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子的为官路——戚华素
时间:2019-04-29 08:40:54

  这年头红绸红纸的染色工艺不达标,在外头放上一日, 红色便没刚拿出来时那么鲜亮,所以即便是有些麻烦,李氏也想给自己儿子最好的婚礼, 自然便只能叫下人在今日早晨再布置了。
  按着本朝婚俗, 新郎要上午出发去女方家中用午饭,同时也要将前一日拿出来晒过的凤冠霞帔一道带去,让新娘换上。
  等中午过后,女方宴席结束,新娘梳洗打扮齐整, 按路程远近决定何时启程, 一般婚礼都在酉时左右正式开始。
  酉时,已是黄昏,这时候可不是什么黄昏逢魔时刻, 而是阴阳交替之时。
  婚礼或者说昏礼,是对新人美好的祝福。
  “哎呀,少爷您什么时候醒的,”嬷嬷很快发现了谢笙的存在,“捧墨,捧墨上那儿去了,少爷都醒了,他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捧墨捧着一干梳洗用具,并一件新衣赶了来。
  谢笙的礼服其实就在屋里挂着,不过现在还没到换上它的时候,捧墨便取了一件新衣来,为谢笙换了,谢笙还要先去前头和父母兄嫂一同用饭。
  等用完饭,谢笙就接到消息,说是朱皇后到了,谢笙等人赶忙亲自出来迎接。
  朱皇后下车时瞧见这阵势不由笑道:“我今儿就是来蹭个喜气,你们这样,可是觉得我不该来,盼着我早些回宫的?”
  朱皇后这话只是玩笑,谢侯李氏两个忙道不敢,朱红玉倒是没这么拘谨,已经凑到前头,拉着朱皇后的手撒起娇来。
  朱皇后穿了一身普通贵妇人的新衣,满面喜气,谢笙打量了几眼,便叫人去取了一支华丽的珠钗来,预备叫过会儿送到朱皇后手上。
  朱皇后既然来了,严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虽然如今皇帝不在宫中,需要他来坐镇,却也不意味着他完全不能离开。
  严瑜看着面前的谢笙有些遗憾:“旧年说好要陪你一道去迎亲,如今只怕也不能成了。”
  “有什么不成的,”朱皇后道,“你换身衣裳,该去就去,有你帮着,看温家谁敢难为子和,赶紧叫子和把他媳妇娶回家来才是正经。”
  “若叫旁人知道,那可真了不得了,”朱红玉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太子当伴郎,可不就是了不得吗。
  等到出发之时,严瑜果真上了马,和严世孙、秦方、徐渭、柳容几个走在了一起。
  “姚大人,您快掐我一把,”一个官员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伴郎团,吓得以为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我,我怎么瞧着那仿佛是太子殿下?”
  “我瞧着也像!”
  在场官员认得朱皇后的虽然不多,可认得严瑜的却不少。这些人见太子竟然能为谢笙做到如此地步,自然不敢再简单的将谢笙仅仅当做一般伴读来看了。
  “从前只听说谢修撰深受宫中宠爱,没想到竟有如此荣宠!”
  守门的小子看了那满面惊叹的官员一眼,没有说话,兀自守门,很快,他就看到了英郡王府的车架。
  “英郡王妃到!”
  随后又瞧见了后头的礼物,忙又喊道:“英郡王府礼到!”
  从英郡王府打头,各家皇子府邸都默契的在这个时间段先后送了礼物前来,件件名贵,前来送东西的人也是个个恭敬有加,各家王妃无一不是亲临。
  她们都来了,各家命妇自然不敢不来,还一个赛一个来得早。
  等命妇来得多了,朱皇后在场的消息,便也瞒不住了。
  一个翰林院修撰,侯府嫡次子的婚礼,竟然引得皇后与太子亲临,这可是连世子谢麒成婚都没有的待遇,更不要说各位王妃一个不少,个个吉祥话一箩筐,众人有理由相信,若不是皇子王爷们都去了春狩,只怕如今也会亲自登门。
  “姐姐怎么满脸肉痛?”一名贵妇人拉了一把自己玩得好的小伙伴,叫她收敛些脸上神色。
  那妇人小声道:“从前只听说谢家二公子会读书,我便想着只是会读书罢了,日后未必能比得上各家的世子,哪知道如今……”少了这么个金娃娃打成的女婿。
  先前说话的妇人领会了她的意思之后,也有些懊恼起来。近前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人脉,你当人家是底层草根,没想到人家分明就是个王者。
  是,谢笙和各家勋贵不怎么往来,和清流来往也就那么几家,可人家和皇家关系好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说清流勋贵有时候也未必害怕皇家,可你想登上青云路,还不是得靠着皇家!在皇家手下做事。
  “庄妃娘娘礼到!”
