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
“嗯?”
“对我,你就没有什么预感吗?”元焯半是认真地问。
“……没有。”林沫撒谎了,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交代?从在办公室不小心看某人的腹肌马甲线,就开始频频梦见奇奇怪怪的亲昵画面,居然还有“这是未来要发生的事啊”的预感
元焯瞥见小妮子一撒谎就红透的耳根,转回头:“没有就算了。”如果,早点让他找到她,他才不会信她嫁人了的传闻,这分明是个青涩的小姑娘。
林沫清了清嗓,把车窗开了道缝,让风吹散脸上的热气。
车厢里却忽然响起女声的《over the rainbow》,悠扬婉转。
林沫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首歌:“你怎么会听这个歌?”
“你不是喜欢么?”答得理所当然。
这车她不过坐了几次,他却将音乐都替她换了?
林沫抿唇,过了许久才轻声说:“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车辆行驶在汹涌的车流中,而车厢里流淌的乐声却隔绝出另一片静谧天地。
她的声音有些轻脆,有些空灵。
“我想试试,拼一次。”
元焯看着前方,稳稳地问:“拼什么?”
“我不想让你输掉和元尧打的赌,”林沫偏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小元哥哥,“我想试试,摆脱现在的状态。我想做个真正的演员,好演员。”
恰好红灯,元焯停稳了车,偏过脸与她对视,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蛋,唇角微微提起弧度:“你一直都是真正的演员,你缺的只是机会。”
林沫撅嘴:“你就哄我开心,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演技。”
元焯挑眉:“我都看过了,不行么?”
林沫脸上一红,转过脸嘟囔:“……那些莫名其妙的剧也看了?”
“嗯,都看了。”元焯说,“不过说真的,你那些前任经纪人选片的眼光简直就是灾难。”
“……他们也无可奈何。”若能接到好片子,谁想接烂片?
元焯几乎不经大脑地抬手将林沫的发丝弯到耳后,轻声说:“所以,你缺的是机会。”
所以,你在给我机会?
林沫目光盈盈地看着元焯,低低地问:“KIKO是你介绍给我的,齐征……其实也是你故意安排见面的吧。”
元焯微笑:“是又怎样?”看来他的小顺仍旧敏锐。
“这样都靠你,总觉得……不太好。”林沫迟疑地说。
“有什么不好?”他勾唇,“是我啊。”
重音落在“我”。
林沫听出来了,心头一暖,又听他说:“机会是我给的,戏却要你自己拍。能不能红,可不是靠我买水军来说话。我只是相信你可以,所以我愿意赌一把。”
音乐正放到高/潮,女声激越,热情迸发。
元焯的车刚启动,就听小姑娘轻而笃定地说:“我也相信我可以。”
眼睛看着前方,素来不动声色的元先生,唇瓣的弧度又增了几分。
“小顺。”
“哎?”正在努力给自己打鸡血的林沫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是下周一进剧组对吧?”
“嗯。”
“周末带你去个地方。”
阳光正好,道路宽敞,路边的树丫正在抽新枝。
林沫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说:“好啊。”
*
周日,恰巧是个回暖的艳阳天。
元焯的大奔停在林沫的小区门口,因为车价不菲,难免引来众人侧目。
林沫匆匆上了车,不安地问:“你这样跑来接我,会不会影响不好?”
元焯反问:“对你,还是对我?”
林沫无语。是啊,对谁不好以她的知名度,谁也不会多看一眼。那应该……是怕对他不好吧。
“就像元尧说的,小明星什么的。”
“他的话你当空气就行了。”元焯淡淡地说,“还有,对我来说你不是什么小明星。”
“那是什么?”
元焯没有看她,若有深意地反问:“你觉得,对我来说你是什么?”
林沫顿时红了脸,撇开视线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
他戏弄道:“人都坐车上了,才想起来问去哪”事实上,从前的她也一直是这样,只要他说走,她就二话不说地跟进。时隔这么久,他们俩,似乎都还是保持了原先的习惯。
见她不说话,元焯转开视线:“睡会吧,到了叫你。”
林沫哪里睡得着一路看着,越来越熟悉,直到看见熟悉的地标,她才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
等元焯停下车,跳下车的林沫捂着嘴,惊愕得半晌才回头:“这不是小时候元家的厂区吗?我们天天在楼顶放飞机,看星星……后来,我回来看的时候,都围挡说是要拆迁了啊!”
