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秋月利索地将灶上的菜倒进去,一听这话回头说,“诶?二嫂你先别走啊!”
李静转眼就消失在了厨房里。
孙秋月被腾起的水汽烫得哎呦一声,猛地盖上盖子,不稳固的锅顿时震了好几下。
王春花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活该,牵着孙子出去了。
李静低着头从屋檐下出来,又碰见了捧着个空洗衣盆的陈美丽。
她脚步一顿,
陈美丽,“呦,弟妹,不是说去帮老三家烧火吗?怎么这就出来了。”
李静回头看了看 ,挤出一个笑容说,“妈在里面,我就不添乱了,我先走了。”
陈美丽对着她消失的背影冷哼一声,
王春花出来看见她媳妇在杵着,没好气地说,“杵着跟木头一样在干什么呢啊?”
陈美丽无缘无故被骂了,心里暗骂了几句,“妈,我洗衣服呢,我这就去。”
说完,她端着盆赶紧跑院子井边去了。
“奶,我饿,想吃糖。”陆宝杰想起他妈偷偷跟他说她奶藏有糖的事,口水都快下来了,不断催促着她。
王春花还在嘀嘀咕咕着,听见乖孙的话,忽然停下脚步,拉着脸问,“你怎么知道我有糖的,是不是你妈告诉你的”
陆宝杰吓到了,惊恐得看着她。
王春花,“告诉奶,奶给你糖吃。”
陆宝杰舔舔唇,吸溜一下,“奶,妈说了奶有糖。”
“好你个孙秋月!竟然掰东西掰到老娘这里来了。”王春花狠狠一拍大腿。
陆宝杰,声音颤颤的,“奶,”
宝贝孙子害怕的神色让她消了不少气,王春花唾了一口,“奶这就给你拿糖吃,”
陆宝杰这才破涕为笑,
王春花牵着孙子进了房间,从床头的偏黑色破柜子里拿出一包糖,动作小心翼翼的。
陆宝杰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伸手就要抢过来,“奶,”
王春花喝了一声,“别动,”
奶糖还是上上个月陆美云从城里回来带给她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吃,要不是明天陆美云要回来了,会给她带新的糖果,她才舍不得。
当然,这糖果她也只舍得给小孙子吃。
王春花挑挑捡捡地从里面掏出一个变软的硬糖塞给他。
陆宝杰糖纸也没剥赶紧塞嘴里了,吧唧着,嘴角流下一滩口水,“奶,好甜,我还要。”
“一群催债鬼!”王春花又往他手里塞了几个变软的。
陆宝杰拿了糖果,心满意足地转身就跑,王春花喊都喊不住,气得她心口疼,一群白眼狼。
陆宝杰嘴里吃着一个,手里还有三个,一进厨房,全被贪嘴的孙秋月抢走了。
说什么孩子吃多了糖会牙疼,她帮他存着,陆宝杰哭也不敢哭,反正他一走,孙秋月剥了糖纸全丢嘴里了。
晚上天一黑,陆家人准点吃饭。
至于王春花沉着脸心情不好,谁还有空理她,他们饿都要饿晕了。
王春花啪嗒一声,筷子在桌上狠狠戳了戳,戳齐整了才下筷。
陆卫星打一天牌饿晕了吃得急,被烫得一个哆嗦,龇牙咧嘴的,“妈你又怎么了”
其余人装傻,李静看他男人埋头吃饭,也赶紧地加快速度,装着傻。
王春花,“问你媳妇去,”
陆卫星撇撇嘴,吸着气,他才不敢,要是问了,今天就别上床睡觉了。
孙秋月得意翘了翘嘴角,面上却是不显,当着大家面反而不怕了,说,“妈,我不就是拦着你别扣了我们粮食给小姑子吃吗?”
