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这件事,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下意识把脸埋到了人家肩上。
靠上去之后才突然惊觉。
苏遇忱倒是非常及时地递了台阶过来,语气颇为关切:“你再忍忍,快到了。”
言卿耳朵都有点发烫,轻轻答了声:“嗯。”
言卿看着只是皮肉伤,没想到伤口不算浅。
医务室的医生拿双氧水冲洗伤口,倒下去的一瞬间,“滋”一声无数白色泡沫。
言卿倒吸一口凉气,明艳漂亮的五官也痛到扭曲,下意识就要把腿往回收,只不过脚腕却被校医交代过的苏遇忱紧紧扣住。
处理完伤口,校医把脏污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嘱咐道:“这两天你就别穿校服了,穿件短裤,别等下伤口被磨到,记得每天过来换药。”
苏遇忱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他垂下眼睛,手上还是言卿脚腕的触感。
皮肤光滑细嫩,瘦而不见骨,入手温凉如羊脂美玉。
怎么那么细。
明明看着也是那么高的一个人,脚腕却纤细到他能一手握住。
一直到校医处理完伤口,他还隐隐有点惋惜。
伤口很高,校医就剪掉了言卿的裤腿。
常年不见光的大腿白到有点晃眼的地步。
不过哪怕是思绪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苏遇忱面上仍然维持着那张严谨禁欲的样子。
看着特别正人君子。
言卿家里其实在全国好几处都有房产,只不过她的母亲越清欢从小在南江长大,很喜欢这个城市,所以主要都是住在这,言卿和言丛也都从小在这里念书。
这次刚好言丛回家,言卿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让人给自己送裤子过来。
言丛和言卿差了六岁。
从言卿生下来,言丛就被家里灌输要好好照顾妹妹的思想。
洗脑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把妹妹疼到骨子里。
连后来去创业办的游戏公司都叫从青游戏。
丛,卿。
知道了言卿受伤,言丛自然赶紧送裤子过来。
从办这个比赛开始,言丛第一次回校,不为看场地,不为培训裁判。
就为了给他妹妹送条裤子。
――――――――――――――
言卿腿变成这个样子,至少今天也不太方便再爬楼梯回教室去晚自习。
正当她要跳着去教学楼的时候,就被苏遇忱拉住了。
“别回去了。”
办公楼就在医务室边上,苏遇忱直接带人去了同一层楼的社团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个很大的会议桌,椅子也是软软的沙发椅。
“您这么公物私用,真的好吗?”
“我们不是在讨论WCA的比赛事宜么?”
言卿看着一脸坦然理直气壮的人,心底的弦突然震了一下。
就像是竖琴高音区的尼龙弦,声音清脆悦耳,珠玉落盘。
转着圈圈的小精灵。
每个项目都有及格线,而及格线是由赛方设置的时间,如果复原时间超过及格线,就被记为DNF(未复原)。
这场南江市WCA公开赛一共六个项目,六个及格线。
言卿和苏遇忱,讨论了一个多礼拜的晚自习。
原先言卿觉得自己,就算比不上自家那个逆天级别的哥哥,怎么样也算过得去,毕竟也是数竞队的人。
结果这个礼拜就深刻感受到来自苏遇忱的降维打击。
她想了半天的题目,人家轻轻巧巧瞥一眼就写出来。
如果是什么普通题目也就算了,毕竟高三毕竟不能比。
但这是竞赛题。
竞赛题和普通题目是截然不同的反向。
不是说难度怎么样,而是很多解题方向入手点就完全两码事。
言卿:“……你不是实验班吗?”
学校竞赛队到了高三,会被一起丢到竞赛班去。
“嗯,高一拿了省二就退队了。”
言卿:“……”
竞赛选拔是按照人数比例晋级的,所以为了送尽可能多的人进复赛,高一竞赛队也会被叫过去送人头。
然后他拿了省二等?
就是高二高三那些正经队员,也不见得每个都能拿省二。
眼前的人却如此轻描淡写。
“那你怎么退了啊?”
