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念萱的话，他的目光终于恋恋不舍地从沈念萱的身上转开，看向了她。
看着她的一瞬，宋珉微微愣了一下，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浮上心头。
看宋珉呆呆看着沈问萱，半晌不说话，沈念萱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轻蹙了一下，然后柔声唤道：“瑞王？”
听道沈念萱的叫道，宋珉这才一下回过神来，随即对着颔首微笑：“沈二小姐。”
一个是萱儿，一个是沈二小姐，亲疏立见。
她低下头，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福身行礼：“臣女沈问萱参见瑞王殿下。”
“沈二小姐请起！”他对着她说话的声音，礼貌而疏远。
如今在他面前，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站起身来，却仍然低着头，不敢看他。
眼角瞥着他放在身下的右手手指突然勾了勾，然后转身向湖边走去。
“二妹，我去去就来。”随即，沈念萱娇羞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站起身来，远远跟在他身后。
她如同被雷亟一般，僵在原地。
这动作是那么的熟悉。
曾几何时，他也是用这个动作，偷偷将呆在师父座下的自己叫出去。
可惜，如今，他那情人间的小动作，对着的是另一个女子。
两人的小动作怎么瞒得过有心人？沈问萱的身边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看样子，瑞王妃非沈念萱莫属了。”
“听说三个月前，在玉瑶公主与冯丞相幼子冯逸的婚宴上，瑞王看见了沈念萱，便对她一见钟情！”
“她命可真好，瑞王可是大殷第一美男子呢！”
旁边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原来，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将她和他之间的一切抹得干干净净！
难道，那杯绝情水，真的绝了他对她的情？
抬眼望向他和她，两人正相对站在湖边。
他低头浅笑，对着她说着什么。
她笑靥如花，轻声回应。
她仰着头，两只眼睛闪着幸福的光芒，对着他含羞带笑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沈问萱这边走了过来，两颊绯红。
他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唇边犹有笑意。
这画面是如此熟悉，一如她和他当年。
沈问萱看着这一切，眼泪偷偷地滑落。赶紧用手拭去，不想让沈念萱看出自己的失态。
第4章 惊艳
众人都按规矩入了座。
承轩帝和邓皇后不停打量着座下诸女，挑选着未来的儿媳妇。
期间，皇后点了几个女孩表演了才艺，或弹琴或跳舞或作诗，皆赢得满场喝彩。
承轩帝和邓皇后对此也连连点头。
“问萱！”
沈问萱眼瞅着沈念萱与宋珉之间不时眉目传情，正暗自神伤，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她蓦地抬头，只见冯太后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回太后，臣女在。”沈问萱忙站起身来回话。
“问萱，你母亲当年可是云安城中有名的才女，你可有什么表演的？”冯太后笑眯眯地说道。
冯太后是沈问萱母亲冯夫人的亲姑姑，对冯夫人一向钟爱有加，爱屋及乌，自然对沈问萱也另眼相待。虽然两人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但两人之间这种血脉亲情却是溶到骨子里的，在这种时候，冯太后当然第一个便想到的是沈问萱。
沈问萱料到冯太后绝对不会忘掉自己的，早早便有了准备。但此时，她面上却露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婉转说道：“回太后，问萱自幼丧母，未能得母亲教诲，才疏艺浅，只是略懂一点筝，不敢在陛下面前献丑。”
“不妨，弹一曲来听听。”承轩帝兴致颇高。
沈问萱略微一犹豫，然后屈身行礼，说道：“臣女遵命，不知陛下想听哪曲？”
“随便弹首你喜欢的吧！”承轩帝随口应道。
“是，陛下。”沈问萱点了点头，回身一看，早有宫人摆上了筝。
她走了过去，将裙裾轻轻掀起，坐在筝前。
平心，静气，伸手，搭弦，指尖轻轻拨弄琴弦，接着，一串串优美的音符，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从她的手指尖缓缓溢了出来。原本略显喧闹的人群一下安静下来。
大家凝神闭气，看着那个宛如出水青莲的女子坐在中央，白色的裙裾随风飘飞，仿佛飞仙下凡一般，紧紧攫住了众人的视线。
