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调整了一下起跑器,站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程璟离她有点近。
不过仔细一看倒也还在正常范围内。
“预备――”
言卿慢慢抬起身体,心往前滑。
“嘭”
身边的人都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爆发而出。
言卿只不过慢了一拍就被人甩下了一个身子。
就连预赛输给她的程璟也在她的前边。
……虽然这才是正常水准。
言卿觉得这个距离委实有点难看,所以咬着牙根,再一次迈大了脚步。
别的短跑还没那么明显,在跨栏比赛,步伐大小是决胜关键之一。
由于有跨栏的障碍,所以跨栏比赛并不能像其余短跑一样肆无忌惮加速,就像刘翔从九步跨栏变成八步跨栏,成绩就得到了一定量的提升。
言卿看着远处的跨栏,心里大致估算着步伐数和起跳点。
一切算法从脑海一闪而过就成型,几乎是本能一般的精准预判力。
言卿父母给她请来的私教曾经感叹过,在同等体力和运动素质的情况下,没有人能赢过言卿。
有没有脑子真的差太多了。
不过可惜,言卿的运动素质等级之低,远到不了拼天赋的时候。
只不过当她几乎要赶上程璟的时候,程璟的路线歪了一瞬,步伐踩在了她自己的道次边缘,几乎蹭到了两个人交界线。
言卿一时猝不及防,只觉得视野有一点被挡住,下意识放短了一个步伐,结果在起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提前太多了。
她努力抬高大腿,早上肌肉拉伤的地方酸麻了一下。
好在第一步迈了过去。
只是左腿却因为步子太大,被大腿筋拉了一下,稍稍往里收了一点。
直接勾住了栏板。
整个人被带了一瞬,由于惯性,她直接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
她肘护在脸的前边,膝盖和肘同时着地,狠狠擦了过去。
并且以肘为支点,滚了半圈,摔在地上。
学校的塑胶跑道已经非常多年,都已经被踩得有点发硬,上边粗糙坚硬无比。
而跑步的运动员无一不是短袖短裤,纤长的四肢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
,言卿摔出去的一瞬间跑道边有人甚至不敢看,头转到一边去。
其实摔下去的一瞬间是没有感受到痛意的,直到摔停之后一秒,痛楚铺天盖地而来,膝盖肘都犹如架在燃烧着的已经成了赤青色的焰火灼烤,热辣的疼意一下子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可是刚刚那个栏已经是最后一个栏。
言卿用没有受伤的掌撑了一下地板,咬着嘴唇强行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跑向终点,可是刚刚一抬腿,膝关节皮肤就牵扯到受伤的地方,撕裂般的疼痛让言卿打了个趔趄,只能强撑着走向终点。
她走过终点线的一瞬间,全场掌声雷动。
但是言卿只觉得糟糕透了。
像这种悲情式的英雄形象,她真的深恶痛绝。
她只想永远光鲜亮丽地站在领奖台。
就算不为人所记得,那一瞬间的风光霁月也已经足够。
但是此时此刻,却落得如此狼狈。
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池少白和钟意走到她身边,却通体没有一处完好可以搀扶。
还带着点肮脏沙土渗着血的伤口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更加触目惊心。
身边的人都喝着后勤送的水,目光却隐隐往她这边瞟,程璟自然也不例外。
旋即程璟眼睛一亮:“遇忱,我刚刚第几?”
