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刚才又在和他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完全无法掌控,一直被他带着跑偏啊!
正在屋里打坐的曲悦听着外头的动静,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这位“外挂老爷爷”,现在的心情一定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她在说前四道题的时候,观察“外挂老爷爷”的表情,应是知道该怎么样钻她刻意留下的空子,但人家不屑钻空子,非得来挑战九荒。
觉着九荒脑子看着不灵光,容易被忽悠住。
真是迷之自信。
九荒那空洞和黑洞无缝切换的脑袋,连她都摸不准,还真不信谁能掌控住。
这道题,原本就是她特意给皮皮出的,除了皮皮,谁都不可能通关。
而此时,她听到了屋后树林子里幻波的怒骂声。
……
“夏孤仞,你想干什么?!”
幻波难以置信着从鞋子里飞出来,化为一记水刀朝夏孤仞砍去。
夏孤仞早有准备,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拔剑接下,随后身形一侧,脚下用力在花瓶边沿一蹬,借力飞走了。
幻波本打算追上去,竟嗅到一股臭味,再看被夏孤仞踩过的花瓶边沿,黏着一坨……牛粪!
夏孤仞只是作势要往海里撒尿,并没有真的撒尿。他跟在韦三绝身边,早以辟谷多年,想撒尿也办不到啊。皮皮让他以防万一,脚底下踩了牛粪,刚才一直用隔绝罩子罩住脚,不让气味儿散发出来。
幻波简直要气厥过去,根本也不去想为何会发生这样蹊跷的事情,指着在林间如猴子般疯狂逃窜的夏孤仞的背影:“你这黑炭头好样的!你好样的,你给波爷等着!”
啊啊啊啊气死了!
夏孤仞
你不是人
头大似斗,脸大如盆
黑心黑肝,欺爷太甚
夏天真
你最愚蠢
运不入手,财不临门
神憎狗厌,活着作甚
活着作甚!!
拿到“诗”了,通关了。
疯狂逃跑中的夏孤仞毫无胜利的喜悦,几乎迎风流泪。
长这样大,头一次被人骂却不敢还手。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师父说的对。
剑易修,人难做,任重而道远啊。
……
曲悦抿抿唇,夏孤仞这办法肯定是皮皮想出来的。
她出这样的考题,对幻波也是有裨益的。
幻波从灵体修成人,需要感悟七情六欲,生气也是情绪中的一种。
上次被君执气着以后,去海底养伤,再出来时修为明显提升了。
所以偶尔小小气恼一下,无伤大雅。
而连夏孤仞都可以通关,那么其他几人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哚。”
后窗被啄了下。
曲悦从榻上起身,走到后窗处,推开窗子。
皮皮披着一身夜霜站在窗外,小眼睛滴溜溜转:“我算通关了吗?”
曲悦双臂交叠,趴在窗台上,微微抿唇:“五道题,你通关了哪一题?”
皮皮小心翼翼地道:“我通关了先生的心思。”
这是考核需要注意的第三点,研究出题人的心思,因为在九国试炼中,最终判断输赢的,是出题人。
有一次比试双方同时完成任务,最后出题人却判了一方赢。
“我在队伍里的位置是担当智囊,所以我不能抢着去通关,要统筹全局。四个队员全部通关,就等于我通关了。”
曲悦莞尔,除了九荒以外,她还从来不曾看走眼过,皮皮这只鹤的确是聪明,比狐狸还更聪明。
当然,这有江果子的功劳,也有曲悦栽培的功劳,她有收皮皮做徒弟的心,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猜我的心思,猜的不错。”曲悦低头看着它,“但有两点,你大错特错。”
“啊?”皮皮用翅膀搔搔头。
曲悦微笑:“待考核结束以后,你若一声不吭,我要将你踢出去,君舒几人一定会苦苦哀求我,这样一来,你就彻底收服了四位队友的心,你却迫不及待的来找我邀功,失去这次收买人心的机会,此为第一错。”
皮皮一诧,仔细在心里想想,的确有道理。
曲悦耸了下肩膀:“而且,你这样拆穿我的心思,惹的我不太开心呢。我喜欢聪明人,但并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卖弄聪明。不只是我,相信任何一个出题人都不会喜欢,此为第二错。”
眼珠子在眼眶里又滴溜溜转起来,皮皮认真想,好像有点明白了。
曲悦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所以这次考核你没有通过,自己去河里洗洗毛,支个铁锅把自己炖了,总比落在小唯手里边,一根根被拔毛,遭的罪更多。”
皮皮打了个哆嗦,伸长脖子道:“我、我还没输呢,第五道考题还在,我这就去。”
曲悦做出“请”的手势,提醒它:“我对九荒前辈的约束,只是不许他随便动手打人,可从来没有要求他不杀鹤哦。”
皮皮又哆嗦了下,绕着屋子走到院门口,心里想着该怎样过这一关。
它住在曲悦的院子里,对九荒是很熟悉的,但也是完全摸不到他的脾气。
却知道砸了他给曲悦雕的像,等于老虎屁股上拔毛,哪怕狡辩出花来,也会激怒他,惹他一顿揍。
所以这个第五题,它从一开始就放弃了。
一个是太难,一个是它想看“晏行知”挨打,这个家伙从前和它争过第五人——哪怕它是被逼的。
但现在为了不被炖掉,还是先下手为强。
它在门口用爪子挠着地,绞尽脑汁。
看曲悦的意思,这道题分明是为它而出的。
“砸了九荒前辈手下的冰雕,不惹他生气,不挨打。补充条件,是九荒正雕的那块儿……”
皮皮挠着挠着,啊,想到了!
