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此言有理……”
听着这些议论,元化一冷冷一笑。
曲悦皱紧眉头。
看元化一先前的反应,根本不知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行刺君执的人应该不是他。
但一盆脏水就这样泼到了他头上,而他显然以为这是君执自导自演的,刻意抹黑他。
君执与元化一之间的矛盾固然一开始就存在,但似乎有人在暗中将之扩大。
巡城官来到之后,捕兽网一张张拉起来,很快抓住了这些变异蝙蝠。
巡城官驱散围观人群,尔后向君执道歉,君执并不在意的模样。
“伪君子。”元化一摩挲着护甲套,喊了一声,“君师兄。”
君执朝他望过来,瞧见曲悦在他身边时,颇感意外。
妲媞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独君执一人走上前:“元师弟。”
元化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前前后后递给你多少战帖了?你何时才答应与我一战?
君执摇了摇头:“师父临终留有遗言,希望我们南儒剑宗与你们北儒剑宗往后再无争斗。”
“那倒是,你们南儒剑宗已经赢了,不再比就永远不会输。”元化一嘲讽道,“然而究竟是不是凭实力得来的胜利,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元师弟,我依然是那句话,两位先师之间的约战并无任何不妥,我当年不过是去远远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做。”君执拱了拱手,“先走一步。”
君执也不是第一次和元化一争执这些,明白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身朝妲媞走过去。
出了这档子事儿,天街是逛不下去了,两人准备回王宫去。
“前辈,晚辈也一起回去了。”曲悦在旁道。
“曲先生是不是也认为,这些蝙蝠是本座放出来害他的?”元化一突然问。
然而不等曲悦回答,他微微颔首,“那本座就不送了,先生好走。”
言罢,他丢下曲悦独自离开。
一直远远守着他的护从北陌,默默从黑暗中走出来,传音询问:“大人,需要属下彻查一下吗?”
“查什么?”元化一齿冷,“君执这伪君子,要保住南儒剑宗的名声,不敢接本座的战书,总私下里搞这些有的没的,让人误以为是本座怕他,暗中使手段杀他害他,如此无耻小人,根本就不配用剑!”
北陌心中亦是恼怒,他们家大人有时行事虽也无耻没下限,却在剑道上比谁都光明磊落,约战君执,也是想要以剑道堂堂正正赢过他,为师门扬眉吐气!
曲悦看着元化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并没有去追君执和妲媞,她还要等着幻波。
但在天街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不曾找到人。幻波是追着那些美人蛾进来的,她又四处去找摆卖美人蛾的摊位,也没找见。
怕错过了,她去往分别的天街入口处等待。
……
元化一回到国师府,刚要推门,便察觉到门禁被人动过。
他蹙了蹙眉,扬起手臂:“都下去。”
“是!”院中的护卫鱼贯而出。
元化一推门入内,看到唐愫芸坐在窗前,眉头紧紧皱起:“你跑来做什么?若被人瞧见,又是一堆的风言风语。”
唐愫芸起身,袅袅婷婷的立在窗下:“如今天风上下都是咱们的,还畏惧什么风言风语?”
“你除了是天风太后,还是唐家嫡女。”元化一走去桌前坐下,手肘抵着桌沿,有些疲惫的支着头,“芸儿,你也不小了,该懂些事了。”
“我哪里不懂事了,我若不懂事,先前便不会听父亲的话嫁给先王。”唐愫芸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侧,委屈道,“元哥,你知道的,芸儿自小就心悦你。”
“无论你心悦何人,在你出嫁之前,身为义兄,我曾劝你考虑清楚,你却说此乃你身为唐家嫡女应尽的责任。”指尖轻轻点着额头,元化一淡淡道,“既做了选择,那就尽好本分,将心思用在为天风,为唐家谋取利益之上。”
唐愫芸垂头听训:“芸儿知道了。”
又问,“听闻今晚你去与覆霜那位曲先生同游天街了?”
元化一闷闷“嗯”了一声:“她是个人才,再瞧她的谈吐气质,背后势力不俗,我有招揽她的心思。”
唐愫芸仔细观察他的神态,并无不妥,宽了心:“那芸儿回去了。”
“恩,小心些,莫被人发现。”
“芸儿懂得。”
唐愫芸这边刚走,元化一连一杯茶都不曾喝完,外头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是唐嬴。
“二爷,您不可……”
元化一面无表情:“放他进来。”
唐赢一脚将门踹开,走进去指着他骂道:“元化一,你长能耐了啊,在天街上竟敢朝我动手!”
