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赵晴轻轻摇头，嘴角微弧：“也是像你这样，又吐又紧张的，还有别的事，总之吃了不少苦头和教训，所以才能总结经验呀。”
这时，外头谭立明笑着喊了声：“思齐，快过来。”
听声音，似乎是有客人来了。
三个人走出去。
谭长君就站在门外不远处。赵晴迎面撞见了他的视线。俩人对着看了看，又静静移开。
客人，是谭立明的医生朋友弘叔，被谭立明在这大年夜着急忙慌给请过来的。
“老谭，你这儿媳和孙子，都好着呢啊，我等着秋天喝满月桂花酒。”
卫美辰还没反应过来，弘叔已经轻手轻脚地搭完脉：“要是不放心，医院再去看看。反正我这话是撂在这儿，挺好。”
谭立明唇角沾笑，在一旁不自觉地搓着手：“好，好！来喝酒，喝酒！”
皮皮也蹦蹦跳跳地，要去拉婶婶的手，直嚷看宝宝。
谭长君赶忙把他隔开，抱起来。
家里笑意一片。
谭思齐搂着还懵头的卫美辰，看向父亲。他似乎很久没见父亲这么开心过了。
也许真的只是他紧张过头。
他也勾起嘴角，悄悄亲了下小妻子。
谭立明的好心情，一晚上都没歇。
初一的一大早，谭思齐睡眼还惺忪着，就被父亲叫到书房。
“你看看，这名字好不好？”
谭立明递给儿子一张纸，乐呵呵地，面色像年轻了十八岁：“皮皮叫谭天正，你的呢，要是男孩就叫谭光和，要是女孩，就叫谭水若，怎么样？”
这就起好名字了？
谭思齐看了一眼上头劲道的钢笔字，刚想说话，就听谭立明又喜道：
“双胞胎会遗传，说不定啊，这两个名字都能用上。”
让卫美辰那小肚子，一下子生两个？
爸是不是开心过头了？
谭思齐揉揉眼睛，抬起头，看见谭立明脸上难得有种讪笑。
“当然了，你们的孩子，什么名字你们定，呵呵，爸爸只是意见，意见。”
谭立明说着，又低头搓搓手，小了声：“要是总归不放心呢，不生也行。”
他必须承认，自己仍旧是偏心的。
如果说当初皮皮带来的是十分开心，如今这个还未见面的孩子，带来的就是十二分的喜悦。
谁也不知道，他盼了这个孩子多久。
好像，这个孙辈的存在，会用新生冲淡当年的遗憾。
只是，儿子的事儿子定，他已经不是当年独断的人。
往后，要全交给他们自己当家。
半晌，他听到小儿子说：“好的，爸，只要对她没危险，我们会争取生，生了，就用这个名字。”
谭立明抬起头，笑意漫上眼角纹路：“行，你照顾好她，旁的别担心，爸爸给你们准备。”
*
想起卫美辰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生两个”，谭思齐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
他憋着，没把“可能会生双胞胎”这件事，说给卫美辰，怕她小脑袋再发愁。
她的孕吐虽然缓解，但还是时不时犯。而且还是爱掉眼泪，像个小哭包，一戳全是水。
就连她那部电影上映的好消息，都没能让她少哭几回。
他心疼，却又代替不了。
只暗暗想定，希望是一个，这一个就好，绝对不再要。
怀孕的消息并未告诉给朋友们。
但陈允不知从哪儿知道了。
他在大年初六笑嘻嘻地跑来，嘚瑟：“我跟我女人都是医生，医院里的事当然瞒不了我。”
这家伙，来了就一个劲往卫美辰身边凑。谭思齐赶苍蝇似地：“走开走开。”
陈允越过他肩膀，朝卫美辰眨眨眼：“小美辰，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关于……”他偷偷指指谭思齐。
卫美辰很感兴趣，直点头，连孕吐都停了。
谭思齐只好让开，气咻咻站到一边。
交友真是要谨慎。
“你老公以前有个外号，叫小处谭。”陈允坐她身边，嘻嘻低笑，“你现在有个外号，叫小处谭终结者。”
卫美辰“噗嗤”笑出来。
陈允得意：“他不让我说，我还告诉你，够意思吧？”
卫美辰看了眼拉着脸的谭思齐，笑着点头。
“他给你输过那么多血，可真是血脉啊。”陈允看看她肚子，感叹了一声，又赶紧巧笑：“我这么够意思，这要是个女儿，嫁给我儿子好不好？”
“走开走开，回家生儿子去。”眼见这家伙靠得越来越近，谭思齐坚定赶人。
卫美辰却在一边怔愣。
