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祭司是因为爱人死了,不愿再匹配他人,才争取进入神殿?
曲悦怀疑:“可韦师尊年纪不对啊,他顶多才两千多岁吧?”
“韦三绝不是宗沉,应该是宗沉的儿子,或者孙子。”宗权脊背直挺挺,脸色透着不悦与嫌弃,“想不到我宗氏一族,竟会出一个如斯败类!”
曲悦一愣:“您的意思是,大祭司那位未婚夫宗沉,当年是假死,躲入魔种,重新娶妻生子了?”
回想了下听说来的大祭司冷酷的手腕,以及先前见到大祭司时那杀伐凌厉的气场。
魔种或许等不到被蚕食,便要完了。
第163章 小木偶
寒露对曲悦说过, 进入魔种世界之后,是困不住宗权和雪里鸿的。
雪里鸿有本事造法宝。
宗权则可以一箭碎虚空。
先前在龙牙洲,宗权先被戮天所伤,又被风槐炼化了一阵子, 伤的不轻。
要先养伤, 等伤好之后肯定要杀出去找风槐报仇。
曲悦有些担心风槐会不会将她父母的事情捅出去, 但寒露说不会, 因为风槐也怕凝霜牵扯进来。
“敌对双方”其实已经默默达成了共识, 仇怨只在私下里解决,各凭本事, 谁也别往大祭司那捅。
听寒露做出如此判断之后, 曲悦就觉得,风槐虽坏,凝霜的付出却也算值得。
接下来就是魔种的问题, 以宗权的“忠诚度”, 必定会将火魔种还“活着”的事情上报神殿。
兹事体大,大祭司必定召开会议表决。
毁掉火魔种、以免魔王重生,是上古传承下来的责任。
但魔种内无数生灵的性命,也不可能漠视,最后多半是将火魔种送去龙牙洲, 搁在冰玉池附近, 再派天人看守,由着魔种自然消亡。
这也算是个好结局了。
但这个结局,是建立在大祭司对魔种众生存有怜悯心的情况下。
若大祭司因为内心私愤, 执意立刻毁掉魔种,站在天人立场,此行为无可非议。
君执在旁默默道:“韦师尊出身平凡,父母都是不谙道法的普通人,佩剑也是偶然得到的,而宗兄也说,韦师尊并没有天人血脉。”
言下之意,凭借一柄剑,宗权未免过于武断。
宗权不以为意:“有本事诈死,给子孙封闭天人窍也不是什么难事。”
曲悦心头隐隐有点泛虚。
宗权微微沉默:“抛开别的,你瞧韦三绝这性格神态,一看就是我们宗家的男人。”
君执:……
曲悦:……
无言以对。
说韦三绝的父母是普通人,曲悦也不信,韦三绝生下来就色弱,只能看到黑白色和灵魂体,这与她的听力一样,属于明显的神通。
宗权仰头望天:“待我养好伤,便杀出去。”
势必要将那个屡次害他栽跟头的风槐,大卸八块。
曲悦提醒道:“前辈,您慎重。”
宗权看向她:“恩?”
曲悦道:“您想想看,风槐知道您与雪里前辈都藏进了魔种里,他还会将魔种带在身边么?肯定放去别处了,周围必定危险重重。”
宗权一副百无禁忌的模样:“任他放哪里都一样,之前是我没有准备。”
他已经翻车好几回了,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说完,转身进屋去了。
曲悦见君执看一眼宗权背影,眼尾略略一沉,心中似有算计,忙传音道:“前辈,宗权确实不是一个多智之人,但他的实力我是见过的,便是整个魔种所有大佬加起来,也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勾黎渡劫期的修为,魔化状态与两只天魔兽肉搏血战,伤痕累累。
宗权一箭便能射死一只,轻轻松松。
君执被看穿了心思,略一赧然。
“即使宗权上报也无妨的。”曲悦安他的心,“我二哥敢在他面前暴露魔种,自是权衡过……”
“可你二哥也不知,韦师尊牵扯到大祭司吧?”君执心中也是后悔,早知道他不该将宗权救回魔种。
“前辈。”曲悦郑重道,“魔种一直在人间,魔种内的人,也都是凡人,而非天人。”
君执看向她:“先生的意思是?”