元化一不见恼色,提壶也为他斟了一杯茶:“坐。”
唐赢将茶杯捏起来,“啪”的摔在地上:“你一条狗,敢当众咬主人,也不给主人个说法?”
“坐。”他摔一杯,元化一再给他倒一杯。
对于唐嬴整天给自己难堪,元化一并不生气,且与他是唐家少主无关。
唐嬴从前并非如此张狂,小时候是个谦恭有礼的好孩子,还时常黏着他求教剑术,待他亲昵的很。可自从他大哥被魔人刺杀以后,他受了刺激,性格也慢慢变的令人难以捉摸。
元化一隐隐觉着,他整天羞辱自己,针对的并不是自己,是唐家。
元化一只将他当做成一个别扭的孩子看待,自然不会生气。
“你怎么这么贱骨头呢?”唐嬴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冷笑了两声,“你就是一条狗,你明白吗?”
怎么就是骂不醒呢?
我们唐家将你当成一条狗啊,元大哥。
……
天街黑夜如昼,热闹不减。
曲悦等了整整一夜,又进去每个犄角旮旯里转了一遍,没有幻波半点儿音信。
曲悦心里着急,但想起幻波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它都快一千岁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用得着她来瞎操心。
再想起它先前算计君执的事情,幻波并不是没有脑子,只是懒的动脑子罢了。
曲悦逐渐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去,折返回王宫。
片刻不闲着,直接去找君执。
君执请她进屋,刚锁上门禁,便听她在背后道:“君前辈,元化一是我失踪三百年的亲哥哥。”
君执像是没听懂似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他不是魔种世界的人?先生确定?”
曲悦笃定点头,原本一直没告诉君执自己再找三哥的事儿,是因为君执至今还是嫌疑犯,怕暴露三哥的存在。
但现在,明显是唐家不对劲儿。
她将剑隐一事讲述给君执听,尔后道:“按照您说的,没人可以随意出入魔种,那三百年前,我三哥是如何进来的?”
“现在晚辈有理由怀疑,唐家老祖就是那个能够自由出入魔种世界的存在,是他将我三哥带进来的,毁了我父亲留下的骨牌,没收了一线牵,封印了他的骨中剑,甚至还灌输了一段假的童年记忆。”
君执沉吟:“唐净估摸着是闭关合道时,跳出了世界,发现了魔种的秘密。”
曲悦问道:“前辈,您知道唐家老祖在哪里闭关吗?”
君执微微一怔:“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曲悦不遮不掩:“晚辈要去找他,当面质问他。”
君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在问:你是认真的?
“他为我三哥取名‘元化一’,定是看到了骨牌,知道我们曲家。那么,他八成也知道晚辈的身份,如此放心晚辈与三哥往来,说明两点。”
“哦?”
曲悦解释:“第一,他留着我有别的用途,暂时不会朝我下手,我去找他,他应该不会杀我,安全不成问题,我也有保命的手段。第二,他有恃无恐,稳如泰山。他在暗,我在明,他占据主动,我则是被动,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那我必须化被动为主动,不管他图谋什么,先跑过去攻他个措手不及,打乱他的阵脚。”
君执稍稍沉吟:“你说的有道理,但似乎太过冒险,唐老祖可不是韦三绝,不如仔细想想,从长计议?”顿了顿,“你查案经验丰富,应是收放自如,如今牵扯到自己的亲人,难免……”
话说半茬,被曲悦截住:“前辈,无论公事私事,时长时短,晚辈抓的向来是时机,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冲动妄为。”
君执相信她判断局势的能力,也就不劝了:“现在就走?”
曲悦点头:“事不宜迟。”
君执微微颔首:“我带你去。”
曲悦拒绝:“只需告诉晚辈地点就行,这是晚辈的家事,莫要牵连到您身上去。”
君执笑道:“若先生猜的不错,他都可以在我身上开一道口子,随意带人进来了,我还怕被先生牵连?”
