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皮皮闪动着雀跃的半张小脸,出现在底下:“爷爷跟我一样,喝水也喝进鼻子里啦。”
谭立明看过去,笑得嘴角飞起,眼睛眯缝:“是啊。皮皮怎么还没睡呢?爷爷在说下个月给你过生日呢。”
皮皮推开门,露出穿着狮子睡衣的小身影,捏着手指想了想:“那我要吃螃蟹。”
“螃蟹啊,明天就给你买。”谭立明笑,“等秋天了,还有更好吃的大螃蟹,就再给你买。”
“好!”皮皮的短腿儿又迈了几迈,上前抱住谭思齐的腿:“叔叔,我终于抓到你了!你好久都没有跟我玩儿了。”
谭思齐探臂把他抱起来:“对不起啊,叔叔之前忙着工作,一点空也没有呢。”
这个回答,让他自己隐约有点脸红。
公司是忙不假,不过也能抽出一些时间的。那些时间嘛,都花给……
咳,他这算是撒谎骗小孩子了。
“没关系。”皮皮揪揪他的领口:“叔叔!我们马上抓海盗!”
“小皮皮,海盗都要睡觉啦。”谭思齐笑着亲他一口。
皮皮转脸向谭立明:“海盗晚上才出来的!爷爷,是不是!?”
谭立明笑着点头:“是晚上出来。你叔叔他笨。”
“嗯,有的是这样,皮皮真聪明!”谭思齐将他举了举:“那我们就抓一个。抓到一个就睡觉。”
“好!”
*
小孩子总是容易快乐和带来快乐的。
五月下旬,天气刚冒出一点升温的苗头时,方源老婆杜颖,顺利生下了一个刚巧整七斤重的壮小子。
孩子的五官和脸型,都很像方源。
乳名就被他起成“七斤”,谭思齐回消息说:“你这名,跟称地瓜似的”。
七斤出生的十天后,谭思齐拼出了整整一天的空,便备了厚礼过去探望。
方家的洋洋喜气远胜过年。
孩子小小的一团,一直握着拳在睡,小嘴咂吧咂吧的,姿态瞧着非常可爱。
杜颖状态也不错。不过她本来就是健美型。
“豆豆啊,你也要快点啊,你看圆圆都当爹了。”阿婆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还不忘催他赶紧加入“人夫”与“人父”的阵营。
谭思齐嘴上一力应承。
心里也止不住地开始想象,一个眼睛像卫美辰那样眨巴眨巴的小娃娃……
饭后在院子里歇息时,他问方源:“当了爹有什么感想?”
“高兴,和责任呗!”方源摸了摸自己刮得跟镜子似的下巴,“等你以后有了,你不就知道了?你也快玩够了吧?”
谭思齐瞪他一眼:“我有玩吗?谁像你,以前嚷嚷什么花丛过什么不沾身。结果后来被杜颖吃得死死,也不晓得那些豪言壮语都是谁讲的。”
方源“嘿嘿”笑了一声:“喜欢就一起过呗。对了,你家里那个呢?时间也快一年了吧?”
如果从街头相遇算起,何止一年。
“从在一块算起的话,还没到。”谭思齐笑着低头喝了口西瓜汁。
说起来,最近两个礼拜他都没见过卫美辰。俩人打的电话也不多。
她在那拍了戏回来后,就一直在忙着准备什么期末表演作业。
今天回去时间会比较晚。要不明天去找她吧?
谭思齐正想着,就听方源嗤地笑起来:
“哟,瞧你这样,还说我被吃死呢!什么大家闺秀是理想型,又是谁以前讲的啊?!不过,我那回在你家门口,见过人一眼,就觉得那姑娘确实是漂亮过头了,跟个活妖精似的。”
“你这怎么形容呢!”谭思齐放下杯子,半怒半笑地往他肩膀上重捶了一拳。
方源装模作样地“嗷”了一声:“夸漂亮也不行啊。”
“有你这么夸的吗?”
“行行,我胡说八道,是漂亮得正正好,不多也不少。”方源举了举手掌,嘻嘻一笑:“你还挺护的,有戏啊。”
谭思齐瞪他一眼,然后转移话题:“你跟人合作买地那事,怎么样了?”
“已经谈成了。”
“这么快?”