它伸长脖子往里头看,“晏行知”正靠墙站着,九荒不搭理他,他也不说话,估摸着再想别的办法了。
皮皮等到九荒雕个差不多,收了手,它才走进去,声音愈发奶声奶气:“盖世叔叔。”
元化一目望它走进来,看它准备干什么。
九荒低头:“怎么了?”
它拍着翅膀:“叔叔雕的真美。”
九荒弯了下唇角,态度良好:“谢谢。”
九荒不喜欢除了曲悦之外的一切人,却很喜欢小动物,皮皮赢就赢在它不是人,还是只小鹤,刚刚脱离幼崽期的小鹤。
皮皮又用翅膀搬起一块儿巴掌大的边角料:“叔叔,我刚求了先生,先生说,让您比着皮皮的样子,也给皮皮雕个小仙鹤。”
“好。”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又听是曲悦吩咐的,九荒便将那巴掌大的边角料拿起来,准备帮皮皮雕只小仙鹤。
它在钻空子,如今九荒正雕的那块儿,已经不再是曲悦的像,而是这只小仙鹤。
又是送给它的,它不小心砸掉,九荒顶多有些不悦,却不会生气,更不会揍它。
它得意的看向元化一。
却见元化一勾起唇角,贼兮兮眼神仿佛在说:小贱鸟,你高兴的太早了。
皮皮心头咯噔一声,这贱人要干什么?
第63章 我合格
皮皮认真的在心里想, 他一定是想等九荒雕好小鹤以后,抢先砸掉?
那也不对,他抢着砸,也会惹恼九荒的。
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这贱人准备干什么,皮皮索性挪挪屁股, 站在贱人与九荒与之间,略微炸起双翅,保护住自己的小冰雕。
元化一却背着手绕去大雕像背后, 目光一冷,趁着九荒不防备, 出手干净利落,一掌拍在大雕像肩膀上。
“嘭!”内劲儿灌入, 曲悦的雕像应声崩碎。
皮皮惊呆,他疯了吗?!!
九荒豁然抬头,亦是满眼惊色,旋即杀意骤升, 一掌朝他天灵盖拍过去, 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他也拍个粉身碎骨。
“韭黄!”曲悦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制止他出手杀人。
九荒手掌猛攥成拳,硬生生将力量收了回来,但逸散出去的威势,仍将附身晏行知的元化一震飞出去。
后背砸在廊柱上,有法力加持的廊柱都被撞出几道裂纹来。
元化一吐出几口血, 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配着粘在唇上的血珠,显露出几分妖冶。
“找死!”九荒疾步上前,震怒之下,手里的边角料被他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拽起元化一的衣襟,不使用任何法力,单纯以拳头揍他。
牙都给打掉了几颗之后,曲悦才开门出来,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慢慢道:“不要打了。”
“六娘,他……”
“我来处理。”
九荒拳头攥的咯吱响,但还是放过了他,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以后,不浪费时间,直接出了门,重新去做冰块儿。
元化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拂去嘴角的血沫子,微微一笑,狼狈又优雅:“先生,我合格么?”
