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话你得帮我跟他说在前头,这做女儿家的,自然自矜身份,他没花心思去真心看人,又何必要求人家将真心捧出来给他。”
谢笙将话一一记在心里,等到下值之后,果然这么一一转告了严瑜。
严瑜听罢,愣了片刻才道:“是我想左了,光想着不能叫外人晓得了,免得最后事情不成,反叫人家难堪,却忘了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不如大大方方的相处起来,说不定多往来几次,就看见想要的了呢。”
严瑜说着道:“左右母亲挑的人,旁的不说,人品必然是一等一的,只要有耐心,总能教出来的。”
严瑜说到教字时,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笙一眼。
谢笙几乎是立刻就懂了,严瑜这是在影射他和温瑄呢,当即便不满道:“什么叫教,这分明是宠!”
“哦?”严瑜挑了挑眉头,不置一词。
谢笙轻哼一声,带着几分骄傲道:“小寒现在的小性,都是我宠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是真的很自豪了,这可是长达好几年的大计划!
第207章 更新
接下来的日子称得上按部就班,连着谢笙当值的时候, 也大都是看看书, 或陪皇帝说说话。但很快, 一件事情打破了现有的宁静,皇帝要封晋云昭容为妃, 并封幼子为雍王。
上头几个做哥哥的还没有封王, 偏偏都越了过去, 只一个雍王上位,而且,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前朝后宫顿时都闹了起来。
这几日当值,人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谢笙作为和皇帝比较熟悉和亲近的人, 被排轮值的时间显然比旁人又多翻了一倍。
“王大人, ”谢笙才将将在翰林院坐下,平日排轮值的王大人就走了进来,这样的情形谢笙这小半月来见得多了, 无非不过是想要说明日又排了他的轮值。
“谢修撰, ”那王大人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 脸皮厚如城墙,一见了谢笙就道, “谢大人怎么还在此处,昨日新换了轮值表,今儿该你进宫当值了,我就知道谢大人必定不记得, 所以特地来提醒你一声。”
“哦?昨日新换的轮值表?”谢笙连面子情都懒得和王大人装,直接不客气的问,“敢问王大人,这轮值表是昨日什么时候出来的,可经过了上峰批准,可交了李大人审批?”
原本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在谢笙说了这话之后,立刻笑出了声,有人毫不客气的道:“可不是吗,自从王大人排轮值,这轮值表倒是一天一个样子,那些个程序可都走过了?怎么昨儿我下值的时候,还没听说过什么新的轮值表!”
“就是就是,”虽然谁也不想在这个档口上去轮值,可王大人做的太过头了些,往日里谢笙自己不发作,他们更不会开口,如今谢笙自己说了出来,借着这个机会,他们也能一舒心中气闷。
至于一些老鸟,可从没忘翰林院的领头上司李大人,是谢笙的亲外公呢。
其实排轮值这件事原本也不该王大人来,只是先前拍轮值的大人见情形不对,病了,才轮到王大人,不,应该说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寒气才病了。
原本轮值时间稍多一些,谢笙也没说什么,不过这轮值的日子也太多了,尤其这几日朝堂上的气氛很僵,皇帝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太好,谢笙明明三日前才当值,今次又被排到。还是如此恶心,次次等谢笙到了翰林院才说已经把他的名字报到宫里了。
“昨儿有些迟了,上峰审阅过后已经来不及再递上去审批,不过名字是已经赶着报到宫里去了的,谢大人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去吧!”那王大人面上露出几分得意,又看了一眼先前说话的同仁,“莫非各位大人还有想要代替谢大人去的?”
这话一出来,自然是人人都低了头。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忍不住提点道:“王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
“我这难道不是亲自通知来了?”王大人说着转向谢笙,“一个小小的工作失误,谢大人总不会跑到李大人面前去告状吧?”
这显然是在激谢笙了。
谢笙突然笑了起来:“王大人这话说的,难道我一个小小修撰,还能自个儿跑到李大人那里去?”
看见王大人面上的满意,谢笙起身收拾东西,临走前,还拱手对先前指点王大人的那位道:“姚大人您一番好意,可也得有人听的进去才行。走咯,走咯!”