“我做事不像你。你偶尔的时候吧,有点死想八想。像我,一直风风火火多好。”方源得意地咬了口蚕豆饼:“过两年来逛我的新果园。”
谭思齐没说话,拿起颗透红的脆桃放在手里转了转。
在方源家吃了早晚饭,谭思齐才带着几大包果子饼子,上路回程。
一路空气都很新鲜,被洗过似的,连暮色都极干净。
四周静阔,谭思齐独自开着车,心情极佳。
但这好心情,在他开到市中心的时候,被卫美辰的电话打破了。
*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突发这种事。
她在电话里,声音颤抖地告诉他说,她被人困在了酒店房间里,那人想要对她下手,她快挡不住了。
她带着哭腔:“我报警了可是好怕……你快过来……”
谭思齐脑子里,像有根小钢弦断了一般,嘣呲一声。
断裂的瞬间,他脑海中飞速转过许多个念头,面色却未动,手下握紧,口中冷静地问她,在哪家酒店。
她抖着答了。
妈/的,居然就是他们谭家旗下的门店。
就在这附近没多远。
竟然敢动他的人。什么东西。
第32章 Chapter 32
谭思齐立即给酒店打电话。与此同时他转了弯, 踩了油门,转眼就到了那家酒店门口。
下车进门,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那个房间。
很奇怪,在这个短促的过程中, 他特别焦灼,却又特别清醒。
“小谭总,要不要叫……”小跑着跟过来的经理紧张地问。
谭思齐眼也不抬:“不用。你别进来。去叫人把西边那儿的监控关了。要是警察来,客气拖着点。”
经理:“好,好。”
门被反锁了。
谭思齐动作飞快,半踹半撬地进了房,大步朝卧间里走去。
卫美辰衣衫凌乱, 被人半按在床脚软凳上。
就是那个姓王的导演。
谭思齐唇角压成了一条线。
妈/的。
听见脚步声,那男人松开了撕扯衣物的手,捂着微微的啤酒肚转了身, 脸上带着一层醉意怒道:“你谁,怎么随便进来的?”
谭思齐已经上前, 将卫美辰拉了过来, 扯掉那胡乱堵住她嘴巴的方巾, 同时脱下自己的黑色薄风衣,快速笼在她身上。
随即面无表情地握着她肩膀,将她半拽半推地关进了浴室间。
然后他转过身来, 一笑:
“王导是吧?真是抱歉,我家这个妞脾气不太好,对您真是招待不周了。”
“你谁?”那人瞪着眼睛, 挺挺胸膛,小辫子带着醉意晃了晃。
他额头上有块泛青的淤伤,明显是刚刚被砸出来的。
肩膀那还有一小处划伤,略渗着几丝脏血。
谭思齐拿起床边的男人衣物,随意地搁在他面前,再看了眼那啤酒肚,客气地淡笑道:
“我是这儿酒店谭家的老三。我说,这么不听话的妞有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如,我带您出去,好好招待招待?”
三分钟后,酒店内用的西廊上。
谭思齐的拳头招待上了这家伙的脸。
刚赶了过来的周南忙道:“三少,我来吧?”
“不用。这个孙子我自己来。”谭思齐的膝盖,狠狠顶了一下那啤酒肚。
周南安静地退到一旁。
“我没碰到她,我要报———”
这孙子屁没扯完,嘴就被谭思齐一拳打蔫下去,人歪倒在地,抖了抖半层脂肪。
谭思齐好歹也是杂乱练过些拳脚的。等收拾完了这条死鱼,他也就手背上有点儿泛红。
“王导也真是,我们说好互相切磋一下而已,哪用这么实诚啊,早点认输喊停不就好了?”
谭思齐看着地上趴着的人,眼角未动地笑笑。
擦了擦手,谭思齐打了个电话给谭长君,表示这趟事儿要是有麻烦,就由他一个人承担,跟酒店其他人无关,特此报备一下。
谭长君略感惊讶,懒洋洋地笑了笑:“你手脚应该还算利索吧?那王八现在怎么样?”
谭思齐瞥了瞥地上那摊肉:“至少能躺半个月,不过一块指甲也不会残。”
“有外人看见吗?”
