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一肚子的俏皮话想和对方说,可是千言万语在此刻都只能化作一丝唇边的苦笑。
楚留香苦笑道:“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朋友都是朋友。”
而朋友二字,本就已经有太多的重量,许多人背负不起,可有一些人却背得甘之如饴。
叶开忍不住笑道:“做你的朋友的确是件很有趣的事。”
他忽然收起了微笑,目光中隐含着无形的锋刃,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死去。”
楚留香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就发现叶开在下一瞬就朝他击了一掌。不知是否是一种错觉,他发现叶开故意抹过了自己的脸,就好像当初他在少林寺试探叶开一样。
叶开的这一掌看似很重,但却没有蕴含内力,反倒将楚留香给击飞到了流沙之外,胡铁花和姬冰雁也由此顺利落地,他们再回头一看,发现那枯树的主干都已断了,若再晚上一刻,后果不堪设想。
楚留香再回头看向叶开,发现因为这一掌的巨大冲力,叶开反倒更往下沉了好几分,沉得几乎被淹没了脖颈。此刻他的胸口已被全部埋住,连呼吸所需要的胸腔扩张都做不成了。
楚留香只看了这一眼,可却几乎要看得肝胆俱裂。
“叶开!”
叶开看向楚留香,居然还朝着他笑了一下。
但这就是他最后留给楚留香的笑了,因为他之后就闭上了眼,任由那魔鬼般的沙粒夺去了自己的最后一缕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番外要不要╮(╯▽╰)╭这个可以投票【票数低的话我就偷懒啦
关于是否会穿成原随云,正文还是算了,可以考虑番外
下一个世界估计是陆小凤世界→_→我只能说穿过去的时间点非常销魂
第14章 楚留香番外一(捉虫)
楚留香抬眼看着那一堆流沙,只见沙势已然平静下来,风吹了也巍然不动,混不见方才那般吞人的可怕。但困在流沙里的人早已成了被沙粒吞噬的亡灵,就算他们能把流沙给挖开,叶开也不会从里面安安稳稳地走出来了。
不知为何,他竟十分希望无花是又一次的诈死,也许这沙堆下面连通着什么密道,也许他落下去之后就逃走了。
面对现实要远比自欺欺人困难得多,可楚留香不可能欺骗自己太久,他用脚踩过那沙地,自然感觉得出下面并非中空,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密道。或早或晚,他都得面对那血淋淋的现实,然后承认这自然的威力。
大漠又一次用它的无情粉碎了“人定胜天”的妄想,无论是绝代高手还是无名小卒,身处其中,唯见天地之大,更觉自身之渺小,而面对这来自自然的杀机之时,他们的胜算其实真的很小。
无论是高手还是普通人,在大漠里没吃没喝地呆上个几天,都是一样地虚弱无助。而当面对流沙的时候,一个高手能做的,也不会比普通人要多上多少。
死亡与悲伤总是形影不离,就如同一对双胞胎一般,而当面对朋友的死亡之时,就更是如此。所以在回去的一路上,楚留香的面色一直都不太好,那或许是因为他对叶开亦或是无花的死感到太过痛苦。
世事大概总是不能圆满的,他以为自己失去了胡铁花和姬冰雁,如今他们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可他们回来了,叶开却回不来了。
这样看来,也许他此行注定是要失去一两个朋友的。
楚留香以为自己和叶开还有一段很长的相处时间,长到足够能让他探出叶开的秘密,可没想到叶开就这么葬身沙海,与他那抹飞刀上的光华一般,从此消失于人间。
姬冰雁曾经问过他叶开和无花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留香也据实以告,但却没有说出自己曾经的推测。他不说,姬冰雁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你说他们其实是两个人,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里不可能住着两个人。”姬冰雁这样说道,“除非无花不是个正常人……”
正常和不正常的区别其实就是普通人和疯子的区别。
楚留香叹道:“你觉得他已经疯了?可无论是无花还叶开,都清醒得很。”
姬冰雁道:“那就是清醒的疯子了。”
比起不清醒的疯子,有时清醒的疯子会更为可怕。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却永远都不可能回头。
楚留香道:“我倒是觉得他不是疯子,只是一个病人。”
姬冰雁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笑,但看他那样子更像是嘴角抽搐。
“看起来他的症状似乎不轻。”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然后叹了口气道:“从前有过人得了一种叫夺魂症的病,时常会被人误认为借尸还魂,病人发病之时,好像会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不但言行举止不同,连身体习惯也不同。”
姬冰雁诧异道:“这不同也包括武功?”
楚留香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的病症,几百万里也就出一个病患,实在是稀有罕见得很。”
一旁的胡铁花见缝插针地挤进来说道:“你觉得他是得了这种稀有罕见的病症?”
