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睡，怕又做恶梦。”一想到梦里莫宥之的这张脸对自己那样的冷漠，沈问萱的心就一阵阵发紧。
“那今晚我陪着你睡。”莫宥之用手轻轻理了理她微微凌乱的头发，笑道，“有我相伴，你肯定不会做恶梦了。”
“嗯。”沈问萱望着莫宥之，微笑着点了点头。
沈问萱也以为自己不会再做恶梦了，可没想到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梦，梦到是她从石梯上摔下来之后的事。宋珉为了保住沈念萱的胎儿，没有让蓝真子来为她医治，所以，她的孩子没有了。梦里的她，失去了孩子之后，伤心欲绝，痛哭不已，以致于把她都哭醒了。
“玄珍，玄珍。”莫宥之叫着她。
她一睁开眼，看见莫宥之这张脸，跟梦中宋珉那张冷漠的脸一模一样。此时的她，还没有从梦中失去孩子的痛楚中醒过来，因此，看到这张脸，她就想到那个被自己亲生父亲所弃的孩子，心头猛然一疼。
“走开，别碰我！”她尖叫着将莫宥之推开。
莫宥之一愣：“玄珍，你怎么了？”
听到他叫自己为玄珍，沈问萱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是宋珉，而是莫宥之。可是，梦中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在梦中，莫宥之总是会变成宋珉？
“玄珍，你怎么了？你说话呀！”见沈问萱呆呆地望着自己，莫宥之心里担心不已，忙问道，“可是又做恶梦了？”
沈问萱点了点头。
莫宥之一听，松了一口气，把她搂到怀里，说道：“别怕，我一直陪着你的。”
沈问萱轻轻闭上眼睛，把头放到他的肩头，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可是，梦中宋珉对自己冷漠无情的模样，老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只要一看到莫宥之，就会想到宋珉。为什么？明明他们不是一个人啊！宋珉是皇子，而莫宥之只是一个普通商户之子……突然，沈问萱脑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在梦中出现的瑞王府的园子，与如今这莫府的园子一模一样，而且自己摔下来的地方，就是那揽月亭，沈问萱在瑞王府所居之处，便是西南那片竹林边的翠竹苑，自己今日在揽月亭，确实看见西南面有一片竹林。
如果说自己因为太在意莫宥之了，才会把那负心人的模样梦成莫宥之的模样，那这些呢，也是巧合吗？天下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想到这里，沈问萱对这一切，慢慢地有些怀疑了。
“玄珍，好些了吗？”莫宥之温柔地问着她。
可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她鼻子居然有些发酸。
“宥之……”她叫着他。
听到她的声音还带着哭泣过后的沙哑，他心疼地说道：“怎么？还怕吗？”
“怕！”她点了点头，“我真的怕！”
“你怕什么呀？”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万事有我在呢。”
“可我就是怕你。”她委屈地说道，“我怕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他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了。”
“我……我就是做梦，梦到你不要我了。”她咬了咬唇，“我梦到你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你都说是梦了，当不得真的。”他忙安慰道。
“不，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我……我刚刚好像还听到你睡着了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沈问萱想着自己老这么猜疑也不是办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名字点出来，试试莫宥之的反应。于是，她咬了咬唇，说道：“我听到你在叫念萱。”
这句话一出，她感觉到莫宥之的身子猛然一僵。
沈问萱的心，猛地一沉，半晌，才颤声问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叫念萱的女人吗？”
半晌，她才听到莫宥之回答道：“这怎么可能？玄珍，你，你这梦太，太荒唐了。”
莫宥之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慌乱。
他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那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玄珍，你，你别乱想，你定然是听错了。我除了你，再没有喜欢过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喜欢别人，也不会不要你的。”莫宥之将沈问萱搂得紧紧的，似乎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
这个时候，沈问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她又不敢确定。不管真相如何，现在都不是与莫宥之纠缠这些的时候，先稳住他，自己先慢慢查探清楚再说。
于是，她抬起头，对着莫宥之笑了笑，说道：“宥之，我，我信你。”