痛心疾首。
苏遇忱轻轻笑了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到时候保送的话多半只能报数物类,不值得。
“再说,我又不是考不上。”
言卿:“……”
行了行了知道了。
很快到了比赛当天。
这次比赛赞助商找的是GAN。
目前世界主流竞速牌子基本是中国的,而GAN算是几大巨头之一。
这个牌子目前为止只做三阶和二阶,算是比较高端的牌子,价格在天上,口碑比较两极分化。
但是言卿倒是很喜欢这个牌子,毕竟,GAN的魔方其它不说,颜值倒是毋庸置疑。
而这次比赛赞助里就有GAN当时的当家花旦356S,
电镀款。
言卿心心念念了很久,奈何预售的时候没抢到,后来想买也找不到门道。
其实真的想要,跟言丛说一声就够了,言丛想拿到真的易如反掌。
但是那阵子言丛为了做一个项目忙到昏天暗地,她不太愿意去给哥哥添麻烦。
按照国际惯例,比赛之后剩下的奖品都是工作人员瓜分掉的。
然而坐地分赃的时候言卿刚好被团委的老师叫去问事情。
等她紧赶慢赶回来的时候,就剩一个357。
还是意思意思给她留下的。
357也是一款GAN的经典魔方,手感爽脆,但声音简直是……
非常有存在感。
言卿咬了咬唇,整个人气压都低了下去。
赛场已经只剩下几个人在收拾残局。
“语嫣妹妹回来了?他们已经有一些人先去CHAR了,等下收拾完就过去聚餐,要不你先过去?”
“不用,我跟你们一起收吧。”
而正在收拾打乱台的苏遇忱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言卿,你过来一下。”
言卿走了过去。
“电镀没剩了吗?”
“对啊。”言卿的声音无比丧气,叹了口气:“小丽这波真是坑惨我了,错失了一个亿。”
小丽是团委老师的昵称。
“你之前不是念了很久么?那你更喜欢哪个颜色,我送你?”
苏遇忱指了下桌上的魔方。
电镀356有两个颜色,蓝色和粉色。
电镀蓝当然是毋庸置疑的美貌。
而言卿向来讨厌一切粉红色的东西,除了粉色的魔方。
“你竟然私吞了这么多?”
苏遇忱一噎:“……我堂堂正正拿的奖。”
言卿:“……失敬失敬,一时忘了。”
并不是说南江公开赛就只有南江人参加,很多比赛玩家都是到处参赛刷记录的,南江虽然不算一线城市,但是F省的魔方风气还算不错,所以这次也来了很多大佬。
苏遇忱还能拿到sk的第一,不可谓不可怕。
“可你不是只有一个项目吗?”
苏遇忱露出带了一丝的慈爱表情的笑容:“温知行不也拿了脚拧冠军吗?”
作为常年欺压哥哥的人,言卿瞬间会意。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选好要哪个:“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要。”
苏遇忱笑了出声:“你还没有成年。”
“哎呀,我真的都想要嘛。”
言卿不自觉就带上了平时跟哥哥胡搅蛮缠的劲,语调里带了南方人特有的绵软。
“那都给你吧。”
言卿撒娇归撒娇,但也知道自己没道理,也没有指望他能真的都给她。
人家愿意一个给她已经是非常道义了,都要那真的很土匪。
毕竟那是苏遇忱又不是言丛。
所以她闻言也是愣了下。
虽然知道自己过分,但是确实真的非常想要电镀356,所以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下:“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就算……”
“要要要,”言卿眼睛都亮了。
反正之后再给他个等值的礼物就好了,也不算是占人便宜。
想着就心安理得地把那两个电镀356收进包里,唯恐苏遇忱反悔。
她眼睛里仿若落了星河,璀璨真诚地看着他,感激涕零,嘴上还不忘满天跑火车:“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好啊。”苏遇忱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笑道。
这回言卿是彻彻底底愣在原地:“……啊?”
苏遇忱还相当体贴地复述了一遍:“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吗?