曲悦道:“三千凡人界,与天人界,并非上下级关系。时代早就变了,三千界正道,都不会因为畏惧魔王复生,就任由天人摧毁一个世界的生灵,此为《公约》共识。”
魔种封闭,君执不是很懂三千界的规则:“可魔种的存在,确实是个威胁,三千界……”
他话说半茬,见曲悦的目光写着“放心吧”三个字,宽心不少,便不再说下去了。
其实曲悦对局势,也只有个大概估摸,但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
不认识的字太多,厚厚一沓子玉片,雪里鸿得一阵子翻看。
夜晚,曲悦回到自己院子里,抬头瞧见化了人形的皮皮坐在房顶上,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中,手里拿着本书册再看。
“先生。”皮皮冲她招招手,眯着眼,笑的奶声奶气。
“你现在夜晚也可以化形了?”曲悦瞧见她手里拿着的书,竟是异人学院里的妖修基础课本,估摸着是曲宋给她的。
她先前有和曲宋提过,想收皮皮做自己的小弟子。
不过曲宋会赠她书,肯定也是她讨了曲宋喜欢,这小鹤又贱又激灵,又凶嘴又甜。
“偶尔,一天化形也不超过五个时辰。”皮皮撅着嘴抱怨,“江善唯说什么不能太过拔苗助长,不肯再帮我催熟草药啦。”
“你现在的成长已经足够。”曲悦又问,“既然化形了,还蹲房顶上做什么?”
“习惯露天席地,一时不好改呀。”做鹤做习惯了,一时还不知怎么做人。
曲悦指着一件空房子:“改是需要适应的,不去适应,再过一百年也改不掉。”
尽管满心不愿意,但皮皮知道好歹,立刻拎着书从房顶跳下来:“好嘞。”
曲悦见她小白兔一般蹦蹦跳跳进了屋,双马尾甩的飞起,先是忘记关门,关上门之后又不锁门禁,不由莞尔。
曲悦往自己屋子走,发现门禁竟是锁着的,解开入内,见曲宋披着件外套坐在房内唯一一张床上。
曲悦撵他走:“二哥,这是我的房间。”
先前她不在,他鸠占鹊巢,现在她回来了,居然还不滚蛋。
曲宋转头瞥她一眼:“什么意思,让我去睡客居?”
“都在一个院子里,什么主居客居的。”曲悦搞不懂他讲究什么,“这原本就是我的房间。”
曲宋坐的稳如泰山:“于私,我是你二哥。于公,我是你上司。你睡主居,让我睡客居?”
说完闭上眼睛,一副“要不你滚出去,要不你打地铺”的态度。
曲悦好气,却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她的撒娇撒泼对曲宋都没用,这货根本软硬不吃。
让房间可以,她走过去将枕头抱走。
转身时,枕头还刻意擦过曲宋的脸,蹬蹬走人了,门摔的咔吧作响。
等门禁锁上,烧了一半的特殊传音对符飞了出来,符箓里传出声音:“曲老二,就你这嘴脸是讨不到老婆的,这辈子都只能做条单身狗了,往后等着天天被你爹嫌弃吧。”
这话提醒了曲宋,才刚被父亲嫌弃过。
然而脑海里浮现出父亲在母亲面前的模样、大哥在大嫂面前的模样、九荒在小妹面前的模样,曲宋淡定自若地道:“如若舔狗和单身狗必须二选一,我宁愿做条高贵的单身狗。”
传音符:……
曲宋:“少废话,让你研究的法宝,研究出来没有?”
传音符:“等着吧,没那么快。”
*
曲悦被赶了出来,住去江善唯旁边的屋子里。
往床上一躺,想起曲宋还有点生气。
拿出九荒雕的小木偶,曲悦盯着看了好半响,嘴角慢慢翘起。
从前她睡觉时,九荒总是坐在屋子角落里坐着雕木头,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如今想念他,却只有一个木偶。
白白浪费了多少时间。
曲悦惋惜着那些因不懂事匆匆而过的时光,疲惫着慢慢睡着了。
木偶也没收回去,就握在手中。
睡意朦胧中,曲悦感觉着不太对,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不应该呀,隔壁院子住着宗权,自己的院子有二哥压阵,安全完全不是问题。
她警戒着睁开眼睛,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但那股被人盯着的怪异感依然存在的。
忽地,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手里的木偶。
是这个木偶!
木偶竟然眨了一下眼睛?!
曲悦甩手便将木偶扔飞出去,五百年的树心,出自天工之手,这木偶成精了?