叮叮当当的筝音随风飘浮在空中，大家仿佛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来到了一个飞舞着萤火虫的森林里，听着有潺潺的流水声，有小鸟的歌唱声，蟋蟀在草丛里欢快的鸣叫着，微风轻轻拂过树梢，一对青年男女在月下悄悄的说着情话……一时间，大家似乎沉醉在这筝声里。
沈问萱闭上眼睛，拨弄琴弦的手指却不会有丝毫的偏差。这首曲，她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令人心碎。
在筝声里，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背着药篓上山采药，路过桃林，看见一少年正在林中舞剑。那少年长得像是画中的人那般好看，让少女不禁看呆了，傻傻地停住脚步，只盯着少年。
少年突然瞥见少女，停了下来，向少女张望过来。少女心中一慌，满脸羞色，转身便往山上跑去，只留下少年呆呆站在原地。
画面一转，采药归来的少女，手中拿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嘴里哼着小曲，正在下山。这时，一条大蛇从路边游了出来拦住少女的路，少女吓呆了，站在路中无法动弹。
少年突然出现，用剑斩断了大蛇。他转过头，看着被吓傻的少女，轻轻伸出手，牵起了少女的手，再不放开。
从此，紫阴山处处留下两人携手相伴的身影……
听着这筝曲，宋珉双眉紧蹙。他隐隐觉得这筝声很熟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只觉得这弦像是拨在自己的心上一般，隐隐发痛。
一曲终了，大家都还在回味曲中的意境，似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啪！啪！啪！”忽然承轩帝鼓起掌来：“真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其他众人似乎方才梦醒，附和起来，刹那间，席上掌声雷动。
沈问萱站起身来，缓步上前，向承轩帝福身行礼：“臣女谢陛下谬赞！”
冯太后看沈问萱弹一曲筝便如此出彩，脸上也是十分欣慰。
“这曲叫什么？朕以前怎么没有听过？”承轩帝问道。
“回陛下，此曲叫做紫阴山月，乃问萱闲来无事所作，让陛下见笑了。”沈问萱回答道。
听着如此优美的筝曲乃沈问萱自己所作，座下不少世家子弟向她投来了爱慕的目光。
“非常好！”承轩帝哈哈笑道：“沈二小姐过谦了！皇后，你觉得是不是该赏点什么？”
皇后自然也知道这沈问萱是冯太后的亲侄孙女，不敢怠慢，忙从腕上抹下一只白玉镯子，起身站起来，走到沈问萱身边，笑道：“这姑娘，长得可真俊！来，本宫给你带上！”
沈问萱看着那白玉光洁透润，想是极其贵重，忙跪下说道：“这赏赐太贵重，臣女惶恐！”
“皇后赏你的，你就拿着吧！”冯太后笑盈盈地开了口，对邓皇后这一次出手，似乎颇为满意。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沈问萱叩首谢恩。
看着沈问萱得了如此厚重的赏赐，不少女子心中暗自艳羡，心中只道沈问萱怕是被帝后选中了。
回到座上，沈念萱也向沈问萱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二妹，你今天真是技惊四座，没想到你弹筝弹得如此好！”
“在紫阴山闲来无事便弹筝玩，只是熟能生巧而已。”沈念萱微笑着回答道。
“沈妹妹真是太谦虚了！”谢灵霜笑道。
“哪里？是谢姐姐瞧得起妹妹！”沈问萱看着谢灵霜，挑了挑眉：“谢姐姐不表演才艺吗？”
谢灵霜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什么才艺可表演！”隔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我也不想被选上！”
“为什么？”沈问萱一愣。
谢灵霜面上一红，半晌才说道：“我另有喜欢的人！”
“哦。”沈问萱点了点头，对着谢灵霜笑道：“那祝谢姐姐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定会的！”谢灵霜对着沈问萱眨了眨眼睛。
沈问萱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却发现沈念萱的眼睛已望向别处。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宋珉正与她含笑对望。
她那颗原本暗自欢喜的心，一下便坠入了谷底。
看来，这筝曲没有唤起他一丝的回忆。
回到沈府，沈问萱刚回房，沈岩便跟了过来。
“我回来的时候，碰到念萱，听他说，皇后娘娘赏了你一只玉镯？”沈岩问道。
“是啊。”沈问萱走到梳妆台边，从锦盒里拿出那只玉镯，递给沈岩。
