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闻言，慌忙将手中的毛巾放下，转身倒了温水过来。他小心翼翼将玻璃杯递到江玥唇边，轻声道：“慢点喝。”
他盯着江玥，视线难以避免地又落在江玥眼睛上，心情微妙。
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曲着，周瑾黑眸暗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玥。
见杯底的水渐光，周瑾起身，轻轻将水杯搁在一旁，又将身侧的温度计递给江玥，温声道：“量一□□温。”
江玥依旧没有退烧，周瑾紧拢着双眉注视着温度计上面的数字：38.2。
刚好林妈打完电话进屋，看见江玥醒了过来，默默松了口气。自从上次江玥昏迷之后，林妈一直对她的身体心有余悸。
她踱步至床边，弯腰恭敬道：“陈医生现在还在西郊，一时半会应该赶不过来了。”
陈医生是江家的家庭医生，江玥的病也是他一直帮忙照看的。
西郊到江家别墅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周瑾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微一沉吟，起身抄起一旁搁着的外套，俯身对江玥道：“你先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周瑾转身，对身后的林妈吩咐道：“林妈，麻烦你帮玥玥收拾下东西，我下去开车过来。”
林妈依言应了一声，扶着江玥进了浴室，又重新拿了衣服给她，这才安心出了门收拾东西。
......
陆舟从江玥房间经过时，难得看见她房间的窗帘半拉着，有阳光透过玻璃窗子，照亮了半个房间。
陆舟黑眸半眯着，脚步一顿，他才刚去蒋明家上完课回来，并不知道江玥生病的消息。
见江玥的房门半掩着，陆舟狐疑地蹙了蹙眉，抬手在门上轻敲了几下，无人应答。
有光线透过门缝出来，房间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片，陆舟心下狐疑，自从他来了江家，他还从未见过江玥出门。
一来江玥身子不好，二来江遇心疼女儿，深怕她在外面磕着碰着。
房间里依旧无人应答，像是无人一般。陆舟又抬手敲了几下，终于听见浴室小声传来流水的声音。
抬在半空的手指蓦地顿住，陆舟面色一僵，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
陆舟掩唇轻咳了一声，耳垂处还泛着可疑的粉红。他轻轻放下手臂，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刚一转身，房间的水声突然停下，随即有女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周哥哥，你可以进来帮我一下吗？”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一般，陆舟抬起的脚僵在半空，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周哥哥？”
听不见有人回答，江玥又轻声唤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陆舟的错觉，他总觉得江玥的声音还透着一股焦急。
他无声咽了咽喉头，喉结上下滚动，机械般地转过脖子。
眼睛正对着江玥的房门。
有风从走廊上吹过，正好将江玥房间的门吹开。从陆舟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的浴室。
陆舟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一滞。
僵持间，浴室的门突然“咔嗒”一声被人推开，陆舟下意识闭上眼。
江玥从里头探出头来，皱眉轻声唤道：“......周哥哥？”
房间依旧安静无声，江玥蹙眉，以为刚才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刚往外走了一步，手腕猛地被人握住，陆舟清冽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住。
男性气息强烈，江玥小声惊呼了一声，随即睁大了双眼：“......哥哥？”
她睫毛轻动，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头顶忽然传来陆舟冷冽的声音：“别说话。”
陆舟薄唇紧抿着，他微皱着眉，垂首将江玥缠在扣子上的发丝一点点往外解开。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交错，江玥听话地闭上嘴，任由陆舟动作。
刚才她换衣服时，不小心将头发缠在花瓣扣子上，江玥原本眼睛就看不见，解了一会还是解不开，心情更加急躁。
听见陆舟轻咳的声音时，江玥还以为是周瑾回来了，所以才开口唤人。
长发在扣子上打了好几个死结，陆舟眉间紧蹙，垂首往江玥的方向又靠近了些。
他的注意力都在扣子上，没注意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玥玥，你......”
周瑾敲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睁大了眼睛，手指还停在半空，怔怔地望着浴室门前姿势怪异的两人。
从周瑾的方向看去，陆舟正埋在江玥心口，手指按压在她胸前。
周瑾气不打一处，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愤怒道：“你在干......”