还真是成了精,巴掌大的木偶即将摔墙上时,竟单脚蹬了一下墙壁,借力反弹,稳稳落在桌面上。
曲悦真是服了,生平第一次收个定情信物,竟然成精了,还有比这个更惨的么。
不知是不是邪物,曲悦先祭出琵琶来,手指按在弦上:“你不要动。”
木偶当真不动了,听话老实站着,一双眼睛继续望着她。
应该夸一句九荒的雕工实在太好,曲悦竟觉得这小木头人看着她的神情,竟和九荒一模一样。
曲悦皱了好半天的眉头,试探道:“韭黄?”
那小木头人明显愣了下,随后僵硬的点了点头。
曲悦与他对视片刻,施法点了一下自己的灵台,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能说话?”
木雕摇摇头。
曲悦拨弦,拨出一道气波化为屏障,将木雕罩在桌面上:“你等我一下。”
随后出了门。
少顷,雪里鸿和她一起回来。
雪里鸿屈指一弹,弹碎结界,捏着木偶的脑袋,将木偶捏了起来:“呀!”
曲悦在旁小心翼翼:“这是怎么回事?韭黄雕自己雕的太像,成精了?”
传言天工可造物,类似神笔马良?
“什么啊,这就是我徒弟。”雪里鸿咬破了手指,往木偶灵台一点,“是吧,兔崽子。”
木偶开口说话:“师父?我是在做梦?”
真是九荒的声音,曲悦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分身?”
木偶解释道:“我和叶承锡去锁矿山,刚到那里,意识便抽离,进入我雕的这个小木偶里……”
雪里鸿打量着木头:“你雕的时候,还注入你的血了?”
木偶摇摇头:“没啊。”
曲悦却想起来:“有,他刻刀扎到手了,流了不少的血。”
“这就对了。”雪里鸿笑道。
“注些血入内,便能与木偶相互移魂?”曲悦听的玄乎。
“我徒弟是天工,以天工神器雕琢,能与旁人一样么?”雪里鸿好笑,“不过,这也是都赶巧了,和所用的木头关系最大。兔崽子,你使用的是凝香树的树心?你爹在院子里为你种的那株?”
九荒:“是。”
雪里鸿将木偶扔给曲悦:“所以说啊,你当你爹为啥死个心上人之后,在剑峰峰顶种棵凝香树,死个儿子之后,又在宅院里种一棵凝香树。”
“凝香树来自幽泉世界,世间罕有,又叫愿力树、结魂树、三生树……”
“名字一大堆,总之亲手种下以后,经常对着它思念一个人,据说会凝结愿力,可与思念之人梦中相逢,或可保持缘分不断,来生再续。你瞧瞧,你爹是有多思念你,愿力惊人,真将这棵树给种‘活’了。”
曲悦微怔:“可我还是不懂……”
雪里鸿解释:“你拿着这树心想着他,他也恰好在想你,这份愿力便能将他的意识召唤来,这个小木偶,同等他的一个小分|身,懂了吗?”
曲悦突地有些赧然,捏着手里的木偶,讪讪道:“其实,我就想了那么一下,也未免太巧了吧。”
雪里鸿咂咂嘴:“可我家小兔崽子脑子里全是你,无论你任何时候想,总是恰好。”
哎,这爱情的酸臭味,可真难闻。
令他也不由想起了当年啊。
第164章 天工族
曲悦正尴尬着, 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小木偶似乎悄无声息了。
她提起来, 木偶双眼无神:“回去了?”
雪里鸿道声“正常”:“叶承锡在他身边呢, 见他突然被勾了魂,不知缘故,岂会坐视不理。”
想起他父子俩正在锁山, 曲悦将木偶小心翼翼放去桌面上,生怕有所损伤。
心道往后不能随便拿出来了,好在他是和叶承锡在一起, 万一遇到了坏人呢?
雪里鸿却又丢给她:“一鼓作气,再试试,我还是第一次见。”
拿着被强塞来的木偶, 曲悦表情僵硬, 半响没有反应。
雪里鸿催促:“快想啊。”
曲悦微囧:“您在这……”
雪里鸿:“你当我不存在。”
曲悦:……
——
九荒猛地清醒过来,入眼的是叶承锡关切的脸。
叶承锡背对矿山, 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九荒皱起眉头:“我正和六娘说话, 被你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