说完这话，她听到莫宥之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又听到他说道：“玄珍，你一定要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你我夫妻，我自然信你。”沈问萱伸手往莫宥之背上摸了摸，发现他背上全是薄薄的一层汗。
“睡吧，你明日还是起早床呢。”沈问萱拿起枕边的绣帕，为他擦了擦汗。
“你也醒吧，别闹着孩子了。”他一手拥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腹部轻轻抚着。
“嗯。”沈问萱点了点头，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可是，她再无一丝睡意。如果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莫宥之就是宋珉，不仅曾经负过自己，还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孩儿，她又该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他？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无比的茫然。
虽然她没有再去看莫宥之，也没有跟他说话，但她知道，这一夜的他，同样无眠。
天渐渐亮了，莫宥之也要起身了。
沈问萱赶紧装着睡着的模样，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不敢动一下。
她感觉到莫宥之轻轻起了身，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回自己屋里换衣裳。如果他真的是宋珉，应该是去换朝服，进宫上朝吧？
宥之，你到底是宋珉，还是莫宥之？
她在心里默默问道。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要解开这个谜，只有靠自己了。而谜底，就在那片竹林边。如果这一切是真的，竹林边应该有一处院落，一处叫做翠竹苑的院落。那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也是她心死去的地方。
此时天色尚早，莫婉珍还没起身。沈问萱约摸着莫宥之出了门，便也起了身，洗漱完，便去了园子。她找借口支开了秋蝉，自己独自往竹林边走去。
经过昨日的梦境，这花园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没有人为她带路，她凭着不知是梦中的记忆，还是自己原本的记忆，很顺利地便找到了竹林，也找到了那座翠竹苑。
在看见翠竹苑的这一刻，沈问萱心里什么都清楚了。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把院门推开。院中，她亲手种下的那畦芍药正郁郁葱葱。泪水从她的眼中涌了出来，将她的眼眶瞬间淹没了。
她，是沈问萱，而他，是宋珉。他们曾经深深相爱，也曾相看两生厌。
第49章 银杏
沈问萱迈步走进翠竹居, 心中感慨万千。这里的一草一木, 与她离开之时，并无分别。往事历历在目，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她登上石阶, 走到寝居门前，轻轻一推。门发出一声“吱呀”之声, 缓缓开启。
屋中的摆设还与一年前一样。桌上并无尘土, 应该时常有人来打扫。
可是, 一踏进这屋子，一种悲凉无助的感觉就向她袭来。
就是在这间屋子里,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如今她又有了一个孩子，是来补偿她的吗？可是, 面对着这一切, 她心底却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 宋珉扮作莫宥之陪在她身边，他对她的好, 她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可是，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好起来了？是他记起以前的事了吗？
想到这里, 她又摇了摇头。师父说过, 绝情水是无药可解的。自己会梦到以前的事, 然后恢复记忆，是因为在第一次饮绝情水的时候, 她事先服过解药的，虽然过了几年，又饮第二回，但她已经对绝情水有一定的抵抗之力，怀孕之后，因为保胎服药调理，反而将体内隐藏着的对绝情水的抵抗力慢慢给激了出来，所以，才会记起以前的事的。
而宋珉是没有服解药，他是不可能记得以前之事的。所以，他现在对自己这么好，应该是内疚吧？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孩子没了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慢慢起了变化，似乎不再那么讨厌她，甚至有时还主动向她示好。应该是因为害她失去了孩儿，他对她心存愧疚吧？
可是，那个孩子没了，她的心也死了。
一想到宋珉和沈念萱曾经相爱过，而且为了沈念萱的孩子，舍弃了她的孩子，沈问萱便觉得自己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原谅他。对了，沈念萱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吧？想到这里，沈问萱心头一阵冷笑。他这样做，是想左拥右抱？她差点忘了，这府里除了她这个王妃，还有一个侧妃。她与他新婚那晚，他扔下她，去了侧妃屋里，狠狠羞辱了她。