曲悦:“但是……”
君执又笑:“唐老祖闭关的地方,可没那么好找,我即便画个图给你,你也未必能找到。”
想想也是,曲悦拱手:“那多谢了。”
君执与她一起出了门,找了个由头离开王宫,甩开一些窥探的眼睛,潜出了王都。
乘蛟西行,君执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道:“若非已知先生根底,真不敢相信先生还不到三十岁。”
曲悦取出琵琶,抱在怀里暖着:“正是因为年轻,有句俗话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
君执提醒:“唐家老祖可不是虎。”
曲悦拨了下弦:“晚辈也不是牛犊。”
第70章 凑个数
曲悦也是怕的, 不可能不怕,唐家老祖能跳出魔种世界,窥探到世界的本质,很有可能已经合道成功。
即使只是半步合道,也同父亲闭关之前一样,乃渡劫期巅峰修为。
通常,一品到九品的分类,都只分渡劫期以下。九品以上的渡劫期和合道期, 是没有办法划定界限的。尤其是合道期, 乃是真正的凤毛麟角, 至少曲悦从来没见过。
韦三绝如今只是九品巅峰,不知天魔教主斩空有没有长进,若仍是九品巅峰, 那唐家老祖便是当今魔种世界第一人。
她这条小命, 不够他一指头戳。
即使是父亲, 想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 正道渡劫期的大佬们根本不敢随便出手杀人, 曲悦也不是去挑衅他的。
君执又问:“先生没有告诉元化一?”
曲悦摇摇头:“思来想去, 此时告诉他没有任何意义, 两百多年了他都察觉不到异常,冒然说出来,他根本不会相信,反而容易搅乱局势,令我们更被动。”
君执赞同着道:“我也从来没有瞧出异常过。”
曲悦想起一件事:“君前辈, 先前使计谋害您重伤之人,未必是我家三哥。”
君执不曾说话,只在心中反复思量。
……
三日以后,雪蛟龙带着他们进入一片茫茫戈壁,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穿过戈壁,则进入山地。
此地的山峰非常奇特,不见连绵不绝之势,倒像是许多根笔直的剑插进地脉里,高耸陡峭。
上行乌云滚滚,透过山峰与山峰之间的缝隙向下望去,黑暗的看不到边际。
“这里是万仞山。”蛟龙盘在乌云里,君执介绍道,“唐家老祖就在山峰上闭关。他的闭关之地是一个秘密,我是无意间感应到的。像这些修为奇高之人,引动天地气机之时,我偶尔可以感应到他们,但仅仅只有一瞬。”
曲悦啧啧称奇:“听上去,您真的很像天道。”
君执负手而立,仰头望去:“可惜咱们头顶上的,并不是天。”
“那‘天’究竟是什么,又有谁真正知道呢?”曲悦怀抱琵琶,也仰头望了一眼,“若能轻易看透,岂不是合道大佬满地跑了?”
君执微微一怔,抿唇笑道:“说的是。”
曲悦又往下看:“万仞山起码几百个山头,您能感应唐家老祖在哪个山头上么?”
君执摇头:“这我可感应不到。”
曲悦想了想:“那咱们飞去正中间。”
君执敲了下雪蛟龙的角,示意它听曲悦的吩咐,狐疑:“会在中间几座峰上?”
待雪蛟龙于中间停下,曲悦收回琵琶,凝固精气神,以神识力放声大喊:“唐前辈,华夏修道者联盟曲悦求见!”
旋即,连绵不绝的回音在群峰之间回荡。
无人回应。
曲悦继续喊:“唐前辈?唐前辈?唐前辈?唐前辈?……”
君执眉头一跳,这姑娘迂回起来,心思九转的令人猜不着。若决定正面突破,还真的一点儿弯路也不绕。
忽地,一道金色光束自两峰之间冲天而起,化为无数道箭矢,于半空调转方向,朝他二人射去!
君执本就一直防备着,立刻想要催动剑三千,却被曲悦拦下:“打不过,不打。”
两人只在周身结起防护屏障,那些金色箭矢即将靠近他们时,倏然又拐了个几个弯,伴着鸣哨声,不断在他们身侧上下翻转,打乱了周遭的气流。
涌动间,雪蛟龙稳控不住,上下栽倒,两人也趔趄着从蛟龙脑袋上掉落。
宛如身在龙卷风中央,两人完全没有自控能力。
君执变了脸色:“这不是法力,是神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