王大人觉得谢笙的话不中听,可又见他已经走了,便只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唯剩下一个姚大人坐在位置上,叹了口气。
“谢修撰的性子也太软和了些,哪怕他只送个信去给李翰林呢,王大人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可不就是看准了谢修撰咬牙不肯用这些微末小事麻烦李翰林吗,何况谢修撰出身侯府,王大人一贯最厌勋贵的……”
“若是连这点子事情都解决不了,他又何必打着李家的招牌在外头做事。”
姚大人听着身边同僚议论纷纷,随意翻了翻自己手上册子,谢修撰性子和软?
定边侯府谢家哪一个好欺负过?不过是出身决定了他们没必要去考虑这些罢了。
“姚大人怎么不说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姚大人道,“也就是这两天了,总会有一个结果的。”
那问话之人以为姚大人是说的朝堂上的事,难免有些不大满意:“咱们不是说谢修撰呢吗。”
姚大人只是笑而不语,再不肯开口。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被好事者悄悄传到了李翰林耳中,那人原以为李翰林会立刻为谢笙出头,斥责王大人,却没料到李翰林在听完了谢笙说的那些话之后,只是捋了捋胡子,反而笑着让那人出去了。
谢笙是不知道他在离开之后,翰林院中又发生了些什么,他只是在离开了翰林院后,嘱咐捧墨慢慢的去,甚至半路上还绕路去买了一碗油泼辣子的小面。
“少爷,要不要多放辣子和醋?”捧墨上道的问了这么一句,随后便和那老板娘说,“我们要带走,晚些时候再把碗给您送回来!”
其实那碗面端上来之后,谢笙也没碰,反倒是捧墨三两口吃完,便将面碗小心的搁在了一旁,免得打翻。
马车里满是辣味和醋味,熏了人一身都是,只怕得要沐浴更衣,才能散尽了。谢笙却还一直没掀窗帘,不叫散味儿。
等马车到了宫里,谢笙下车离开前,还问了捧墨一句:“味儿还大不大?”
捧墨立刻道:“少爷放心吧,少说两个时辰不散!”
谢笙满意的点了点头,都已经走出去两步了,还回头和捧墨道:“你牙上沾了东西了,记得先把碗送回去!”
捧墨连忙闭嘴,绷着表情点了点头。
谢笙这才转身继续走。
分明今儿天色有些阴沉,谢笙的心情却半点不受影响。若非理智的知道这是在宫里了,只怕他还会唱两句,来抒发自己的心情。
告状?当然得有水平。他告的最成功的一次,还是当年六岁时,直接递上了谢家和高家断交的□□。
然后,深藏功与名。
第208章 更新
“怎么今日又是你来?”在见到谢笙时,钱总管难免有些惊讶, 随后又冷声道, “可是那些人排挤你了?”
谢笙见状忙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您难道还不知道吗?喜欢吃的东西海了去了,就是不怎么爱吃亏, 何况, 就算要我吃亏, 那也得看对象是谁不是?”
谢笙走得更近了些,钱公公便闻到了他身上的味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难免笑了起来:“你呀!”
谢笙做出无辜的模样, 悄悄眨了眨眼睛, 两人还没来得及再继续说什么, 里头就有了响动。
“走吧,”钱总管道,“翰林院轮值的人一直没来, 皇上也注意到了, 才遣我出来派人去问呢。”
可以想象, 连皇帝都注意到了,那么这个“问”的过程, 一定不会太美好,说不定用上申饬二字,或许会更恰当些。
谢笙整了整面上神色,跟在钱总管身后走了进去, 明显的感觉到了殿中的低气压。
显然今日皇帝上朝,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大抵也正是因为这样几乎被所有朝臣反对的局面的出现,让皇帝反而将册封云昭容和小皇子为王,当做了一种执念。
当初皇帝在高太尉掌权时期被压抑的太狠,自己掌权初期还能忍得住,想要做一个圣明君主,听进臣子们的劝告,如今年纪大了,又立了太子,行事反倒越发随心所欲起来,渐渐不能容人反驳。
谢笙见势不对,当即行了个礼,不声不响的退到一旁。
皇帝见进来的人是谢笙,便没开口说什么,只看了他一眼,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阵,皇帝做完了事情,心情也变得好了些,才叫了谢笙近前,想要下一局棋。
“怎么今日这么迟才到?你可不是这么没时间观念的人,若换了旁人……”皇帝话说到一半,见谢笙站的有些远,便有些不满,“站这么远做什么,难道你还有千里眼,看得见棋盘?”
