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子不必客气。”沈问萱淡笑着点了点头。
莫宥之转过脸,对着香兰说道:“香兰,你要好生照顾姑娘,我就在前面那家平乐客栈,若是有事,可来客栈找我。”
“是,公子。”香兰应道。
莫宥之又回过身,对着沈问萱拱手一礼,说道:“玄珍姑娘,在下这就告辞了。”
“公子慢走。”沈问萱矮身回了一礼。
莫宥之抬起头,深深看了沈问萱一眼,然后这才转过身,出了门。待他一走,沈问萱赶紧上前把门上,闩了起来。
香兰晚上要照看莫婉珍,不敢睡,沈问萱便给她弄了一个软垫子,让她坐在席上候着的时候能够靠在垫子上,舒服一些,没事还可以打个小盹。安顿好了莫婉珍和香兰之后,沈问萱便去了客房,把床铺好,将就着睡了一晚。
第36章 为邻
第二天, 天刚亮, 沈问萱便被外面街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吵醒。
“怎么这么吵啊?”沈问萱被吵得再无法入睡,只好起了身。
她一走出门,便看见施嫂从外面回来。
“施嫂, 是谁在外面吵?”沈问萱问道。
“哦,对面那间空房子不知是卖出去还是租出去了, 新来的主人家正在搬家呢。”施嫂关好门, 然后转过身来, 走到沈问萱面前,一脸神秘地说道, “对了,姑娘, 你猜是这新搬来的主人家是谁?”
“谁?”沈问萱忙问道。
“就是昨晚抱着莫姑娘进来的那位莫公子啊。”施嫂笑了起来。
“什么?”沈问萱一惊, “他怎么会搬到对面来的?”
“这我便不知道了。”施嫂摇了摇头,说道, “也许觉得乡下僻静,想搬到城里来吧?”说完, 施嫂往灶房走去,准备做朝食了。
沈问萱站在门边,轻咬着嘴唇, 纠结了半晌, 然后快步走到门前, 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果然, 莫宥之正站在对面屋子的门前,指挥着下人们往屋里搬东西呢
“莫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沈问萱一脸讶然地问道。
莫宥之转过脸来,看见沈问萱,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走上前,揖了揖手说道:“玄珍姑娘,有礼了。”
“莫公子有礼。”沈问萱回了一礼,然后问道,“莫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莫宥之抬起头,满眼含笑地望着她,说道:“玄珍姑娘,我们以后可就是邻居了,还望姑娘日后多加照顾。”
“你真的要搬到这里来?”沈问萱简直不敢相信。对面这屋子,只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又颇为破旧。像莫宥之这样的公子哥儿,能住得惯这样的地方?
见沈问萱一脸惊诧的模样,莫宥之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不可以?”
沈问萱也觉得刚才自己那话有些冒昧,遂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这屋子如此简陋,莫公子怕是住不惯。”
“这有何住不惯的?”莫宥之笑了起来,“修葺打扫一番,这里也很不错的。”
“莫公子怎么想到要搬到这里来住呢?”沈问萱好奇地问道。
闻言,莫宥之深深望了沈问萱一眼,说道:“昨日不是玄珍姑娘说,家里要有位郎中,万一下次婉珍的喘鸣症再发作了,好及时为她施救吗?现在我与婉珍就住在姑娘对面,如果婉珍有什么事,我想玄珍姑娘一定来得及为她施救吧?”