她这才知道，当初谭思齐拼命供她血的事，心里又软又疼，抱住他就哭。
谭思齐搂着她哄。
心中遗憾，这要不是孕期，她肯定是另一种更迷人的反应。
他把总公司的事，全丢给谭长君，自己腾出时间照顾她。
谭长君拍拍他的肩，表示支持：“不容易，好好照顾，别跟我一样。”
春节后，谭思齐陪卫美辰把那部戏剩下的镜头拍完，就暂时不让她再接工作。学校里还有点课，也帮她请了假。
韩升的事，怕她情绪不好，就算卫美辰提了多次，也暂时不让她见，撒谎说探视申请没批下来。
孕妇的性情确实多变。
卫美辰有时很乖，甜得他梦里都在笑。有时，她又喜欢没来由地冲他发脾气，挠他咬他。
谭思齐全都心甘情愿地笑着收下。偶尔，带着熊猫眼和猫爪印去公司，他也满心愉快。
只要她高兴就好。
幸好，到了怀孕八周多的时候，医生确诊，她怀的只是单胎。
同时也确定，她的旧伤，基本没有被催发的风险。
卫美辰翘着嘴角：“我说了，我运气总是好的。”
谭思齐也安心下来，终于答应陪她去看韩升。
第52章 Chapter 52
卫美辰去看韩升的这天, 天气晴朗。
韩升还被关押待审。监狱在郊区，离嘉意山不远。
事前, 谭思齐先单独进去了一趟。
韩升头发剃了，精神看着还可以, 没怎么损伤他原先那份俊美与风度，还添了点沉静。
“师兄。我就估猜你会来。”他朝谭思齐微笑。
谭思齐静了静：“你怎么样？”
“还行。”韩升笑了一声，“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早晚的事。没多少意外，就没多少好计较的。”
“所以没跑？英勇就义？”
“让师兄笑话了。”
“我会尽力给你找最好的律师”，谭思齐正色道, “里面也会尽量托人照顾你，让你过得好点。你要是有什么隐情，一定要对律师说。如果有任何轻判的机会, 希望你抓住。”
韩升微怔，喉头动了动, 眼帘垂下又抬起, 笑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师兄一向也看不上我的，何必沾手这些事？”
谭思齐：“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但你是美辰的朋友，而她是我女人。”
“我知道, 你肯定会为她来。但没想到你愿意为她做这些。”韩升吸了口气，“你这么关心她。她的眼光很好，我也替她高兴。”
谭思齐笑了笑：“说起来, 我能遇到她，多多少少有一些是因为你。”
“据我所知，那倒不一定。”韩升笑着摇头，“可能有些事她还没告诉你。我就不说了，回头你自己问她。”
谭思齐疑惑着，微敛了眉。
韩升也收了笑，低头道：
“其实师兄，我当年念中学的时候，也是很崇拜你的。或者说，那个词不叫崇拜，我也说不好。
总之，我当年，很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干净上进专心，而不是像我老子。”
谭思齐没说话。
“可惜，我跟你终究是不一样。”韩升抬起头，继续道：“我老子在那个年代暴富，人人都巴结他，也巴结我。我虽然看不上我老子那种作态，看不上他欺负我妈，但心里也是享受的。”
他顿了顿：“后来，我老子突然被搞破产的时候，我十五岁，一夜之间，处处被人踩。”
韩升勾了唇笑：
“从那时候起，我就发现，人人都会变脸，只有钱和势不会变。
我到底还是像我老子，学不成你。
我走捷径，不择手段，让韩家东山再起，也算风光一时。到今天，一切都好像是必然。”
谭思齐看看他：“不用多想了，尽量争取以后吧。”
又道：“我待会带她来看你。你情绪上注意点。她怀孕了。”
韩升一愣，然后笑：“好。”
不一会，卫美辰穿着碎花绒衣走进来，微红眼喊他：“哥。”
“你难得这样喊我”，韩升扬唇，“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卫美辰仔细地打量他，他好像有点瘦了。
她手掌触上玻璃：“你一定要争取出来啊。”
韩升笑：“小美辰，其实不用管我。”
“我就是要管。”卫美辰揉了揉眼，“当年要不是你管我，可能我已经死了，或者变成别的什么样子。”