“什么?”反应最激烈的还是陆卫星,“妈你扣我们粮食给小妹吃”脑子不是坏了吧,陆卫星因着王春花是他亲娘,没敢骂。
他放下筷子,“不是我说,妈,小妹是城里人,吃城里粮食,哪有她哥我过得苦,你还给她……”
陆卫星口水四溅,
“老三!”王春花被落了脸,肚子里积了火,她重重放下筷子。
大房的陆卫东眉头一皱,继续吃东西,他一向这样,就连陈美丽,嫉恨婆婆下午骂她的话,她悠哉吃着饭,劝都不想劝了。甚至在心里狠狠骂了句小姑子,扣她的粮食,简直不要脸。
至于这个小孩,脸都快埋到饭碗里了,哪有空去管大人的事。
陆卫星缩缩脑袋,还是胆大地说,“妈你本来就有错,你问问大哥二哥是不是。”
被点名的两人反应各异,
陆卫东一向喜欢向大家展现他是家里的老大,他咳了咳,“老三,话不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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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姑子
老大还没说完,王春花就插了一嘴,“老大说的是,美云可是你亲妹妹,你妈省口吃的给她怎么了……”
陆卫星两耳装聋,
他这会口水不向着他娘溅了,转向他大哥,说,“大哥你这是装什么好人,你要是想省东西给小妹吃,那你自己省,我看你吃的比谁都香。”
老大啪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饭碗和盆震了几震,他脸黑了,“老三,”
陆卫星嘀咕了几句说他只会拍桌子 ,“本来就是这样,妹妹都吃城里粮食了,怎么又回来往她哥哥嘴里扣东西,搁谁谁乐意,她又不是没饭吃。”
王春花气得胸口疼,一巴掌直接飞过去。
陆卫星差点没跳起来,“妈你怎么打人,”
王春花一嚎,“我就打你,打死你这个不孝儿子。”
孙秋月也没想到她妈会因为小姑子的事这么闹,她也心疼她男人被打,啪地放下筷子,“妈,卫星说的是对的 ,小姑都领工资了,该她孝顺我们了,怎么还往我们嘴里扣东西,搁我我也不愿意。”
明里暗里,孙秋月是在说小姑子贪心不孝顺。
每次回来的时候,陆美云买的东西都给她娘的,也就巴掌那么大的袋子,孙秋月也眼红,虽然比起陈美丽来,她还是拿过小姑子的东西的。
当然回去的时候,大包大包往城里揽。
哪个有工资的姑娘,城里工作后一分钱不往家里拿,还从家里往外拿东西的。
陆卫国碗里的饭已经扒拉了一半,面上没什么表情,通过他们几个的吵闹,对陆美云的评价确实不怎么样。
王春花气得脸上肉直颤,“你,你们,”
陆卫东又出来展示他作为大哥的威严了,“老三家的,你们住嘴,没看见把妈气着了吗?”
王春花脸色又青又白,看起来简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孙秋月两口子悻悻地,翻了个白眼,不再说什么,心里不服气得很。
总之,对于第二天小姑子的到来,这么一闹,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
陆卫星扒拉完饭撂下碗,起身就要走。
王春花拦住他,质问他,“这么晚了你又去干什么去”
陆卫星吊儿郎当的,“都要吃不饱了,我去兄弟家讨两口饭吃,”
王春花在后面叫都叫不住他,她啪地放下碗,“反了这是一天天的,老三家的,你就不管管。”
孙秋月偷偷翻个白眼,趁机夹了好几筷菜,吧唧地开心。
她说,“妈,这我可管不着,美云是你女儿又不是我女儿,再说腿长卫星身上,又不长我身上。”
听弟妹这么骂,陈美丽觉得好畅快,被王春花骂的气差不多消一半了。
吃饱了,她开始出来做好人了,让吃完饭的孩子先散了,接而说,“三弟妹,大晚上的,别气妈了。”
孙秋月不服,“你倒是出来做好人了,”说着她将视线转向当了一下午哑巴的李静,“二嫂,你觉得怎么样”
李静莫名奇妙被祸及,抬起头来,顶着好几个人的视线。
王春花目光尤其渗人,
李静慢搁下碗筷,说,“我站三弟妹这边,”
按实说,那个小姑子她也不喜欢。
陆美云估计知道她以前是知青的身份,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好的东西。
好几次回到陆家她都空着手进她房间,一双酷似她婆婆的眼睛四处转。
到处看看没关系,关键她喜欢顺手牵羊,这习惯也不知跟谁学的。
她下意识看向王春花,脑中一闪而过。
王春花拉着一张脸,盯着她们说,“你们要是这么觉得,明天美云的东西你们也别想拿了。”
孙秋月急了,“妈,这怎么行。”
小姑子可是答应了给她带一条丝巾回来的,不给她还能给谁。
陈美丽倒是乐见其成,她没拿到,三弟妹也别想,到了妈手上的东西,以后还不是他们大房的。
李静禁了声,她觉得无所谓,反正陆美云回来,一次东西也没给他们二房带过。
王春花扳回一局,说,“怎么就不行了,”
孙秋月,“这不一样,”
陆卫国听得头疼,桌下碰了李静一下。
李静疑惑看过去 ,陆卫国黑黝黝的眼睛与她对视,下巴微抬指了指房间,示意他们回房间去。
轮到谁煮饭,那就谁洗碗,这里也没她的事了。
看懂他的暗示,李静懂了,悄悄起身走了。
陆卫国随后离开,
一时饭桌前还剩大房两口子、王春花和老三家的。
又黑又窄的房间里,李静安安静静坐在木床上。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烦闷,她从心底里是不喜欢小姑子的。
忽然想到什么,她站起身赶紧收拾房间去,可别再让她顺走什么了。
家里可没人向着他们二房的,
陆卫国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她在摸黑收拾,他走到破木桌边点了灯,问她在干什么?