谢笙这才露出几分为难神色:“臣……”
谢笙含混的在喉咙里滚了两句,才破罐子破摔道:“臣不敢走近了,不然有告状之嫌不说,还会冲撞皇上您。”
皇帝听了这话,被勾起了好奇心。
人总是这样,当你告诉他这件事情不能做,或者不能说的时候,他的好奇心反而会更重,也就更想要去了解和尝试,即便是贵为皇帝,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谢笙一说告状,皇帝其实也隐隐约约发现了那么一点不对之处。
他虽然不甚在意翰林院的轮值,却也知道,为了能在他这个皇帝面前留下些好印象,往往要隔上数日,才会轮完一轮,但谢笙——这几日见得也着实太频繁了一些。
皇帝一想到这点,面上也有些不好看了,这两日朝堂上气氛不好,怎么?就趋利避害?
“过来吧,”皇帝倒没把火气往谢笙身上发,好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总是有那么一两分特权。
谢笙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坐到棋盘边上,也没敢有太大的动作。
可皇帝的鼻子多灵啊,往日闻惯了的龙涎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异类,他还能感受不到?
“这是什么味道?”皇帝愣了片刻,还饶有兴致的分辨,“你给加了多少老陈醋?还有些呛人,可是放了辣子?”
谢笙偷偷看了皇帝一眼,似乎是见他没有生气,才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今儿我本是叫捧墨去买好了准备到翰林院吃的,谁叫那几位大人这些日子总恶心我,哪知道一去就听见说已经把我的名字报到宫里了……”
“你外公就在翰林院,他们也敢这么对你?”皇帝只片刻就适应了谢笙身上的味道,率先落下一子。
“若不堆积起来,只分开来看,其实也就是些微末小事,何况……”谢笙看了一眼皇帝,坦白道,“这两日姑父您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前些日子太医还说叫您不能轻易动怒,免得伤身,我这不是不放心,所以顺水推舟吗。”
“难怪你姑姑最是宠你,”皇帝听了谢笙的话,心里熨帖,连面上神色都缓和了不少,不过很快,他又冷着脸道,“若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想,那朕不知道要少生多少气。”
“可并不是人人都是我啊,”谢笙道,“也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小时候几乎是长在宫里了。敬畏天恩,这难道不是人的本能?”
“何况若是姑父您板起脸来,我也怕得紧呢。”
一句敬畏天恩,让皇帝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如今最喜欢的,不就是朝臣敬他畏他,而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总算是开始认认真真下棋。
皇帝棋艺不错,谢笙没什么顾忌,在棋盘上拼杀得,一度让皇帝都觉得十分棘手。
最后皇帝自然是赢了的,而且因为厮杀激烈,他赢得非常有成就感。
“姑父您平日总是忙于政事,也没见您如何钻研棋艺,怎么下棋还是这么厉害,从小到大,我可一次都没赢过您!”
“你也不错了,”皇帝赢了谢笙,心里高兴着,道,“你幼时还只拉着二郎用棋子堆塔玩呢,如今倒让我都觉得有些棘手了,可见是长大了,不过想要胜我,可还早着呢!”
末了,皇帝又道:“得亏了没像你爹那个臭棋篓子。”
“这您可就冤枉他了,我爹下棋下的挺好的,”谢笙道。
“人家是手不释卷,他是悔棋不断,”皇帝道,“你也别帮着他说了,他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当初也就是仗着朕让着他。”
许是说起往事,皇帝心情大好,殿中气氛彻底回暖。钱总管重新捧了茶点上来,连笑都真实了许多。
正这时候,外头有人禀报,说是老太傅求见,皇帝顿时垮了脸。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非得逼着朕呢。”
皇帝又对谢笙道:“昨日就连你姑姑也来,请朕收回成命,她如今已经是皇后,二郎也已经做了太子,眼看就要娶妻。”
“七郎还那么小,你说,又碍着她什么了?”
第209章 更新
皇帝这话一出口,钱总管就微微变了脸色, 幸而他低着头, 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才没叫皇帝发现。
钱总管悄悄抬头看了谢笙一眼,见他面上除了迷惑外, 也没什么惶恐不安, 才安定下来。
这个问题说难也难, 说简单也简单,端看是什么人回答罢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不亚于送命题,可到了谢笙这里,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自然是不会碍着娘娘什么, 可是一旦这册封的旨意真的下了下去, 有损的却是姑父您,”谢笙顿了顿道,“姑姑什么时候为她自己想过?便是太子殿下, 在姑姑心里, 比起您来, 也要退半步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