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连半点荤腥都没有!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我找他们去!”
这吃食竟然连知语院的下人都不如!
冬欢柳眉倒竖,怒发冲冠,就想找大厨房的人理论去。
第一日来时,四碟八碗、有荤有素……现在,这量一天比一天渐少不说,今日竟连点荤腥都没了,别说荤腥,那碟子白菜连半点油腥都没有。
“别去!”
沈明卿慢悠悠的叫住了愤怒的冬欢,神态自若的用那红漆的筷子夹了一块酱瓜就着一口白粥吃了。
白粥索性还是温的,淡淡的米香,并无异味,也能入得去口。
冬欢知道自家小姐在顾忌着什么。
在这儿深宅后院,连她这个小丫鬟都知道,无宠就要受人欺辱。她们才刚入府半个月,就已经见到了这世态炎凉,一想到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死生不得出,冬欢都替自家小姐难受。
明明小姐是那样爱自由的人。
“小姐,咱们日后可如何是好啊?!”,冬欢心中沉闷。
她们这儿漓雨院,小丫鬟们该换冬衣了、炭火已经不足两日、吃食又被克扣……寒冬马上就要来临……这让她们可怎么过?!
琅王素来就不爱艳丽妩媚的女子,将小姐带回京城后,一步也没有踏进过就漓雨院,似是将她们小姐遗忘了一般。
这后院的女子个个如狼似虎,怕不等到这些虎狼上来,她们漓雨院上下怕是就要被小鬼搓磨死了。
冬欢眼中微微有了湿意。
沈明卿慢悠悠的吃完了早膳,漱了口,等小丫鬟们将早膳撤走,梅果送上来香茶喝了一口后,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冬欢,王爷已经在苏雪痕那里歇了几日了?!”
冬欢精神一震,“小姐,自王爷回京后,半个月内只进过四回后院,可次次都是歇在苏雪痕那里……”
“已经四次了呢……”,沈明卿拨弄了一下茶盏。
“是啊!”
冬欢心中微气。
这王爷日日去苏雪痕那里,那边涝的涝死,小姐这边干的干死,就不能来一次,也好让小姐不受欺辱吗?!
“冬欢,你说这满府的女人谁会最着急?!”
沈明卿回过神,偏头戏谑道。
“谁……谁最着急?!”,冬欢愣了一下,目光落到了自家小姐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说出口。
冬欢觉得自然是自家小姐最着急啊。
你看看这漓雨院,凄风苦雨的。
沈明卿一看冬欢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嫣然一笑地嗔道:“我才不急呢……这急的啊……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冬欢愣了。
还有比她们小姐更急的?!
“王妃?!不不……王妃有着王爷的敬重,又有一子一女,她着什么急……不是王妃……”
“侧妃叶氏?!也不能……叶氏虽只有一女,但是容貌尚可又年轻……应也不是她……”
“我知道了!”
“是侧妃张氏。”
冬欢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很肯定的说。
沈明卿捧着茶盏,秋波一闪,“说说,为何是张氏。”
“因为三个女人中,只有张氏尚未有孕!在苏雪痕未进府之前,只有张氏承宠最多!”
冬欢嘴角一勾,可随后,又迷惑道:“小姐,你说也奇怪。王妃貌美且雍容华贵、侧妃叶氏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可以说是三人中,容貌最美的,可偏偏府里最受宠的却是容貌只能称为清秀的张氏……”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王爷不爱美人?!”
“可这也说不过去啊!若王爷不爱美人,为何还日日去那知语院?!”
冬欢有些糊涂了。
沈明卿闻言,笑倒在理石桌面上,娇躯颤颤,胸前不停的起伏,直晃得人眼花,“哪有男人不爱美人儿,不爱美人,他总跑去知语院,难道是盖被子聊天去了?!”