最后两个字还未出口，陆舟刚好将最后一个死结解开，他手指还握着江玥的长发，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一脸茫然地看向朝自己愤愤走来的周瑾。
“周哥哥？”
长发已经被陆舟解开，江玥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头发被扣子缠住了，哥哥刚帮我解开了。”
周瑾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陆舟听见江玥瞪大声音，半眯的桃花眼终于睁开。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目光似有若无从江玥脸上扫过，似笑非笑道。
“原来是......周哥哥啊。”
.
三人一同去了医院。
江玥还没退烧，一路上都是昏昏欲睡的。她手肘微曲半撑在车窗上，眼皮半阂着。
有阳光透过玻璃窗子，零零碎碎落在江玥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周瑾侧身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抬手将车前的挡光板放下，又伸手将车上的音乐关了。
听见声音，陆舟原本半眯着的眼突然睁开，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往后靠了靠，又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刚好是下班的高峰期，一路上车水马龙。
待到了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地下车库安静无人，这家医院是周家名下的私立医院，过来看病的人并不多。
周瑾才刚熄火，后座的陆舟已经先行一步下了车，他绕到江玥一侧，帮她开了车门。
江玥还没清醒，六月的天气，她还裹着厚厚的外套，额头上还沁着密密薄汗。
大抵是做了噩梦的缘故，江玥睡得并不安稳。
陆舟稍稍皱眉，刚想将人唤醒，身后突然传来周瑾阻止的声音。
“别吵醒她了，”周瑾上前，朝陆舟温和一笑道，“我抱她上去就行。”
说着，朝陆舟微一颔首，示意他让开。
陆舟挡着没动，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目光在周瑾脸上打量，微一勾唇，淡淡笑道：“我来就行了，就不麻烦......”
陆舟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道：“周哥哥了。”
周瑾原本唇角的笑意一僵，总觉得陆舟话里有话。
他眉尖稍稍拢起，道：“玥玥是我妹妹，我......”
话音未落，眼前的少年懒懒地挑起眼眸，狭长的桃花眼蕴满笑意，薄唇轻启，漫不经心吐出几个字。
“......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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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那又如何？”陆舟扬眉，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眸光透着冷意。
周瑾皱眉，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似有不悦。
僵持间，原本安静的空间突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周瑾垂眸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双眉拢得更紧。
他抬眸瞥了陆舟一眼，随即往后退了几步，按下了接听键。
周父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周瑾眉头紧锁，余光瞥见陆舟落在自己身上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眼皮微掀，转过身又走了几步，背对着车子。
江玥还没醒过来，陆舟俯身，瞥见江玥皱成一团的小脸，嘴角微微上扬。
——小骗子。
江玥醒过来的时候，周瑾刚好打完电话，眉眼间还带着怒气。
看见江玥从车里出来时，他忙不迭跑了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站在车前的陆舟已经先一步帮他扶住了女孩。
周瑾恼怒地剜了陆舟一眼，视线落到江玥脸上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他俯身，朝江玥抱歉道。
“玥玥，我公司临时有事，就不能陪你过去了。医院这边我已经和他们交待好了，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说着，周瑾不情不愿地看了陆舟一眼，愤愤道：“玥玥就麻烦你了。”
陆舟眉眼微挑，勾唇道：“不麻烦。”他淡淡笑道，声音轻柔：“毕竟，玥玥也是我妹妹呢。”
江玥整个人僵住。
陆舟又往前走了一步，气息温热，他低头，薄唇似有若无从江玥耳边擦过。
“是吧，妹妹？”
尾音上调，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却笑意全无。
江玥呼吸一顿，讷讷地眨了眨眼，身子一动不动。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陆舟唤自己的名字。
直到手心被人轻轻捏了下，江玥才回过神来，和周瑾打了招呼后，跟着陆舟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逼仄，空气有一瞬间的窒息，江玥抬眸，悄无声息往旁边退开一步时，手腕再次被人握紧。
她身子紧绷，又听陆舟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怎么，嫌弃你舟哥哥了？”
“......”