面前的施工围挡如今已全部拆了,露出色彩斑斓的大型游乐场,无声地散发童话的气息。
“这个……”她看着公园大门崭新的Logo,翘皮的字体印着over the rainbow,彩虹尽头,“新建的游乐场?我怎么没听说过?”
“下个月才试运营。”
“元氏的?”
“嗯,试水的。”元焯问,“要进去看看吗?”
“……可以吗?”
“当然。”
林沫喜欢游乐场,童年时期他们不知搭伙去了周边多少大大小小的游乐场,什么惊险刺激的项目,但凡有小元哥哥陪着,她都敢坐。
旁人不能理解,成天怯生生就怕给别人惹祸的小丫头,怎么一进游乐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总在她的左手边,最最恐惧的时候,他一定会握住自己的手。
直到后来,养父母相继离世,元焯出国,她北上求学,生活的一切与童话越离越远,她也就许多年再没有进出过游乐场。
林沫在林荫道上小跑,张开双臂迎着风:“等正式运营了,我来捧场!”
元焯缓步跟在后面:“现在不想试试吗?”
“不是还没运营吗?”
元焯扬了扬手中的通行卡。
林沫小心翼翼地拒绝:“不了……”
元焯知道她怕什么。公园还没有开,没有维修人员,没有安保,她怕自己又招惹来麻烦,害得他不可收拾。
她的如履薄冰,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惶惶不安……他统统都知道。
曾经,他花了多少年的时间让这个小姑娘在自己身边慢慢自信起来,却忽然有一天被她主动切断了联系。他们说,她贪慕虚荣,养父母离世,元焯又出了国,小小孤女没了靠山转眼就攀上养父的故交去了异国他乡,从此杳无音讯。
再相逢,如今的她似乎停在原地,又似乎跌回原点。他不想问那些传闻,从骨子里他压根不相信。她那么透明,有什么心事瞒得过他?
可是,面对流言,他找不到理由来解释她的不告而别。这些传闻就像一根刺,想起来就锥心。每当他不由自主地对她温柔以待,又会瞬间硌得生痛,恨她的不告而别,恨她的薄情寡义。
最终,走累了的两人躺在草坪上,幕天席地。
“我真没想到,这里会被建成游乐场……”双手垫在脑袋下,看着青空白云,林沫喃喃自语。
“不是一直抱怨市内没有游乐场?”
“对啊……”林沫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每次为了去游乐场,都要坐好几小时的车。”
“嗯,回来路上就睡得跟小猪似的,叫也叫不醒。”
林沫红了脸。
当初每次回来的时候,她睡沉了多半是元焯抱她进门。有时候太晚了,她就留宿在元家,她住元焯的屋子,元焯自己去客房。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原以为往事不再来,可自从重逢,一切仿佛一场不知所起的童话,让她每每梦醒都担心美梦随时会随着音乐戛然而止。
林沫偷偷地侧过脸,看了眼身旁的人。
这张脸曾经熟悉到她能凭空描绘出鼻梁的起伏,唇瓣的弧度,包括他闭眼的时候睫毛翘起的角度。
她以为自己已经弄丢了她的小元哥哥,可他又回来了。
她曾因为怕自己连累他而远走……现在的她,真的比当初要好一点吗?哪怕……一点点?
元焯察觉到小丫头波动的情绪,却故意没有看她。
时光荏苒,只有他知道在国外的那么多年,有多怀念躺在天台上,咬着草根看着星空的日子,身旁总是她喋喋地说着悄悄话。
他有多想她,就曾有多恨她。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惜煞费口舌地说服董事会成员和父亲,同意在此试水游乐场,只为圆她一个童年的梦。
“小顺。”
林沫慌忙撤回视线,想假装自己没有在看他,却被他的视线捕捉个正好。
“你上次说,我给你介绍了KI,介绍了齐导,都是我在帮你,你过意不去?”