楚留香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胡铁花忍不住叹道:“人都已经死了,探寻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看完一个大活人被沙子吃了之后,他也觉得不太好受,好像就连探求的欲望都被那魔鬼般的沙子给一并吞了。
楚留香的目光微微闪动,如同烛火在风中摇曳。
然后他开了口,却仿佛是已定了心意一般,连声音中都含着不容质疑的决断。
“恰恰相反,这或许我唯一能为他而做的事了。”
在无花还是叶开的时候,他曾经提到过怜人花的毒,这或许是解开叶开之谜的关键,又或者说,连叶开自己也想解开这个谜团。
逝者已逝,但生者仍在,楚留香既还活着,就不能白白活着。他至少要按照叶开的请求去查出一些东西来,即使最后一无所获,他也不算是辜负了死者。
他看着大漠的夜空,只见月明星稀,看来即便是细微的光芒,也仍是照亮前方道路的明灯。而走在这样的月光下,他忽然觉得前路也不再那么灰暗难明了。
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楚留香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轻轻闭上了眼,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终究是叶落无痕,风起大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是番外一,大概还有番外二
至于穿成原随云的番外,可以有_(:з」∠)_
昨天本来应该要在晚上更新的,结果有些发热,吃了药之后睡下去就一直睡到天亮了,非常抱歉_(:з」∠)_今天晚上或许还有更新,也或许没有,看情况吧
第15章 暗霾
叶开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竟是前从未有的令人舒畅。
只有在近乎窒息的绝境中挣扎求生过一段时间的时候,人才能体会到自如呼吸的可贵。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仍是躺在墓室里,赵公允则坐在石台的一边,不知在研究些什么。
叶开觉得他有些异常,是因为以往这个时候,他一般都会发觉到自己已经醒过来,可现在他却好像把全幅心思都放在了这个他不熟悉的机关上。
“你在干什么?”
他这一出声,赵公允被吓得肩膀一抖,几乎要跳起来。
他回过头看到是叶开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道:“你醒了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叶开苦笑道:“就是因为想告诉你,我刚刚才会出声。”
赵公允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查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有没有头昏脑涨?”
他看着叶开的样子,活活像是一只盯紧了幼崽的母鸡。
叶开笑了笑,像是故意要与他唱反调似的说道:“我倒是觉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他的语气实在轻松得很,好像刚刚吞下的不是毒花毒草,而是延年益寿的灵药灵草似的。
赵公允道:“你都梦见了什么?”
叶开便将梦中的奇遇一一告知,赵公允听了之后也是连连感慨,仿佛恨不得自己也做上这样的几个梦,不过他若是这场梦的结局,或许就不会那么乐意了。
感慨完后,赵公允又问道:“你没有梦见你认识的人吧?”
叶开疑惑道:“怎么了?”
赵公允正色道:“若是梦见的人都是你没见过的人,那你还能将现实和梦境区分开来,若是开始梦见你曾经见过的人,只怕你会开始觉得……”
叶开道:“开始觉得这梦境已不再是梦境?”
他忽然有些不忍告诉对方,他现在就已经开始觉得这梦境不太像是梦境了。梦得越久,他就对现实中的细节就记得越来越模糊。
比如说,他知道赵公允值得信赖,但与对方相处的那些回忆却渐渐不那么清晰了。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赵公允又道:“不错,那么你到底有没有梦到?”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叶开的脸,仿佛恨不得把对方看到底似的。
叶开的目光微微一闪,然后道:“没有。”
他实在不想让对方担心,况且他只不过看到了对方在沙漠中的幻影罢了。若是咬文嚼字地来说,这也不算是正式梦到。
赵公允道:“当真没有?”
叶开笑盈盈道:“当真没有。”
赵公允默默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哪怕是善意的欺骗,也有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叶开转过头看了看那机关盘,然后忽然问道:“老黑呢?”
赵公允道:“我去找过他,但没瞧见人。”
老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就极有可能已经抛下他们,出了这墓穴了。
叶开自然听出了这层意思,但却安慰道:“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若他再耽搁一会儿,叶开或许就会同赵公允一块儿去看看了。
赵公允叹道:“但愿如此吧。”
他的话里隐含着犹疑,也许是听过叶开之前的推测之后,他现在开始觉得一切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叶开便与他一同去看了看那机关盘,只见第二个机关盘上也刻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图案,平常人看了,只怕捉摸半天也捉摸不出什么来。
赵公允见他又陷入了沉思,便拍了拍他的肩,指着盘上刻着的一个圈,道:“你看看这盘上的一个圆倒是刻得简单,只是不知究竟代表什么?它可以是月亮,也可以是球,还可以……”
叶开接下来道:“还可以是一个硕大的光头。”
不知是否是昏暗光线下的错觉,赵公允觉得叶开说这话的眼神像是死了一般。
赵公允觉得自己似乎问错了问题,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便又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指了另外一个图案,那图案看上去实在古怪,看上去像是一根筷子插在一坨饭上。
可叶开只看了一眼,就眼皮一跳,如同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怖的东西一样。
他微微沉下脸,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声,仿佛是陷在了往昔的回忆里不可自拔一般。
“这刻的……是一个人在流沙之中做垂死挣扎。”
赵公允诧异道:“你说什么?”
叶开没有说话,只专心地思索着进入墓穴以来所经历的一切。
梦境中的一切似乎都能与这上面的图案对应上,而且对应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若说之前或许是巧合,现在这就不像是巧合了。
设计这机关盘的人应该早就预料他梦中会经历的一切,所以才能刻出这些诡异古怪的图案。
如果每一个服食这些毒草毒花的人都会做同样的梦,那或许这些花草的效用,并不只是产生幻觉,让人入梦那么简单。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能翻云覆雨的手,在悄无声息地操着牌,摆着局,而他能做的只有猜出对方的牌,然后才能破了这个局。
他默默地看了这机关盘一眼,然后将石针转到了流沙的那个图案。
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明明很简单,也很轻松,可他此刻做来却好似无比困难一样。
他又一次赌赢了,好运似乎又一次眷顾了他。
石门又往上升了几分,而只要再往上一点,就能让一个人钻进去了。
他或许不必把这些毒花毒草都吃完,也不必解完全部的机关,就能进入内室,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赵公允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就连面上的阴影也退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