江玥不敢再乱动，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白色羊羔绒的外套将她娇小的身子包裹住，毛绒绒的一团，看着和小仓鼠无异。
直到出了电梯，江玥终于感觉到空气的畅通，她小小松了口气，只可惜还没走几步，又再次被陆舟拉回。
江玥狐疑地抬头，耳边蓦地听见从楼梯口传来的吵架声，隐隐带着女人咒骂的声音。
“你还有脸吗陈兰？”女人撕心裂肺怒吼道，声音响彻了整个楼道，“十四岁你就给我搞出孩子了？你还知道廉耻吗？”
“那还不是和你学的吗？你不也是做别人的情妇？和我有什么不同......”
余下声音江玥听得并不真切，再仔细听就听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江玥身子一颤，还想继续听时，双耳已经被人捂住。
陆舟微微皱眉，朝楼梯口瞟了一眼，那边的门没关紧，隔着缝隙还能看见女孩抽抽嗒嗒的样子。
只是那眉眼和他有三分的相似。
这边是周家的医院，虽然离得远，陆舟还是看见那女人衣服的不菲。他眉尖紧拢，这边是周家的医院，那人八成是周家某人养在外面的情妇。
陆舟还欲细看，袖子突然被人扯了扯，江玥正仰着头一脸不悦地瞪着自己。
陆舟淡淡一笑，他终于收回目光，没再理会楼梯间的两人，垂首瞥见江玥一脸的好奇，微微勾了勾唇。
覆在她耳朵上的双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捂得更紧。他低头，凑到江玥耳边，声音轻柔。
“小孩子家家的，别学坏了。”
“......”
陆舟才刚说完，半掩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为首的女孩捂着脸从楼道跑了出来。
横冲直撞的，差点撞上江玥。
陆舟神情一凛，眼疾手快将江玥拉开，一把扯到自己面前，眸光不悦。
那女孩大概察觉到自己撞了人，回头狠狠瞪了陆舟一眼，只是四目相对时，两人同时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错愕。
如果刚才的侧颜只是三分相似，现在却有六分了。
女孩呆愣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陆舟，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喃喃地张了张嘴，瞪大着眼睛注视着陆舟，欲言又止。
陆舟好奇地看着眼前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陌生女孩，眉眼微挑。
江玥还被他抱在怀里，属于少年特有的气息将她牢牢笼罩住。
江玥动了动胳膊，怯怯唤了一声：“......哥哥？”
待听见江玥的声音，目视的两人终于回过神，陆舟淡淡瞥了一眼女孩，拥着江玥转身：“我们走吧。”
只是却依旧没有松开江玥，搁在她腰间的手滑落至江玥手腕处，牵着她一同往前方走去。
只留下一脸惊悚，愣在原地的女孩。
......
一直到转过拐角，江玥才好奇地转过身，柳眉轻皱，轻声道：“哥哥，你认识刚才那个女孩子吗？”
虽然看不见，江玥还是敏锐捕捉到陆舟的心神不宁。
从刚才撞到那个女孩开始，陆舟就一直是魂不守舍的。
江玥扯了扯陆舟的袖子，好奇地抬头。
“不认识。”
陆舟垂首，面色淡淡，紧拢的双眉却依旧没有舒展。瞥见江玥一脸担忧的神色，陆舟微一垂首，抬手在她发顶上轻揉了下。
勾唇道：“别想那么多，我没事的。”
话虽如此，陆舟心下的疑虑却依旧没有解开。他半眯着眼睛仔细回想，长得相像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刚才那个女孩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在看......已故的人一般。
.
只是普通的发热，江玥在医院打完点滴后，人已经退烧了。
中间周瑾还不放心来了电话，江玥刚好在打点滴，陆舟就帮忙接了下，言语正常，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
等到回了家时，已经快接近三点。
因着出了汗的缘故，又在医院待了一下午，江玥身上黏糊糊的，并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索性先回房泡了澡，顺便还洗了头发。
浴室里水汽氤氲，江玥脸上还微微泛红，刚泡完澡的皮肤白里透红。
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有水珠顺着发丝流下，沾湿了衣襟。
她轻推开门出去，自从上次她不小心被绊倒后，卧室多余的椅子已经被林妈收走。
江玥畅通无阻从浴室出来，鞋子湿哒哒地在地板上留下两串清晰的脚印。
顺着记忆往自己的化妆桌走去，林妈已经将吹风筒先放在桌上，江玥在桌上摸索了一会，终于在靠墙处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