然后捏着水瓶的苏遇忱径直走过她的位置,走到了言卿身边。
言卿红着眼睛,一瞬间原先只有一点点的委屈,霎时挤满整个心房,心脏像是被人攥紧,酸涩无比。
人总是在风雨骄横之时悍然无畏,有了广厦千万间以庇的时候才委屈又矫情。
她正要伸接过矿泉水,苏遇忱却躲了一下,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她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苏遇忱拧开矿泉水,轻轻拉过她的臂,把水顺着臂慢慢倾倒下去。
第22章 Chapter22
冰凉又轻柔的水流轻轻冲过受伤的地方, 有一点聊胜于无的冰镇效果, 多少缓和了一点刺痛的热意。只不过除了纯粹的疼痛以外,又多了一点点隐约的酥痒。
言卿根本不敢动, 本来就已经热辣地疼, 一动牵扯到伤口,大概可以痛到生理性眼泪都出来。
只能僵着手臂让人冲洗伤口。
言卿的左手手臂挡在最前边, 所以也是摔得最惨的地方,从手肘到整个小臂, 渗着血的伤口上全是脏兮兮的尘土,还沾了一点沙粒。
所以现在苏遇忱在清洗的也是这条手臂上的伤口。
水流带走了沙砾,但是还尘土却根本冲不干净。
为了防止突发状况,学校校医院也在操场的主席台里边的房间设了医疗处。
200米栏成绩录入结束之后, 言卿被苏遇忱和周秦笙一左一右架着, 腿根本不敢弯,僵直地走向医疗处。
但医疗处没人。
周秦笙皱了皱眉, 走出医疗处, 问了一下边上器材室的人:“医务室的老师呢”
“林医生刚刚去卫生间了。”
“去了多久”
“刚走, 不过林医生好像说要去食堂买点点心, 要不你们去食堂找找看”
钟意和池少白闻言,就去了食堂。
周秦笙刚想说什么, 苏遇忱就拿了边上的医药箱, 蹲了下来。
他拿出里边的棉签, 沾了碘伏, 轻轻把伤口边缘没有渗血, 只是擦破皮的地方上边的脏污抹掉。
但是毕竟也是擦破了皮,一瞬间火辣辣的痛意直冲天灵盖,言卿倒吸一口凉气,原先舒展大气的五官都扭曲了。
苏遇忱赶忙收了手,眉毛也紧紧锁在了一起,仿佛疼的人是他一样。
周秦笙再不待见他,好歹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忍着点,你现在不处理等下也得处理,长痛不如短痛。”
言卿:“”
你这劝还不如不劝。
她本来就疼得泪眼婆娑,这么可怜兮兮地看向人,不要说直面冲击的周秦笙,就是边上的苏遇忱看了都心疼到无以复加。
苏遇忱也耐着性子劝道:“没办法,我尽量清点,你多少忍忍。”
言卿把脸别到一边,轻轻点了头。
苏遇忱的手法算不上太专业,不过胜在下手真的很轻。
轻到差点就没法擦掉那些尘土。
这种伤口也用不着什么太过专业的手法,只要有材料,下手细致一点的人都做得到。
偏偏一碰下去言卿就一哆嗦,最后还是周秦笙强行压着人的四肢,才上的药。
只是上到一半,就听见广播说道:“请参加女子四百米决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再通知一遍,请参加女子四百米决赛的同学”
刚刚池少白和钟意去找人,现在整个医疗处,只剩下言卿和周秦笙以及苏遇忱两个人。
周秦笙有些踌躇。
言卿笑道:“你赶紧去检录吧,我没事的。”
毕竟是比赛,周秦笙就是放心不下她和苏遇忱这个狗东西共处一室,但也只能去检录了。
等她离开后,整个医疗处只剩下言卿和苏遇忱。
医疗处原先是主席台里边的一个房间,有时候一些学院办露天晚会用操场的主席台,这里都会拿来当备用后台。
体育课是选修的,选修田径的话是在操场上课,而这里就会拿来当临时的休息室。
属于非常万金油的小房间。
而这次被改成了医务室,甚至里边还有一张医疗床。
言卿此时此刻就是坐在医疗床上。
苏遇忱单膝着地,蹲在地上帮她上药。
没了周秦笙,她甚至不好意思喊疼。
只能强行咬着牙撑着。
她自小很怕疼,随随便便有个磕碰,都能疼出冷汗。
但苏遇忱给她上药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楚。
苏遇忱看着她额头沁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刚刚跑步热的还是疼的:“你要是疼的话,要说。”
言卿扯出一个笑容:“疼你就会轻一点么”
“那可能不会,再轻就根本没法弄干净了。”
言卿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要我说。”
苏遇忱笑道:“反正说不说都要疼,你说出来至少让我陪你疼一下”
“你疼个屁。”
苏遇忱也是半玩笑性质的话:“心疼不可以么”
这话放在平时,言卿大抵还要恶寒一下,可是放在这种时候,她莫名就生了几分动容。
然后就听见眼前的人笑道:“毕竟父女连心。”
言卿:“”
就你她妈这个态度还想复合
你就活该单身一辈子,抱着你的化学走进婚姻殿堂吧你,告辞。
其实看着触目惊心,也就左手臂的伤口严重些,其余地方伤口虽然面积大,但是真的渗血的地方不多,而且也多半已经停止流血了,处理起来也比较轻松。
等到四肢都处理完之后,苏遇忱习惯性问道:“还有哪里伤到么”
言卿“嗯”了一声。
“哪里”