李静,“我把还有用的东西先藏起来,可别让小姑子再顺走了。”
说完,她愣了一下赶紧看她男人脸色,没看到什么破绽来才蹲下去继续收拾。
屋子外吵吵闹闹的,隐约还能听见孙秋月在和王春花斗嘴,陈美丽隔在两人中间劝……
陆卫国挨着桌边坐下来看她忙活,
李静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大红色毛巾,她结婚的时候买的,用了几次没舍得用,然后又拿出了一条洗脱了色的围巾……东凑西凑的,整个柜子都快被她搬空了。
关键是屋子这么小也没其它地方藏啊,
陆卫国忽然说了一句,“我晚上出去一趟,”
李静动作停下来,转过身看她男人,陆卫国神色隐在一晃一晃的灯火中不明。
她应了一声说好,
陆卫国在晚饭前就已经找到了装鱼的破篓子,修了修,好歹能装鱼。
这回他有去城里的经验,相信他也会比上次早点回来。
李静收拾的动作小了许多,她忽然停了下来,半蹲着,看着收拾出来的东西,对啊,拿出来了她也没地方放啊。她又一股脑塞了回去,重要的东西塞里面。
陆卫国也叹了口气,见李静在发呆,心中一点点坚定,陆家着一天天闹的,看来是该早点搬出去了,没完没了的一个个的。
听见外头终于没声了,李静利落干脆地关了橱柜,转身往外头去。
农村没那么讲究,天天洗澡那太奢侈了,她去厨房端了盆热水回来,当然免不了正在洗碗的孙秋月的白眼。
她端水给她男人洗,陆卫国就拒绝说他自己出去冲澡,李静想想也是,她男人很爱干净,每晚都是洗澡的。
她就干脆自己泡起了脚,仿佛一天的疲惫都没了。
她盯着黑乎乎的木门,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他男人会不会带东西给她吃。
肉包子的味道,她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咽口水,她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想着想着,她狠狠摇头,家里因为她欠下的债还没还呢,她男人都这么辛苦了,她怎么还想着吃的呢。
一盆洗脚水都快跑凉了,陆卫国冲了个冷水澡进来,看她盯着大门又摇头又皱眉的问她怎么了。
李静说洗脚水凉了没什么,
陆卫国了然,问她,“我帮你端出去倒了,省得你再下来了。”
李静哪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干这种事呢,忙说她自己来。
陆卫国三两下端起盆就走了,
李静一只脚刚穿上鞋,有些愕然,又笑了笑,有些感动。
两口子今天睡得早,李静知道她男人半夜要起来,特意放轻了动作,免得吵醒他。
入了秋的夜晚比白日里要凉好多倍,碰上上下弦月,村里到处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幸好今天是圆月,银色的月光洒满了路。
天气一冷,路上的虫子都少了。
三点不到,陆卫国背了个破篓子,脚下飞快,但里面鱼可一点都不轻。
他这回比上次早,到县城的时候,杀猪场的人正在那杀猪。
猪凄厉的惨叫声直击耳朵,有点渗人。
陆卫国站在一棵树后,一眼就认出了钱志勇,他上回还穿了件不合身的围裙,这会倒好,估计是长了肉,戴在前面的围裙是被撑出来了。
陆卫国哑然,也就这么些日子没见,他就胖了那么多了。
两人见上面,都快到凌晨四点了。
钱志勇黑了不少,还是那般笑嘻嘻的模样,“陆老弟,这会带的是什么”
他视线频频看向他背后的篓子里,
陆卫国带东西来了,他也开心,他再拿去倒卖,还能赚好些钱。
陆卫国四处看了看,确定没问题了才放下篓子,里面会漏水的洞都被他堵了,半篓子水足够让这些鱼活着。
“鱼,你要吗?”陆卫国问。
钱志勇诧异地看过去,“这,你是打哪来的”
陆卫国看懂了他是要的,具体怎么来的他也没说,就解释是自己打捞来的。
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钱志勇搓搓手,“要的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