“啊?”听了莫宥之的话,沈问萱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昨晚自己叫他找郎中贴身照顾莫婉珍,没想到他倒好,顺着杆爬上来,找上自己了。
她对着莫宥之打了个哈哈,说道:“莫公子,你慢慢忙,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也不等莫宥之回应,便转身进了院子,还不忘回过身,把门关上。
由于对面的房子还在修葺,莫婉珍只好继续留在沈问萱医馆里休养,等对面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再搬过去。
对莫婉珍留在医馆,沈问萱倒没什么意见,可那个莫宥之借着探望莫婉珍,几乎每日都在医馆里晃悠。沈问萱不好赶他走,只好装作跟没瞧见他似的,不理他。可这个人脸皮似乎有些厚,老是跑到沈问萱身边没话找话,没事找事,甚至沈问萱烦了他的时候,偷偷躲在药房里去磨药,他也能跟过来。沈问萱简直拿他没法子,看在莫婉珍的面子上,又不好赶他走,只好自己忍耐着。
好在只过了十来日,对面的房子便收拾妥当了。想到莫宥之没借口来骚扰自己了,沈问萱欢欢喜喜地帮着莫婉珍搬了过去,然后莫宥之又回了京城了。据说他这回去京城,要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了。莫宥之走了之后,沈问萱简直觉得天都清明了不少。
就这么清清静静地过了两个月,便是新年了。不过,莫宥之却没能在年前赶回来。他派人来给莫婉珍传了信,说是生意上出了点急事,脱不开身,要过完年才回来。莫家便只剩莫婉珍一个人过年了。莫婉珍觉得独自过年太孤单了,索性跑到医馆来,与沈问萱和施嫂、阿蓟一起过年。年三十这天,大家围在炉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闲聊着守岁,倒也热闹。
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大家欢喜围炉守岁的时候,沈问萱突然想起了莫宥之这个讨厌鬼,觉得要是他也能在,应该会更热闹吧。发觉自己居然在想念莫宥之的时候,沈问萱心里一惊,随即又想到应该是自己见莫婉珍太孤单,才会这么想的,心里这才释然。
初三晚上,沈问萱正在收拾桌子准备吃晚食,突然听到响起几声敲门声。
大过年的,又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这个时候,施嫂还在灶屋里忙着做饭,阿蓟在帮着她烧火,香兰在给莫婉珍喂药,于是,沈问萱便走到门边,也没问外边是谁,就把门上的闩子放了下来,把门打了开来。
门外站着一年轻男子,身上着一件靛蓝色丝质棉袍,外披着一件黑色裘衣,碧玉束发,手中提着一盏红灯笼,长身玉立,气质高华,甚是惹人注目,看得沈问萱不由得一呆。
见沈问萱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男子轻笑出声:“玄珍姑娘,多日不见,认不出来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沈问萱这才回过神来,男子竟是莫宥之。
她轻轻咳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然后扯了一个笑容出来,对着莫宥之说道:“莫公子,什么回来的?”
“刚到。”莫宥之又说道,“婉珍可是在姑娘家中?”
“在,这几日婉珍妹妹都在医馆与我们一起用食呢。”说罢,沈问萱回过头,对着屋里叫道,“婉珍,莫公子回来了!”
“啊!大哥回来了!”莫婉珍惊喜的声音响起。随即,便看见她急匆匆地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门边站着的人真是莫宥之,莫婉珍更是满脸激动,大声叫道:“大哥!”
莫宥之仰起脸,对着莫婉珍微笑道:“婉珍,别跑太快,小心别摔着。”
“大哥!”莫婉珍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哪还管得住自己的腿?只见她飞快地跑到莫宥之身前,抓住他的衣袖,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道,“大哥,你可回来了!怎么过年也不回来啊?好在有玄珍姐姐和阿蓟他们陪我过年,不然,今年过年我多孤单啊!”
“生意上临时有些要紧的事,走不开。”莫宥之低声安慰道,“不过,大哥这回可以多陪你一些日子才回京城。”
“大哥,真的能多陪我一些日子?”莫婉珍抬起头来,望着莫宥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莫宥之用手指头在她额头上点了点,笑道,“我可以把正月过完才回京。”
“太好了!”莫婉珍拍手欢叫着。
莫宥之望着自家妹妹,一脸宠溺的微笑。见兄妹二人亲热地说着话,作为外人,沈问萱只好微笑着站在一旁,没搭话。
正在这时,莫宥之突然转过脸来,双眼如炬,望着沈问萱。
两人的目光突然撞到一起,沈问萱一怔,笑容来不及收住,想到自己先前呆望着他的模样,更觉得窘得慌,也不知该怎么做,索性便把眼睛放在了别处。
“大哥,外面冷,快进屋去坐吧!”莫婉珍拉着莫宥之进了院来。
“好。”莫宥之应了一声,眼角仍然瞅着沈问萱。
莫婉珍这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脸来望着沈问萱,笑道:“玄珍姐姐,我大哥晚上与我们一起用饭,可好?”
呃?总不可能说不好吧?
沈问萱干笑了两声,说道:“自然是好。”
“玄珍姐姐答应了,大哥,我们快进屋吧!”莫婉珍拉着莫宥之便往屋里走去。
莫宥之转过脸来,望着沈问萱:“玄珍姑娘,一起进屋吧。”
听到莫宥之还在招呼自己进屋,沈问萱更觉得无言以对。这到底是谁的家?怎么自己倒像是客人?