苏遇忱问这话的时候的确是毫无其余想法,毕竟言卿都摔成这个样子了,再有什么念头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只是言卿脸上神色有一点挣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腰上。”
声细如蝇。
她轻轻撩开衣服下摆,拉高了一点点。
一个人的身高比例是相对的,除了受上天眷顾先天比例逆天的黑色人种以外,其余的人,如果腿长的话,势必要牺牲一部分的腰或是脖子的长度去弥补。
就像一个很有名的女星,明明确实很瘦,但却一直被人诟病“虎背熊腰”,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腿的比例好,牺牲了腰的比例,以至于过渡的时候来不及收窄,就到了胸的位置。
言卿的腰虽然有点偏短,但饶是如此,依然纤细无比。
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有些许尘土颜色的暗红血痕尤为触目惊心。
甚至有了一点点不合时宜的色气。
所谓嬛嬛一袅楚宫腰,大抵不过如此。
伤口是刚刚摔出去的时候,衣服被蹭起来才刮到的。
所以伤口其实不高。
只露了一小截,甚至不到手掌宽的腰。
苏遇忱压下心底隐隐约约不当人的惋惜之意,抽了新的棉签,沾了碘伏,轻轻附到言卿的腰上。
腰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方,一放上去言卿就缩了一下。
“你你你快点。”
言卿原先也没想太多,一直到碰到腰才意识到这是个多敏感的地方。
原先只有伤口烧得很,如今连着脸都一并发烫了。
她眼睫毛抖得像是蜜蜂翅膀,咬了咬牙,还是强行撑着让人涂药。
苏遇忱虽然小人思想,不过到底还是君子行径。
手上动作并没有慢上分毫,甚至手腕完全悬空,除了棉签以外根本没有半点什么其它的东西接触到言卿的皮肤。
只是在最后一下的时候,由于上药角度刁钻,收手的时候,食指指节轻轻蹭到了言卿边上没有受伤的地方。
皮肤细滑仿若凝脂一般。
腰本来就是一个相当敏感的地方,言卿瞬间往回缩了一下。
眼睛横了过去。
眼里还有一点尚未完全干涸的眼泪,水光潋滟,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你干什么”
苏遇忱连声道了歉。
他确实是无意的,不过也确实没有半点悔改。
言卿也知道自己恩将仇报无理取闹,也的确相信他是无意的。
就算是有意的,她也确实是拿人没办法。
但还是有生气。
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苏遇忱低下头,轻笑了声:“别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要不你摸回来”
第23章 Chapter23
言卿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那天的事情。
她承认自己向来无法拒绝苏遇忱。
所有原则、所有毒誓、所有本该吃一堑长一智的惨痛教训,所有后信誓旦旦掷地有声的flag,
重新遇到他之后,都跟喂了狗一样。
几乎像是了蛊一般。
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敢?”
苏遇忱轻轻翘了翘唇角:“没事,那你摸回来。”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时上头,就是伸撩了人衣服。
其实她本意不过是做个样子,像她这么怂的人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真的摸那大概是被人夺了舍。
只是当她撩人衣服的时候,忘了医务室门户大敞,根本没有阻拦。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
从不走夜路,一走遇到鬼。
“言卿……”
跑进来的池少白就见着自己的舍友放在了苏遇忱身上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言卿瞬间把收了回来,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钟意喘着气走了进来:“小白你跑这么快,投胎么……”
就见着屋里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倒是苏遇忱最坦然,一脸老神在在。
钟意扬了扬眉:“怎么了?”
池少白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摇了摇头:“没什么。”
钟意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说了正事:“没找到林医生,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言卿摇了摇头:“我上完药了。”
钟意这才见着人四肢白皙的皮肤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过一遍,染着深黄色的碘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