三人前后脚进府。
王妃是最先有孕的。
据说王妃有孕之前,府里无论是侧妃还是侍妾通房,房事之后,统统赐上一碗药,就是要保证嫡子要在王妃的肚皮里出来。大公子出生后,王爷才停了这满府妃妾的药。
王妃生下大公子后,一段时间叶氏和张氏承宠的次数相差无几。
后来叶氏也怀孕了,虽然,生下来的是女儿。
再然后,就迎来了张氏受宠的高峰。
在苏雪痕进府前,王爷若是入了后院,必要张氏那里,据说晚上要水要的也很勤,甚至比王妃和叶氏要水要的都勤,按理说张氏总该怀上了,可是,直到现在她们都进府了,张氏还是没怀上。
沈明卿觉得琅王不是喜欢张氏,而是……他有强迫症。
张氏怀不上,他就一直睡张氏,多睡,直到怀上为止。
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张氏迟迟怀上,浪费了这多次的机会。
现在,齐王有了新美人,也对张氏彻底的失望了,自然就冷落了侧妃张氏。
“她不着急?!谁着急呢?!”
沈明卿慵懒眯起的美眸中掠过一抹精光。
“可是……可是,就算张氏着急……对我们又有何用呢?!”,冬欢觉得这张氏也挺可怜的。
据说那叶氏只睡了几晚,就怀上了。
怎么到了张氏这里,就是迟迟不开怀呢。
“冬欢,王妃可曾召见苏雪痕?!”,沈明卿道。
冬欢摇了摇头,“不曾!”
“小姐,你说王妃在想什么呢?!小姐您和苏雪痕已经进府半个月了,都不曾见过王妃的面,也不曾敬茶。小姐您未侍过寝也就算了,可那苏雪痕可是正正经经侍过寝的,又是官家小姐……”
“王妃这样做……可是在打苏雪痕的脸啊……”
冬欢有几分愉悦。
这满府的小厮丫鬟偶尔也会谈及此事,笑话知语院,当然,笑话她们漓雨院的则更多罢了。
“所以说啊……这人啊,若是未曾危胁到也就罢了……若是危胁到……就是再贤良大度的,也难免下下绊子……”,沈明卿微眯了明眸。
“小姐,您是说……王妃是故意的?!”
冬欢小小声道。
“不然呢?!”,沈明卿画眉淡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冬欢张嘴刚要说什么,娇杏突然掀开门帘,面带喜悦匆匆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儿?!”
冬欢立刻拿出了大丫鬟的威严。
“主子,好消息。”
娇杏兴奋的来到许明卿的身边,行了一礼,急急道:“知语院的那位刚刚在花园折腊梅时,被一个打扫的丫鬟撞倒,崴了脚……听说已经宣了在大夫进府呢……大夫说怎么也得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成……”,满满的高兴。
“当真?!”
冬欢精神一震。
虽说只是歪到了脚,那冬欢也高兴。
小姐的一生都被这个苏雪痕给毁了。
冬欢都恨死她了。
“赏!”
沈明卿对娇杏柔柔一笑。
冬欢从怀中掏出十几文钱塞到娇杏的手里,“给你买些糖果子甜甜嘴。”
娇杏没想到只是来报个信,就有赏,高高兴兴的领了,道谢了出去。
“脚伤了?!”
“冬欢,你信不信……王爷……就要来了呢……”
沈明卿莹莹的纤指,轻轻抚弄着纱角,道。
……
第3章
知语院此时上下正乱成一团儿。
“主子,可疼得狠了吧?!”
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丫鬟围在床前,泫然欲泣,一脸担心的看着床上病卧的美人儿。
层层罗鲛帐,如蝉翼般透明,如云雾般轻柔,八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湖水色秋罗鲛绡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折枝玉兰花,一个仙姿玉色的绝色美人,正倚在青金提花缎子软香枕之上,轻蹙秀眉。
云髻雾鬟,琼姿花貌,细腰雪肤,美得超凡脱俗,不似尘世中人,让人不忍亵渎。
此时,美人双眉颦蹙,就让人忍不住心疼。
“滴翠,撞我的那个丫头可查出是哪个院的了?!”
声音清音婉转,却带着一丝冷冽。
“主子,查出来了说是下院管理园子花草的粗使丫鬟叫香草的。香草自小就被她老子卖了死契进了王府,暂时……查不出她是谁的人?!”,滴翠顿了顿,又道:“主子,您怀疑香草撞倒您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指使?!”