她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跟在兄妹俩身后进了屋。
这时,菜已经上桌了。虽然比不得三十晚上丰盛,但还是有不少好吃的。最欢喜的当然是阿蓟这小家伙了,这几日天天打牙祭,巴不得天天过年才好。更让他欢喜的,吃过饭之后,莫宥之给大家送了新年礼物。
莫婉珍的礼物是一支金簪,阿蓟是一把金锁,施嫂也有礼物,是一匹上好的丝锦。沈问萱的礼物是最后给的,一支金丝镶红玉珠手环,就是用金丝套着红玉珠编在一起的手环。
沈问萱抚着手环上面的花结,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结啊?真好看。”
莫宥之微微一顿,随即淡笑道:“我也不知,只是觉得好看,跟玄珍姑娘很配,便买了下来。”
“这花结怎么会跟我配?”沈问萱不禁笑出声来。
莫宥之也笑了笑,但并未说话,只是望着沈问萱的眼中,似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着。
沈问萱也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心莫名一跳。她赶紧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觉得,这次莫宥之回来,自己似乎没那么讨厌他了。是在门外见到他时,被惊艳了,还是被这只贵重的手环收买了?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是如此肤浅之人,被美色所迷,被金银首饰所惑。
这晚,沈问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寐。
第37章 失踪
万台县这一带有个风俗, 过年期间除了万不得以, 都不吃药。据说过年期间得了病吃了药,那这一年都病秧秧的,离不开药了。因而, 这期间来找沈问萱看病的人特别少,她也难得的清闲了几日。不过, 再不喜欢看医问药, 若是得了急病什么的, 也不得不来请郎中。
这日未时刚过,一个年轻男子便匆匆跑到药医馆来, 找到沈问萱,一脸着急地说道:“玄珍先生, 求求你, 快快救救我家娘子吧!”
沈问萱见男子满头大汗,表情甚为着急, 忙问道:“大哥,你别急, 慢慢说,你家娘子到底怎么了?”
“玄珍先生,我叫阿石, 我娘子阿秀今早辰时生得一子, 可产后一直流血不止, 可不是那种平常妇人产后的恶露,流了许多血, 将褥子都打湿了。稳婆也没法子为她止血,说是在这样流血下去,引起血崩之症,就是神仙也救不了我娘子了,叫我赶紧来请郎中。玄珍先生,这一带就属你医术最高明,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子啊!我那孩儿可不能一生下来就没了娘啊!”说到后来,这叫做阿石的男子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阿石,你可耽搁时辰了。”沈问萱对着阿石说道,“你家在何处,我们赶快去看你娘子,晚了,你娘子可就真没救了!”
阿石一听,赶紧擦了擦泪,对着沈问萱急急说道:“玄珍先生,我家就在北门外的望城岭上。”
“那我们赶紧走吧。”沈问萱叫阿蓟把药箱拿了出来,背在身上就要跟阿石一起出门。
施嫂本来叫阿蓟跟着沈问萱一起去出诊的,可沈问萱觉得此回是妇人产后血漏之症,阿蓟还是个小孩,又值新年,怕他见了不吉利,便没让他跟去,自己独自跟着阿石去了望城岭。
因为担心产妇,沈问萱与阿石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望城岭。这望城岭本是梓石城北门外一座小山,因在山间可望得梓石城,故而得名。
阿石的家在望城岭山腰之上。上山之后,还有走好一阵小路。好不容易到了阿石家,沈问萱已累得气喘吁吁了。阿石推开院门,便有孩子的哭闹声传入耳中。
沈问萱抬眼望过去,只见院子中央,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抱着一个襁褓,一边走动着,一边哄着襁褓中的婴孩。
“平嫂,我儿怎么在哭?”阿石赶紧问道。
听到阿石的话,那叫做平嫂的年轻妇人抬起头来,叹声道:“这孩子生出来到现在,一口奶都没喝过,想是饿得慌了,怎么哄都哄不住。”
“那我娘子如何了?”阿石一脸紧张。
“你赶紧带玄珍先生进去看看你娘子吧,我看那屋里的垫子都又换了一张了。”平嫂的表情甚是凝重。
“好,好。”阿石转过脸,对沈问萱说道,“玄珍先生,求求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子啊!”
“我会尽力的。”沈问萱点了点头,“你家娘子在哪间屋?”
阿石抬起手,指了指堂屋右边那间屋子,说道:“我家娘子就在那里。”
“好,那我先去看你娘子了。”说完,沈问萱走过去,径直进了产妇所在的屋子。
屋里有个稳婆,正在为产妇擦身下的血,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抱着产妇,正在掐她的人中。而那产妇面色苍白,紧闭双目,似乎已经不醒人事了。
看见沈问萱进了屋来,稳婆急忙叫道:“玄珍先生,你来了可就好了,赶快来看看,她的血怎么都止不住,是不是血崩了啊?”
沈问萱赶忙上前去,对着稳婆问道:“产妇出了多少血了?”
“从生产完到此时,已经换了三张布垫了。”稳婆回答道。
沈问萱一听,情况应该还好。从辰时到现在,也快三个时辰了,才换三张布垫,看来产妇并不是她最担心的血崩,而只是血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