沈岩拿起玉镯，放在灯下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遍体通透，没有一块杂色。”
“这皇后娘娘赏的东西，自然不会差的。”沈问萱淡淡应道。
沈岩看了沈问萱一眼，说道：“今日这宫宴，本就是给瑞王、康王选妃的，你得了这么一贵重的礼物，怕是……只是不知道陛下准备把你许给哪一个皇子。”说到这里，沈岩停住没有再往下说。
沈问萱微微一顿，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沈岩轻叹一声，说道：“问萱，你这次进宫，怕也看到了他和念萱……唉，你若不愿意，明日我趁着进宫当差的时候，去求见太后，她老人家一句话，你便不用嫁进皇家。”
“不要！”沈问萱抬头望着沈岩。
沈岩一愣：“你要嫁？你还是想要嫁给他吗？”
沈问萱定定看着哥哥，眼中早已是水雾一片：“我回来不就是为了他吗？”
沈岩看着沈问萱，心中一疼，长叹一声道：“可是，他已经忘了你，现在还……你和念萱怎么说也是亲姐妹，这样，你们俩以后还怎么相处？”
“大哥，你就帮帮我吧！”沈问萱上前，紧紧抓住沈岩的衣袖，眼泪流了下来：“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明明他喜欢的人是我呀！”
看着沈问萱如此痛苦，沈岩心中不忍，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大哥帮你！”
次日一早，沈岩趁着进宫值守时，便抽空去了冯太后那里。
冯太后听了沈岩的话，轻轻笑了笑，“不就是选个妃吗？姑祖母去给皇帝说说便是！”私下里，冯太后让沈岩和沈问萱叫她为姑祖母。
沈岩一喜：“多谢姑祖母！”
“元香膝下就你们俩兄妹，姑祖母能不疼你们兄妹吗？”冯太后笑容和蔼。
沈岩犹豫了一下，面色颇为担忧：“听说同时还要跟两位皇子选两个侧妃，瑞王近来对念萱走得颇近，若是念萱也进了瑞王府，怕只怕是会走母亲的老路。”
当年冯夫人嫁给沈建业后，因为沈建业却宠爱与自己早有情意的吴夫人，使得冯夫人很是伤心。这件事，冯太后再清楚不过。所以，冯太后一听便明白了沈岩的意思。
只见她眉锋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母亲当年就一直和元香争，当初元香去得那么急，和那个贱人不无关系！现在她还想和问萱争，我怎能容她？我去给皇上说一声，把她配给康王当侧妃，看她还怎么翻得了天！”
“多谢姑祖母！”沈岩忙下跪谢恩，心中暗出了一口长气。
就这样，冯太后只轻轻一句话，便决定了沈氏姐妹的命运。
第5章 赐婚
三日后，承轩帝下诏：御史沈建业之次女沈问萱为瑞王妃，礼部侍郎唐述的六女唐如清为瑞王侧妃；镇远大将军郑文显三女郑玉涵为康王妃，御史沈建业之长女沈念萱为康王侧妃。
太监来沈府，先后对沈问萱和沈念萱宣诏。
沈念萱听到圣旨后，面色一下变得惨白，颤抖着声音谢恩后，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知道自己庶女的身分，是当不了正妃的，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算当侧妃，她也很满足了。可是，老天却偏偏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为什么？为什么沈问萱便能选为他的正妃。想到这里，沈念萱转过脸，狠狠地盯着沈问萱，一脸的怨毒。
沈问萱听到沈念萱被选为康王侧妃，心中也是极其吃惊。看着沈岩那幽黑深沉的双眼，她心中一下明白了。
沈念萱的事，定是沈岩求太后做的。
她知道沈岩心疼她，想为她铺路，但看着沈念萱悲痛欲绝的表情和绝望的双眼，她的心里却无比内疚。
不是因为自己，沈岩是绝对不会为沈念萱下这个套。
看着沈念萱如此伤心，她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手拉住沈念萱的胳膊，想要安慰她几句，“大姐……”
刚开了个口，手就被沈念萱狠狠地甩开，她的两只眼睛像刀一般，直直插了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沈念萱泪如雨下：“那天他明明跟我说，已经跟陛下说好了，陛下同意让他娶我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问萱心虚地说道。
沈念萱定定看着沈问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肯定是弄错了！肯定是陛下把我和你弄混了！嫁给康王的是你，而我才是嫁给瑞王的！”说着沈念萱上前一把抓住沈问萱的手，就要把她往门外拉：“走！我们进宫找陛下，跟他说弄错了！”
“大姐，你冷静点！”沈问萱拼命挣扎着。
吴夫人看到女儿如此伤心，心中难受不已，此时却也不得不上前拉着沈念萱，说道：“念萱，快放开问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