曲悦看向他,与他对视良久,点点头:“合格。”
元化一本想拱手,身体左摇右晃站立不稳,笑了笑,将乱发拨去背后,趔趄着走出院子。
途径皮皮身边时,啧啧嘴,摇摇头,却并未说话。
元化一走出去好半响,皮皮仍处于懵怔之中,回过神以后赶紧跑来曲悦身边唧唧喳喳:“先生,他怎么就合格啦?他砸碎了冰雕,惹九荒前辈动怒,还挨了一顿打,分明是输了!”
“他是输了没有错,但你也不可能再获胜,九荒需要重新用棺材去采集干净的雪水,而且在雕好我的冰像之前,他不会再分心。”曲悦瞧一眼满地的冰渣子,心里有些生气,也有些心疼,因为这是她不曾算计到的,“五道题只剩下四道,此题直接被废了。”
皮皮思忖着,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招玉石俱焚!
“瞧见没有,九国试炼的确需要脑袋够聪明,但并不是个钻空子大赛,也并非友谊赛。上场之前,每个人都要签下生死状,每一届都有人丢掉性命。你的对手,在已知赢不过你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与你玉石俱焚,也不让你有机会出头。”
曲悦一直都很清楚这些,但元化一方才的举动,更令她预见到了稍后比赛的残酷,“任你聪明过人,能够玩转规则,也耐不住对手心狠手辣,防不胜防。”
皮皮深深吸了口凉气,用小翅膀抱紧胖胖的自己,装模作样的抖了抖:“先生,外面的世界好可怕呀!”
“是你从未出过学院的缘故。”曲悦趁机教训道,“不知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早就知道啦。”皮皮小声嘀咕,它都被曲悦提溜起来吊打这么多回了,哪还能不知道轻重。
不过皮皮隐隐约约也能感觉的到,曲悦待它虽凶,却并不是真想害它,甚至一直都在提点它。
若真遇到一个像曲悦一样聪明的,又想害它的,它可能已经成为灵植的肥料了。
经过这档子事儿,皮皮是真想去参加九国试炼了,它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这次试炼恰是一次好机会。
“今儿的教训,皮皮全都记下来了。”它以翅膀搔搔头,试探着询问道,“先生,那现在怎么办呢,我和他一起输了,需要再比一场么?”
“不用比了,晏行知会自己退出的。”
那位“外挂老爷爷”动怒了。
……
如曲悦所料,第二日傍晚考核结束时,晏行知自己申请退出了。
瞧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没人多嘴询问他为何退出。
时间还剩下两个月,曲悦更是制定了一套魔鬼计划来训练他们几个。
四人一鹤被操练的身心崩溃,尤其是夏孤仞,如今幻波只要一瞧见他,必定赋诗骂他一顿。
尽管已经解释了是场考核,而且是皮皮出的馊主意,幻波压根儿不管,就抓住他一个人使劲儿骂。
不知不觉中,夏孤仞被骂的脸皮越来越厚,任尔东西南北风,眉头都不皱一下。
“师姐,我听说咱们十日后就要出发去天风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来王都的一路,就没出过王都,江善唯难免有些兴奋。
而且,他已经忘记他跟着曲悦来这里是干嘛的了,被爷爷养在身边,没去异人学院上过学,如今倒是在覆霜学院全补了回来,整天去混课,还挺有意思。
“恩,举办试炼一直是九个国家轮着来的,此次轮到天风。”曲悦正好要去调查唐家。
“我真的能和你们一起去?”上次去冰月谷都不带他去,江善唯本以为这次自己也会被抛下。
“这次去的久,你跟着一起。”曲悦忌惮着恶果子,不敢让江善唯远离视线。
何况居不屈和君执都会前往天风国,还有九荒在身边,曲悦不担心自己照顾不过来,又问,“小唯,你最近又做过奇怪的梦没?”
“奇怪的梦?”江善唯愣了下,不明白“奇怪”是什么含义,想了好半天,“师姐是说我梦里的‘弟弟’?”
“恩。”
“没有了。”江善唯摇摇头,“就梦见过一次。”
曲悦皱起眉,放下手里的九国攻略,看向窗外的簌簌大雪,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聊了一会儿,江善唯起身准备离开曲悦的房间时,推开门,又退回来问:“师姐,盖世前辈真奇怪。”
曲悦好笑,重新将九国攻略拿起来:“他哪天不奇怪?”
江善唯指指门外的冰雕:“我半夜里醒来,好几次看到他坐在外头的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坐成个雪人模样,他是怕有谁将冰雕偷走嘛,天天夜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