现在再回去取她是不敢的,只能等一下跟高景山说,看她能不能再帮她一下。
所以……苏云挑了西边靠边的一间房子开始打扫起来,这就是她的新家了。
高胖子在厨房里看到这一幕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苏云黏上来,那样他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果然,他没看错人,这个姑娘是个好的。
苏云跟高胖子相处融洽,王府里有人可吃不下饭了。
苏雪听到苏云竟然被高胖子带走了气的差点撕了手里的丝绢,她花了好大力气才说通管大娘让她跟周管事说苏云病了,打算让冯管事将苏云赶出去,然后就跟周管事说她病重自己走的,谅一个小丫鬟,周管事也不会深究,这件事就完了。
结果呢?苏云不但留下了,还爬到了她都够不着的地方,这怎么叫人安心。
同时吃不下饭的还有皇上曹照翃,吃了三天野菜,再好的东西也没味道了,何况那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现在吃什么?看着那满桌山珍海味,他一点胃口也没有。
皇上不吃饭,王府里很多人怕是也吃不下饭了。
韩璋倒是吃得下去饭,他也查清了那天晚上的事,就是曹哲林想看他出丑才给他下了那种下作的药。他药性发作,隐约听见外面进来一个女人,怕自己的秘密曝光,他自然将她赶了出去,然后顺着记忆跑到那个水塘里降温。
随后……他不记得了,隐约好像做了一个梦,然后就被人偷袭了。
从种种分析来看,偷袭他的人很可能是这个叫苏云的女人。对了,之前进他的屋的也是她,这可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好一个苏云,她是谁的人,有什么企图,那天晚上她是否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站起身,韩璋决定重新会会她。
第10章
整理好房间,苏云坐在床头看着外面的阳光发呆,她本来想进王府留在哪位主子下面做事,没想到阴错阳差却来到了这里。
留在这里也不错,清净,这么半天,她就没见到一个人进来,那么她怀有身孕的事……
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体不好的原因,她怀孕并没有像别的妇人那样大腹便便,只稍稍的隆起了一块。算算时间,那时候应该是冬天,身上穿着厚衣服,估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的肚子。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苏云眼前一亮,本来按照她的打算,她想在王府赚一笔钱就走,现在说不定她能留在这里产子,然后继续赚钱给十五最好的,让他上学读书,明事理,然后有一个好的前程。
最好还是在外面租,不,买一个院子,这样以后请假生产或者干什么就都方便了。
所以,钱,还是钱,苏云眼巴巴的望着外面,准备等高景山出来跟他说一下她行礼的事情。
快到中午的时候,高景山忙完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云赶紧迎了上来,“我过来的匆忙,还有东西……”
她刚说到此处,周管事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她喉头哽咽,想问问周管事之前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周管事看也没看她,直奔向高景山,“高师傅,可准备好了?”
“一式两份,已经准备好了。”高景山道。
“今天做的什么菜色?”
“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还有一个墨玉汤。”
“都是老王爷爱吃的,北院那位?”周管事有些担忧的道。
高景山人胖,叹口气都比别人动静大,“反正我做什么他都不吃,还不如做几个老王爷爱吃的菜。”
话是这个话,“就怕北院那位不吃,老王爷也没胃口。”周管事无奈。
这时丫鬟已经进去端菜了,所有人都没看苏云一眼,好似她就是一个木桩一样,苏云讪讪的收起了喉咙里的话退在了一边,现在情况不合适,高景山帮了她,她不想给他惹麻烦,一丁点都不想。
还是高景山注意到了苏云,叫住了周管事,“我跟你一起去,有点事想跟王爷说一下。”
“什么事?”
“我想要一个帮手。”
“那也不用跟王爷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满府随便挑,谁不知道老王爷一顿也离不了你的手艺。”
“我还是跟王爷说一声,就……”
高景山跟周管事越走越远,苏云刚才有些落寞的心情一下子鲜活起来,是有人关心她的,高景山这一去,她留在这里就名正言顺了吧?
十分感激他,苏云迫切的想着该怎么报答他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打扫那间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有针线笸箩还有一些碎布,可能是前任房主留下来的,她欢快的跑进去拿了出来,坐在院门口的树下一边给高景山缝鞋垫,一边等他回来。
她的女红不错,一双鞋垫虽然代表不了什么,总算她的一点心意。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高景山拎着好几大包东西回来了。
苏云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个包袱正是她忘在住处的那个,她刚才都没说完,没想到高景山却记得,还特意帮她拿了回来。
欢快的,她跑向高景山。
高景山哈哈的笑了,这姑娘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刚才没进院子他就看见她了,歪着头不时的朝外面看,一看就是在等他回来,就跟他才三岁的小闺女在家等他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我已经跟王爷说了,以后谁都不敢再赶你出去了。这是你的东西,我替你拿过来的,还有这些,是王府发给新人的春衣还有被褥等用品,你看看还缺什么吗,缺的话就跟我说。”
“不缺了。”这么一大堆东西,苏云很满足,而最让她高兴的是,她在包裹里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上次周管家赏她的那一两银子还有苏雪给她的衣服跟首饰,这可抵得上好几个月的工钱,买院子全靠它们了。
高景山看苏云紧紧握着那一丁点银子就猜出她可能缺钱了,也是,看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有半点带颜色的东西。就这,她还将荷包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他怎么能不动容。
“王爷特别开恩,每个月给你五钱银子的工钱。”他心思一动道。
“五钱,不是二钱吗?”这个苏云打听过的。
“所以是特别开恩啊!”
苏云有些迟疑,但看高景山的样子……她心里暖暖的,指着自己刚才绣的那个鞋垫道,“我闲着也是闲着,这院子里的活计也不多,我想绣一点东西或是送人或是拿出去卖都行,你觉得呢?”
“当然好。”高景山求之不得。
果然,“那这副就送你。”苏云趁势道。
高景山还没答,忽然,他身后有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鞋垫这种东西也是随便送的吗?”
这个声音,那个小心眼督主,苏云的脸哐当一下就落了下来,他怎么阴魂不散的。是,鞋垫普遍认为是男女有情才会送的东西,她之前也犹豫过,可是那些碎布只能拼在一起凑个鞋垫,高景山一看也不是那种会在乎这些的人,她才会送的,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用得着他来挑眼吗?
高景山一拍脑门,“刚才我去给你拿东西遇见的他,他说想见你,我就带他来了。”说着,他一闪身让出了韩璋。在他如山一样的体格前,韩璋的身材确实显得瘦削了一点,怪不得刚才苏云没看见他。
“我不认识他。”苏云忍耐道。
韩璋挑眉,她还真敢说,“韩璋,你现在认识了?”
苏云瞪着他没说话。
韩璋在她的身上一溜,“你很缺钱?”
“是又怎么样!”
韩璋袖手瞬间想到了很多,他还以为苏云是别人派来的,可是看她这么穷困潦倒、爱钱如命的样子,也许之前有些事确实是巧合,不过她为什么偷袭他,“你讨厌我?”他自认为那晚之前没见过苏云。
苏云此时想拿出一面镜子照照,难道她脸上的表情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为什么?”
“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
苏云只是不想说上辈子的事随便应付韩璋的,可是韩璋听了这话却勃然大怒。是,讨厌他确实不需要理由,这个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骂他阴毒狠辣、宦官专权,也不知道有多少所谓的忠臣义士想置他于死地,所以这就是她的理由?
好一个匡扶正义的侠士,他还真小瞧了她。
韩璋丹眉凤眼,没入宫以前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平时也一副冷冷的样子,可是真发起怒来,绝不亚于地裂山崩,不仅苏云,就连高景山都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