“我说好啊。”
第10章 Chapter10
言卿一瞬间有了想落荒而逃的冲动,偏偏又神使鬼差一般,脚仿若生了根,根本移不开半步。
站在那里,几乎要原地升华。
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南江一中的风气还算自由,情侣之间基本上都没有多大遮掩。
只要不影响成绩,基本上没有老师会去横插一手。
只是旁的人谈个恋爱,最多也就是在周六周日的时候一起在教室自习,或是在上下学一起走。
言卿他们这对却过分了些。
光荣榜上每个人都要写一句座右铭,认真一点的还会写句不那么流俗的名言,应付一点的就随随便便爱迪生之类敷衍过去。
光荣榜高一二十个,高二高三文理科各十个,总共六十个位置。
巅峰时期,有十四个人写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生怕别人看不出敷衍之心。
原先苏遇忱的座右铭一直都是随随便便一个公式或是一个句子,有时候甚至是一个单词。
都是没什么实际含义的东西,刚开始还有人疑惑是不是学神的什么特殊嗜好。
后来才发现,苏遇忱写什么座右铭,纯粹取决于他当时在写哪科的作业。
可是就在第二次月考换榜之后,第一的位置上却写了两句诗。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文艺矫情到像是被人夺舍一般。
刚开始众人还愣了下,毕竟最近的诗词赏析题里确实是没有这一句,而已南江一中的作业量,也是没什么必要再额外去买什么练习。
然后视线下移,就看见了不远处高一光荣榜第七的位置上,那张在一众人像中显眼无比的脸。
明艳皎好的面容,仿若盛放的白色山茶花一般。
甚至不需要特地指明是谁,她的照片就自带光源。
尤其是名字里那个“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卿字。
――――――――――――――
如同在楼梯上一脚踏空,心脏犹如漏掉一拍,失重的感觉一下子把言卿从睡梦中拉醒。
那些事之后,她就转学去了盛州大学附属中学。虽然挂靠盛大,但盛大附中是个私立高中,教学质量一流,价格也是一流的。
两年时间真的很长,长到言卿记忆里的那段南江一中的时光都有些褪色。
整个南江一中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灰色玻璃纸,连着同学老师的面容,都看得不太分明。
原先鲜亮生动无比的故事,都仿若黑白映画。
好像冷眼旁观别人的故事一样。除了心脏残余的真真切切的闷痛以外,余下的竟然勾不起半点记忆。
安安稳稳地沉在岁月深处,没有一丝动静。除了一惯要好的周秦笙多少还有一点联系以外,所有东西都被隔绝开了。
可是也不过只是她以为而已。
只要一个契机,一个闸口,与之相关记忆就如同蓄谋已久,汹涌倾泻而出。
昨天和温知行吃完饭之后,她脑子就一直很混乱,浑浑噩噩。
就算是一直在下意识回避,仍然挡不住一句“语嫣妹妹”。
与苏遇忱相关的一切,一幕幕混杂着、不按次序出现在脑子里,构成光怪陆离让人头疼的色彩乱相。
所以回了宿舍之后洗完澡,言卿就上床睡觉了。
从晚上九点直接睡到第二天六点钟自然醒。
有所思,有所梦。
科学研究表明,其实人类的梦境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一个个破碎凌乱的不连续的画面构成的,而人们醒后,大脑会下意识把这些画面用尽可能符合逻辑的故事串联起来,也就成了梦。
而一整个晚上,言卿做了不知道多少个梦。
而主题却又都是同一个人。
过往种种,譬如昨日。
导致她相当罕见地在闹钟响之前醒来。
只是脑子昏沉,略微有一点偏头痛。
连着心情也有些低落。
从前有多温柔缱绻,后来就有多难过。
她是真的疼。
她的低气压一直维持到下午第一次彩排的时候。
一共有三次彩排,第一次是按照初定顺序走一遍过场,第二次是调整之后再过一遍,第三次是晚会当天。
周秦笙因为要去一个比赛,不过毕竟是走个过场也比较无所谓,所以言卿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她安安静静抱着竖琴,坐在后台等。
她但凡不笑的时候,脸都是板着的,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尤其在那天当众给了杨念珍没脸之后,自然没人敢来触她的霉头。
因为跟苏遇忱约好在这还,所以她把昨天穿回去的风衣也一并带了过来。
后台人本来就不多,苏遇忱来的时候就见着言卿方圆三米的真空状态。
一个人坐在那里,修长显瘦的身形竟然有一丝的孤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