主子刚出事儿,她就派人将这个小丫鬟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可是,却并无可疑之处。
那小丫鬟的说辞也并没有什么漏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故意的。
为什么小姐这么肯定是有人要害她呢?!
看着身边滴翠懵懂的目光,一种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情弥漫在苏雪痕的心间。
是了,这个时候的滴翠才十五岁,和她一起初到王府,正是稚嫩,哪里知道这后院是如何吃人的。
若是她还是那个刚入府不久的苏雪痕,说不定也当这只是一场意外。
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苏雪痕了,而是一个重生回来索命的怨鬼罢了。
琅王妃是面慈心狠。
想当初,她对王妃无比恭敬,只求她能容下她,让她能常伴王爷身边。
她原以为王妃真是贤良大度之辈……
她自问除了独占了王爷的心之外,并无对不起她之处,可她竟然下了狠手,害得她在王爷登基为帝,三年后便香消玉殒了。她死后的那些年,不知为何既没有去那阴间,也没有去投胎,终日滞留在她的甘泉宫,夜夜飘荡。
她亲眼见到已是皇帝的萧景琰是如何夜夜留宿她的甘泉宫,怀念于她。
她就如同萧景琰心中的白月光一般。
苏雪痕感念萧景琰的痴心,夜夜啼哭。
不知是不是感动了老天爷,她竟重生在琅王苏州别苑,琅王要带她进京的前夕。
上一世,她心怀忐忑的带着父兄为她准备的财物和花浓、滴翠两个小丫鬟上了京,入了王府。她是琅王从外面带回来的唯一一个女人,入府后的第二天,王妃就召见了她,喝了她敬的茶,给了她名份。
并没有发生今天这样被小丫鬟撞倒一事儿。
此时的滴翠如何能知道这后院女人的如狼似虎?!
这件事必不是偶然。
不是王妃,也必然是后院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
满府有地位的也只有那三个女人,也只有那三个女人,对王府的下人有这样的掌控势力。
“让人看着那个叫香草的……”
苏雪痕雪白的贝齿轻咬下唇,让人心醉的秀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带着让人恐惧的冷刺感。
她总会查出是何人所为的。
这一世,她必要让那些害过她的贱人不得善终!
“是!”
滴翠应道。
这时送走大夫的花浓匆匆返回,细细查看了苏雪痕的脚伤,眼圈不由得发红:“赵大夫说,伤得有些重了,可得好好休息上几天呢……”
“休息几天?!”,苏雪痕将这句话放在嘴里嚼了嚼,忽得泛出一丝冷笑,“怕是就真真如了她们的意了……”
原来……这就是她们的算计。
她伤了脚,就不能伺候王爷……
那伺候王爷的会是谁?!按照琅王妃的性格……
“可惜,到是便宜了沈明卿……”
“罢了……”
“便宜她……也总比便宜那几个女人的好……”
“但愿……她能念着我的好……”
苏雪痕幽幽的说。
等沈明卿也伺了寝,琅王妃那个女人应该就没有借口阻止她嗑头敬茶了。
她在这个王府里也就不再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了。
主子不主子,丫头不丫头的。
脚裸上了止痛药,倒也不怎么疼,刚想闭目养神,却发现花浓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
“花浓,怎么了?!”,苏雪痕漫不经心的问道。
“主子,漓雨院的那个好像对小姐您心存怨恨……她若是得了宠……怕是……”
怕是不会念着主子的好。
这句话,花浓没有说出口,但是,那意思基本就是了。
滴翠柳眉倒竖,怒道:“她还敢对咱们家主子心存怨恨?!主子别人都没带,就带了她。若不是主子求着王爷带了她进京,她就等着老死在苏州别苑吧!真是不知道感恩的东西!”
花浓和滴翠一个想法。
璃雨院的那位太不知道好歹了!
枉费她家主子一番善心。
“怎么回事?!”,苏雪痕蹙眉。
花浓前几日曾在月亮门回廊内与冬欢有过一番口角,现在便将那番口角说了一遍。
“主子,您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简直就是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