  “贤妃娘娘礼到!”
  “贵妃娘娘礼到!”
  听到最后,众人都有些麻木,再没有半分动容。难怪前些年总有谢笙是太子孪生兄弟的消息传出来,还说什么只是因为双生子不祥,谢笙才被抱出宫养着。看着面前这情形,连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都要相信谣言了。
  谢笙出门的空档,谢岫和周家、李家都齐齐上门帮忙,今儿若不是有他们在,只怕李氏和朱红玉还真未必能完全应付好这些临时听到消息亲自上门的官员和各家夫人。
  二姐儿自打出嫁之后,多年不曾回京,这回也提前回来了好几日,等在家里。在外头待得久了,她面上染上了风霜,看着比养尊处优的谢岫大了不少。不过在外头磨炼了几年,二姐儿沉稳了不少倒是真的。
  谢笙这边一片喜气洋洋,安稳的到了温家,过五关斩六将一般总算来到了温家门前。只是这时候还没用完饭,再如何他也只能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乖乖的坐下用饭。
  温瑄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被温相带着到了京城居住,却并不意味着在成亲这样的关键时刻没兄弟来帮忙。
  严瑜虽然在一旁压阵,可严瑜也有不能拒绝的人,比如作为他老师的温相。
  严瑜这里一被叫走,谢笙几个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些发慌,果不其然,温家的几位兄长端着酒杯拎着酒壶就过来了,甚至连温瑄的弟弟,虽然还不怎么能喝酒,却也在此刻鞍前马后的当个忠心的打杂小弟。
  好在严瑜回来得很快,谢笙的几个伴郎也十分靠谱,最后这酒的确是喝了不少,可落到谢笙肚子里的,却并不算多。
  而且这几人的酒量都还不错,尤其是严世孙,自称是千杯不醉,又有身份当法宝,在酒桌上无往而不利,想要过来叫他喝酒的小辈,都被他忽悠得反喝了回去。就算有没被他忽悠住的,也被他用身份压着喝了回去。
  总归不会是严世孙吃亏就对了。
  谢笙用过午饭之后,便一直等着温瑄换衣裳,做最后的补妆。
  很快,却扇诗念完,温瑄平平安安上了花轿。
  嫁妆是在用过饭后就被依次抬出门的,温瑄的花轿此时启程,刚巧能赶上最后一台嫁妆出门,半点不必等。
  如此绕京城一圈,城中百姓知道是人家喜事,吉祥话也是成堆不要钱的送。
  接下来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甚至是夫妻对拜的时候,谢笙都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恍在梦中,直到送入洞房后,谢笙拉着温瑄的手,才算是有了一点真实感。
  他总算是把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温瑄,给娶回家来了。
  谢笙成亲的事情被写成了一张张小纸条,被送到了远方的皇帝手上,虽然在他接到消息的时候,谢笙的婚礼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皇帝一张张看完了消息,眼睛在谢笙请了朱皇后上座,叩拜恩情之时,凝住了。
  皇帝笑着将这张纸条递给了钱公公:“梓童没白疼他一场,连跪拜高堂都要梓童坐在上首。
  钱公公看完也觉得有些可惜:“若是咱们还在京城,说不准也能赶上这样一场盛会。”
  听他这么一说,连皇帝也觉得似乎真是有那么一点可惜了。
  “父皇今日是遇见了什么好事?”英郡王从外头进来,看见皇帝面上的笑意,脸色不变,直接问了一声。
  “我还在看子和成亲时候的消息,”皇帝笑道,“你们娘娘和太子一道去了谢家,叫不少人心里都打着鼓呢。”
  “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了,可惜我们不在京城,否则定然也要去凑一凑这一桩热闹的。”
  英郡王笑着同皇帝再说了几句,方才告辞出来。
  等到英郡王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时,四皇子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四皇子先是抱怨了一句,随后躯体微微前倾,“说罢,什么事?只要不是和布防图有关的就成!”