这时，沈问萱心里想到的，全是宋珉如何对她薄情寡义，甚至他以莫宥之的身份来接近她，在她看来，也是对她的欺侮。
她紧紧咬着唇，心中对宋珉的怒气、怨气全都涌了上来。她恨不得立即跑到他面前，大骂他一顿，戳穿他的真面目，然后潇洒地转身，永远地离开他。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如果现在跟他吵了，闹了，那又怎么样？她与他早已经成亲，她的身份是瑞王妃，何况她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可能放她走的。可要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继续与他这般过下去，她又做不到。
到底要怎么办呢？
突然，她想到了沈岩。
她回了这么久了，沈家从来没有人来看过她。其他人就算不待见她，但沈岩绝对不会的。如果他知道自己回来了，肯定会来看她的。就算他不方便来，他也会让谢灵霜来看她的。而沈岩没有来看她，只能说明宋珉还没有把她回来的事公之于众。也就是说，其他人还是以为她在清泉山坠崖而亡，而沈岩也以为她还是一个人在浪迹天涯。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自己再一次偷偷的离开，不会掀起大的波澜，也不会连累沈家。不过，她有孕在身，凭一己之力离开恐怕有些难。她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兄长沈岩。
如果想要顺利离开，只能先稳住宋珉，别让他看出破绽，然后再想办法与沈岩联系上，让他帮自己离开。
这时，对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沈问萱的心里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
她抬头望了望天。天色已经大亮。莫婉珍应该到紫荷院来了，见自己不在屋里，她肯定要出来寻找的。莫婉珍应该是莫宥之，不，是宋珉安排在自己身边守着自己的人。要是被她发现自己在翠竹居里，恐怕会引起怀疑的。于是，沈问萱赶紧离开了翠竹居，装作像平日散步那般，在花园里胡乱地逛着。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莫婉珍与秋蝉便找到了她。
莫婉珍看见她，赶紧跑过来，扶着她，说道：“嫂嫂，你怎么独自来逛园子呢？”
沈问萱转过脸，望着莫婉珍笑了笑，说道：“反正我就在府里逛，有没有人陪着，都差不多。”
“才不是这样呢。”莫婉珍摇了摇头，说道，“万一你身子不适呢？身边一个照应的人都没有，那可怎么办啊？”
“这园子虽然大，但来往的人也多。真有什么事，我叫一声便是。”沈问萱勉强笑了笑。
莫婉珍这才发现沈问萱的脸色不太好，忙问道：“嫂嫂，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可是身子不适？”
“是吗？”沈问萱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望着莫婉珍，笑了笑，说道，“我没事的，可能是因为没有吃早食，腹中有些饥饿，打不起精神罢了。”
莫婉珍听到沈问萱说饿，忙说道：“是啦，嫂嫂如今有孕，自然是饿不得的。那我们赶紧回紫荷院用早食吧。”
“好吧。”沈问萱点了点头，“我们这便回去吧。”说完，沈问萱便与莫婉珍一起往紫荷院的方向走去。
莫宥之是宋珉，莫婉珍自然也不是真正的莫婉珍。沈问萱以前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可是，自从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她对莫婉珍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了。想到以前自己与她亲如姐妹，如今却要提防着她，心里不禁有几分酸涩。
为了不让自己太纠结这些，她抬起头，眼睛四处张望着。突然，她看见前边有一处大宅子，白墙蓝瓦，甚是打眼。
看见这宅子，她不禁怔了怔。
这宅子，是银杏院。她在瑞王府的时候，沈念萱就住在这里。
如今，沈念萱还是住在这里吗？她和沈念萱真的姐妹共侍一夫，任那宋珉享尽齐人之福吗？
也不知怎么回事，沈问萱特别想去看看沈念萱知道自己回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他们都知道自己失忆了，只要看见她，自己装作不认识，便不会出纰漏了。
于是，她迈步便往银杏院走去。
“嫂嫂，你去哪里？”莫婉珍忙拉住她。
“我看那院子挺好的，是谁住在里面啊？”沈问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那屋子没人住的。”莫婉珍赶紧笑道，“这府中就大哥，嫂嫂，与我三人。那院子里能有什么人？肯定是空着的呗。”
没人？莫婉珍一怔。
宋珉把沈念萱送走了？可就算沈念萱离开了，宋珉还有个侧妃唐如清啊？这府里怎么会才他们三人呢？
“嫂嫂，你不是饿了吗？我们赶紧回去吧。”莫婉珍拉着沈问萱便往回走去。
可莫婉珍越不让沈问萱过去，她却越想去。
“我先去看看这院子。”说完，她推开莫婉珍，转身又往银杏院走去。
“嫂嫂……”莫婉珍又追了上来，拉住她，说道，“还是别去了，我们回去吧。”
“婉珍，嫂嫂就看看。”沈问萱转过脸望着莫婉珍，淡笑道，“若是座空院子，嫂嫂看看也无妨吧？莫非这院里有什么是我看不得的？”
听到沈问萱这么说，莫婉珍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没有什么是嫂嫂不能看的。”
“那便是了，我看看也无妨嘛。”沈问萱笑了笑，径直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