“没有。”
“那有什么事”,谭长君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不就一个不长眼的酸导演么,也不看看是谁的地头。他呀我知道,烂事儿干的不少,人没什么大本事,现在呢也失宠了,还不自觉,贱得很。行了,你救你的美人去吧,后头这些我给你处理掉。”
谭思齐:“不用。我会自己处理的。”
*
跟警察简单交待完情况。
回仁爱路,周南开车送他们。
卫美辰裹着谭思齐的那件风衣,紧紧抱着胳膊,缩着身子坐在后座一角。
谭思齐则冷着脸,静静地坐在另一边,对着半降下的车窗,点了一支烟。
半晌他问她:“你早上不是跟我说,今晚在学校排剧吗?”
卫美辰动动唇,到底没答出什么话来。
谭思齐抿着唇角,不再看她。
而后,一路沉默。
谭思齐只让周南送到了楼下。
进出电梯的过程之中,他与卫美辰俩人继续无声。
开门时,一屋的昏暗更显冷清不愉。
进了门后,谭思齐灯也没开,借着窗外透过来的薄薄光亮,直接迈着长腿坐进了客厅沙发。
然后他朝站在沙发三四米之外的卫美辰瞥了一眼,似笑非笑:“要是我没来得及过去,他就得手了?”
卫美辰脑袋微垂,声音很低:“我会想别的办法……”
暗色里,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谭思齐拍了拍裤子上若有若无的白色烟灰,忍不住讽刺道:“你还真是聪明能干。”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们都说他是个Gay…而且本来还有很多人试戏的,我都看见了…我……”卫美辰双手紧紧揪着风衣的腰摆。
谭思齐带着点冷笑打断了她的话:“行了,你去洗洗吧。”
卫美辰抬头看他一眼,肩头微微哆嗦了下。
“以后你再瞒着我自己乱来,出了这种事,就别再找我。”
谭思齐不耐烦地从台几屉子找出一根烟,夹在指缝里,然后站了起来:
“我懒得给你收拾这种破事,也懒得欣赏你在别人的床边衣衫不整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那种……”卫美辰抬高了声音想要辩解。
谭思齐却再次打断了她:“没有什么?在酒店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一个男人对着你这张脸会想干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清楚的吗?!”
为什么要对他撒谎?
为什么不听他的?
为什么要让他这么担心?
此刻他心中焦躁得要命。想点烟,可掏了半天也没找到火机。
于是他嘴上骂了句粗话,抖手把烟掷到了地上。
动作间,脚还猛地踢到了茶几的腿,发出“砰”的一声。
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谭思齐揪了揪明明很松,却似乎要勒死他的领口,疾步朝屋门走过去。但在靠近卫美辰之时,他不由得慢了下来。
她的双眼在这昏暗中明亮地盯着他。
“我没有那种心思。我没有。”她看着他,一字字清晰地说。
这话落下,谭思齐已经越过了她。他随口道:“我不在乎。”
“明天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他又冷冷地说了一句。
只是脚步明显放得更慢了。
她这样的状况,今晚肯定不适合回宿舍住。
他在考虑,要不要把林姨叫来。
但下一秒,却听她回道:“不占你地了,我今天就走。”
卫美辰仿佛突然放弃了方才的所有努力,快速蹦出这一句,语气也陡然冷硬下来。
呵,不想待就不待,他求她吗?
“随便你”,谭思齐脚步顿了下,又继续往前迈,还加了一句:“走了就别回来了。”
他的手刚要碰到门把,身后一半颤抖一半讥嘲的声音就传了来:“什么回不回来?我本来就不稀罕留在这里。”
谭思齐胸中气闷又压上去一大块。他扭过头淡笑:“那你稀罕去哪里?酒店的床上?”
这句话有一大半只是他的发泄。
但卫美辰似乎被重重蛰了一下。
她直视向他,整个人都竖起了刺猬的甲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谭思齐,不信我就不信好了!你又有什么资格为了这个说我!你凭什么怀疑我!你对着我又会想干什么呢?你又是什么正人君子?!装模作样,你跟那种男人其实又有多少不同?!”
她语句凌乱,也不晓得究竟在表达什么意思。
但那副腔调,扎扎实实地进一步惹恼了他。
谭思齐回过身来,大步上前,猛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捏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