“那时候我看见你，只是想起了自己，帮你那点小事，不需要你感激。”
韩升看了眼她依旧窈窕的腰身：“其实我们有些性格挺像的，现在看你过得好，我很高兴。”
卫美辰眼中噙着点水珠：“哥，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想要你能出来。我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
韩升想了想：“非要感谢我的话，这样好不好？如果我没法出去了，你就提点些王韵，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忘了我。”
“我不要。你自己去说。”卫美辰嘟起嘴。
韩升笑：“小美辰，哥就拜托你这个，好不好？”
卫美辰抹了好几遍眼睛，才总算答应下来。
出来的时候，冬日晨光明灿。
她抱住谭思齐哭：“你骗我，你还说他没什么事。”
又自责：“为什么我以前都不知道呢，为什么我没能劝着他一点呢。都怪我。”
谭思齐将她抱进车：“不要这样想。他认识你之前，手上就不干净了。再说，他什么都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我会尽量帮他，你别哭。”
卫美辰抬头：“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他关上门：“不会。我有分寸。”
“谢谢你。”她吸了下鼻子，“本来跟你没关系的。”
“我们之间谢什么？”谭思齐笑着给她擦擦脸，“我知道你心情。方源出事，我也是想着非救不可。”
他与她性格相异，却又是同一类人。
“他那边也很麻烦吗？”
谭思齐指了指远处，能清楚看见的圆润山廓：“他那事牵扯太多，现在有个办法是出让嘉意山那块地，我答应了。”
卫美辰睁大眼睛：“那你的天文馆呢？设计那么久。”
谭思齐将车启动，拐了个弯，开往嘉意山下，墨水湖边，当初他们曾“约会半天”的地方。
“以后总有机会。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他笑道，“曾经有一回，我开车带方源，那时候对车这东西，恐惧感还比较大，结果就出了事。要不是方源抢着扑过来，我估计要没命。”
卫美辰后怕地看他一眼：“就因为小时候的事故吗？”
“嗯。你别害怕，我现在好多了，没这问题。”
谭思齐笑：“我二十一岁的时候，自闭症复发，治好之后，很多毛病就没了。
医生说是恰好通过情景再现，给克服掉了。”
卫美辰绞着手指：“你……是不是在石城复发的呀？在车里看到……血？后备箱？”
“什么？”谭思齐手下一滞。
他惊讶地看她一眼，快速将车停到路边，再静静盯了她好几秒：“当时在后备箱里面，那个人是你？”
卫美辰被他盯得缩了缩头：“是呀。对不起。”
总是给他添麻烦。
“你为什么会在里面？”
不等她回答，他就大致猜了出来。
她十四岁，石城，黎明之前，受了伤，还能因为什么事？
他当年暑假去那里，就是因为有了些关于罗海苏的线索，只是寻找无果。
是了。
相同的罕见血型，还有她当初问过他的那句话。他早就该猜出来。
“就是那天，你下了我的车，碰到了韩升？”
卫美辰点头：“是他收留我，给我治伤，开导我，还把这件事前前后后都掩住，不让别……”
“你怎么不早说！”谭思齐倾身，解开她安全带，一把将人抱过来，眼中半是心疼半是狂喜：
“你当时为什么不出来？嗯？我也会带你回家！会早点带你回家。”
卫美辰勾住他的脖子：“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很好，但是不知道你会喜欢我，所以还不敢。”
谭思齐小心翼翼将她抱坐到腿上，笑着亲她额头：“你早就认出来那个木星球了？怎么看见的？以前为什么不说？你钻进钻出的，我怎么都没发现？怎么躲开监控的？”
卫美辰在泪意里翘起嘴角：“你问太多问题了，我怎么回答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