  四皇子说完这句,又往后靠了靠,回到了原本的坐姿。
  “老二,”四皇子毫不客气的喊了英郡王一声,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才继续道,“我似乎,有些过于兴奋了。”
 
 
第229章 更新
  “什么时辰了, 怎么外头闹哄哄的, ”皇帝被外头的声音吵得头疼, 不由得睁开眼, 却发现周围漆黑一片, 连烛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只能借着月光,才勉强看清屋内的陈设。
  他喊了一声, 发现身边无人答应, 不由有些恼怒,便坐起身来,想要拉响手边的铃铛。
  很快,他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他看见了地上躺着的熟悉的人。
  皇帝悄悄起身,穿上鞋,轻轻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钱总管:“钱尽安, 钱尽安。”
  皇帝发现钱总管没什么动静,心里一窒, 用脚尖探了探钱总管的皮肤,发现还是热的,才松了口气, 当即蹲下,掐了钱总管的人中。
  钱总管是被一阵剧痛叫醒的,他见了面前的皇帝吓了一跳, 但很快,他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有人在蜡烛里下了迷药,”钱总管肯定的说。
  那蜡烛最初点燃的时候,是什么事都没有的,等到烧过了一半,到了皇帝平日睡觉的点儿,带着迷香的一部分蜡烛被点燃,皇帝睡得更沉,一旁原本不该睡着的钱总管也陷入了沉睡,甚至连他自己什么时候倒在地上都不知道。
  皇帝沉默着点了点头,重新起身,看向门外。
  钱总管会意,悄悄往外挪动,准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谁料才走到窗边,还没来得及往外炭看,就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钱总管被吓了一跳,向后倒在地上,等发现那确实是个人之后,还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这主仆俩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这个人,可不是皇帝之前安排在外头值夜的侍卫。
  正待皇帝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紧接着是一阵光亮,来人是英郡王和四皇子,两人身上都带着血腥煞气。
  跟着他们而来的宫人手快的换上了新的蜡烛。
  见他们来者不善,钱总管赶紧站到了皇帝面前,呈护卫的姿态。
  “我原以为父皇和钱总管还要过会儿才醒,没想到你们醒的这么早,倒有些出乎我与老二的预料了,”四皇子率先开口得意道,“可惜,还是迟了。”
  “四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钱总管道“皇上自然是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可您二位,却不该这会儿出现在皇上这里。”
  “有什么该不该的,”英郡王毫不客气的直视皇帝,眼中带着野心与得意,“我和四弟此刻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父皇想必早就心中有数。”
  皇帝轻哼一声道:“朕想过皇后和太子,却没想到是你们。”
  英郡王挑了挑眉道:“当然是我们,除了我们,自然也不会再有别人。父皇你没想过我们,大抵是因为在你眼里,我们都是早早被你判出局的人,本不值得你看重。”
  “不过我们也要多谢父皇对皇后和老六的怀疑,”四皇子懒洋洋道,“不然您怎么会留了刘大人在宫中辖制,我们如今也没法这么快将出来的人一网打尽了。”
  皇帝没有反驳英郡王和四皇子的话,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他四下看了两眼,问:“老三和老五呢。”
  “他们毕竟是我们兄弟,”四皇子道,“他们不肯与我们共谋大业,我们却也不会下那个狠手,这会儿许是还睡着呢,父皇你夜里觉轻,他们或许要睡到天亮了。”
  这意思,便是三皇子五皇子如今还无碍,只是和皇帝一样被下了迷药,此时睡着了被看管起来罢了。
  皇帝想到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向交好,五皇子和谁的关系都不坏,便也自然不去担心他们两个。
  “朕没想到,你们两个竟会成了一路人。”
  “有什么想不到的,”四皇子眼中透出几分恨意,“我和老二,都是被你废了母家的人,我们,才是一路人。”
  五皇子母亲庄妃,如今在宫中位列四妃之一,即便出身卑贱,却谁也不能看轻了去。
  五皇子娶了谢家女,身上虽没有什么差事,却总归胜过寻常宗室,宫中大小宴请,次次不落他。
  三皇子外祖父当初在进京途中意外死亡,三皇子母家一蹶不振,却因此得以保全。
  淑妃当时退居深宫,如今年岁已久,倒也显了出来。何况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淑妃娘家也出了几个不错的小辈,眼看是要重新兴旺起来。
  三皇子五皇子只要不傻,就知道,他们此时若是不动,日后总会是个亲王,若是动了,也未必是他们上位,自然不肯与另两人走一路。
  唯有英郡王和四皇子,一个是因着皇帝对高家的厌恶,致使彻底没了母家,一个因着严瑜当初去了洛城,牵出一串事件,拔出萝卜带出泥,被打压得现在还没回过元气。
  别说当年高家和贤妃娘家是仇敌,连英郡王和四皇子平日斗得乌眼鸡一样的人,都能联手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你们平日的争执,其实都是障眼法?”
  什么小孩子一样的小打小闹,根本就是为了掩盖他们的谋划,倒是皇帝自己,被表面的和平所蒙蔽,竟然没能看清两人。
  见二人没有说话,皇帝眯了眯眼睛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朕这个位置吗,朕给你们也无妨,可这位置只有一个,你们却有两个人,你们可想好了给谁?”
  “父皇你也不必挑拨,你只管写下给两个人的传位诏书,我与四弟共掌江山便是,”英郡王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却是个搪塞皇帝的好法子。
  “行了行了,”四皇子道,“我们知道父皇你久不亲自动笔,要考虑考虑,我们给你这个时间,至多三日后回京,我们可是要带着诏书和大军回去的,您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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