“对啊。”她总觉得自他回来,自己一直在沾他的光。
元焯翻了个身,面朝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
从他的眼里,林沫瞧见了戏谑,顿时握紧了手包,佯装紧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这小命还是留着吧,我还想多看你几年。”元焯站起身,俯身朝她伸出手,“来。”
平躺在草地上的林沫,笑着抬手,由着他一股劲将自己拉起身来:“说吧,要怎么报答?”
元焯沉默不语,微微地低下头,目光自她的眉眼,顺着鼻梁下滑到纤薄的唇,而后停留在唇间,低哑地开口:“……嗯”
林沫盯着他微启的唇瓣,要,要吻?
心脏仿佛要跃出喉头,手还停在他胸口都顾不上拿开,林沫睫毛抖着,说什么都不敢再拿正眼去看,却听见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愣着做什么?”
她抬眼,见他噙着笑意抬手在拿掉黏在她发丝上的草屑:“想什么呢?走啊。”
“去哪啊?”她追赶着他的步子。这不科学啊……她分明预感那会是一个吻的!
“去报答我。”
寂静的游乐场里,只得一男一女两人的声音回荡。
男声低沉,带着笑意。
女声清越,带着被戏弄的微恼。
一如往日。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沫:不科学,我真的百分百确定他是要吻我的,真的,我的预感从来百发百中……
元先生:我觉得我还可以忍一会..
第11章 一吻(3)
林沫踩着元焯的影子穿过草坪返回游艺区,突然整个游乐场的灯火渐次亮起,转眼间满目绚丽。
近在跟前寂静无声的旋转飞椅,也在此刻亮起金色的边框,勾勒出天堂的模样。
“我恐高,”元焯扬起下巴指着高大的设备,“你替我试试。”
林沫仰头,看向飞椅穹顶上绚烂的图纹。
高空飞椅是她童年挚爱,每每遇见宁可排一圈长队也要多坐几次。他说自己恐高要她试试……无非是想圆她个念想吧。
“这点小事也不愿意?”
林沫鼓起腮帮:“谁说我不愿意?”
元焯俯身,利索地抱住她的腰,直接放上最近的椅子,顺手锁上安全扣。
林沫看着他替自己搭锁扣的手指,惋惜地呢喃:“可你不能一起了呀。”他还要去控制开关呢。
“坐稳了。”元焯嘱咐了一句,转身去按设备启动开关。
飞椅缓缓地转起来,速度极慢,随着轻慢的乐声逐渐抬高。
正当椅子要缓缓地离开地面之际,元焯三步并作两步,动作矫捷地跃上了林沫手旁的座椅,顺手给自己锁上搭扣。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林沫目瞪口呆。
元焯挑眉。
林沫笑:“对啊,有什么难得倒你!”
飞椅终于腾上十数米高空,围着穹顶如波涛起伏,随着离心力,微微倾斜。
晚风拂面微寒,整个游乐场的夜景尽收眼底,璀璨的灯火,斑斓的色调,梦境般的音乐在寂静的乐园回荡,更显缥缈。
林沫闭上双眼,张开手臂,仿若迎风翱翔。
从小她就热爱这个项目,因为只有此刻她感觉身无枷锁,随时可以奔向云巅。
忽然,敞开双臂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林沫睁开眼,侧脸看向元焯,他也仰面远眺着夜空中隐约可见的星。
“要登上云端的梦想,你还记得吗?”
林沫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远方的星空:“记得。”
年少无知时,她曾在仰慕女星风采之后宣称自己将来要做大明星,平步青云,路人皆知。
这理想在后来被现实击打得七零八落,渐渐再无人提起。
然而,与世无争甚至恨不得与这世界划清关系的她,却最终阴差阳错地进了这个圈子。他不问,连她都忘了,这也曾是她最初的梦想。
“我送你去,”元焯与她对视,“你信吗?”
她毫不犹豫:“信。”
他是她的勇气,她的机会,她的金手指,她以为弄丢了却一直都在的……底牌。
“小元哥哥。“她侧脸,笑盈盈地与他对视,”我现在有个很强、很强的预感。”
看着弯弯的眉眼,元焯不禁微微勾起唇角:“什么?”
“你跟元尧的赌,”霓虹闪烁中,她眼如星辰般明亮,“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