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总督做出为难的样子,其实就是想要陆屿多出点钱。
“总督大人,我知道现在这地皮值钱,只不过,因为我的酒楼才开了不久,我手上也没多少积蓄,所以恕我冒昧,现在我先支付您五千两,之后三年内,我再支付您一万两,您看可不可行?”
陆屿这话说得诚恳,一听就是真穷才会说出的主意,让西洲总督想要提价的心思一下子就像是被西北风暴击一般,凉了下来。
一万五千两,那也不少了,虽然是三年内付清。
西洲总督这么一想,心里又多少有些宽慰。
于是,双方共赢的情况下,两人写了一式两份的书面合同。自此,“江南第一酒楼”正式被陆屿接管。
***
“天一楼”的帮厨和学徒们,在治疗那批达官贵人的一个月里,被陆屿进行了正式的厨艺培训,每个人都学会了至少三种特色菜。
然后,他们作为“天一楼”第一批元老级人物,就开始了入股当股东兼大厨的好日子。
“江南第一酒楼”的店小二们羡慕极了,好在陆掌柜告诉他们,将来他们的分店还会遍布整个江南,甚至全国,所以,作为酒楼第二批实习员工,他们的前途也是非常广阔的。
有了理想,新培训的一个个店小二和帮厨们,干起活来,都热情似火,不怕脏又不怕累。
而陆屿,作为两家酒楼的老板,一、三、五在“天一楼”下厨,二、四、六在“江南第一酒楼”下厨。
虽然陆屿所在的下厨的酒楼,当天生意非常火爆,但因为座位有限,另外一家酒楼被培训出的特色菜,味道也没有失去水准,所以两家店的生意不相上下。
至于周日,陆屿并不下厨。
不下厨干嘛?
当然是带着包子东施约会逛街游玩,因为包子东施小时候帮爹娘干活,长大了一个人卖包子,几乎是全年无休状态。
陆屿觉得,现在他们不用为了生计奔波了,自然就应该利用闲暇时间享受起来。
当然,在有空的日子里,陆屿终于把皇埔三少心心念念的马术教给了他,只不过,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具体他学得怎么样,还需要自己多加练习。
***
两家酒楼的生意在半个月后,已经稳定下来。
包子东施在柜台里每天数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早就实现了她月入千两的小目标,本该每天都开心到飞起,可最近几日,她却有些愁眉不展。
“老板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店里机灵的店小二见了,都忍不住询问出声。
“没事,我只是看着最近天气阴沉,人提不起劲。”
包子东施忙牵起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有不爽利的地方,只是,心里却是想,自己表现都这么明显了吗?
不过,既然这么明显了,陆屿那家伙,怎么都不问问!
而且,明明酒楼的生意已经稳定了,为何他这几天反而忙了起来?
难道,男人有钱了,都开始靠不住?
可她家陆屿看着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前几天她还看到他还眼神冷厉拒绝了一个大美女的表白呢!
当然,她也不是故意偷看的。
只是当时有伙计给她通风报信说陆屿从“江南第一酒楼”回来的路上,被一个美女拦住了去路,让自己去瞧瞧。
自己的未婚夫被人拦住了,她当然是要去找回场子不是?
可那天自己气势汹汹杀到,还没放出什么狠话,那美女就已经落泪掩面而去了。
包子东施回忆结束后,又悠悠叹了一口气。
既然不是心花了,那他这几天在忙什么啊?自己问起的时候,还神神秘秘说什么过几天就知道。
可这都好几天了,她还是不知道!
此时,已是戌时一刻,店里的店小二们打扫完酒楼,都陆陆续续开始离开。
皎洁的月光“天一楼”的大门照进来,铺洒了一地银辉。
包子东施直起身子,吹灭了酒楼里的蜡烛,准备关门去对面看看“江南第一酒楼”的陆屿忙完了没。
可没想到,她一出门,却发现,刚才离开的一个个店小二,都没有真的离开,他们和“江南第一酒楼”的店小二站在一起,每个人的手里,还都举着一根蜡烛。
悠悠的烛光在他们的面前跳跃闪动,映衬出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
包子东施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但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和陆屿最近几天的神神秘秘有关,所以,她在怔楞中,并没有出言询问。
正在此时,刚才还聚在一起手捧红蜡烛的店小二们,一个个开始移动脚步。
也是在此时,包子东施才发现,他们刚才站着的那片地方后面,是她的未婚夫。
他已经换下今日原本穿着的方便炒菜的灰色简装,而穿上了自己为他新做的深蓝色的云纹锦衣。
皎洁的月光下,他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案几前,身姿笔挺,眉目柔和。
而他的面前,竟然还架着一把古筝。
包子东施正诧异,原来他未婚夫还会古筝曲的时候,只见未婚夫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那古筝上一拨,一串美妙的音符就流泻出来。
与此同时,他薄唇微掀,轻轻起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未婚夫清越别致的声音唱起《凤求凰》,那曲调宛转悠扬,那词句热情奔放。
包子听着,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尤其他一边唱着,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里面的深情一览无余,里面的期待更像是漫天的繁星凝聚而成的星辉,熠熠耀人眼。
包子东施听着这动人的乐曲,一双手不自觉就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实在是她的心跳动的太剧烈,她怕自己不捂住些,它一不小心就要蹦出来。
“陶彩瑶,陆屿心悦你已久,如今也攒够了银钱,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曲罢,陆屿站了起来。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包子东施一步步走进。
包子东施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气宇轩昂,面容隽秀,眼含深情,只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间最幸运的女子。
“嫁给他!”
“嫁给他!”
“嫁给他!”
“……”
在陆屿说完这询问的表白之语后,一个个店小二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纷纷呐喊助威起来。
包子东施看着把她和陆屿围城一圈的店小二们一个个脸上都是祝福的笑容,心里更是暖得不成样子。
“我愿意。”
包子东施一下扑到陆屿的怀里,然后,在他同样灿烂的笑容里,凑到他耳边说道:
“不是早就登记过了?”
陆屿同样低头咬住她的耳朵回答:
“上次的表白太仓促,如今有钱有时间,我就想给你最好最浪漫的。”
说完,陆屿放开包子东施,然后,在她的不解中,指着周围上空说:
“你看,漂亮吗?”
包子东施朝四周望了一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盏盏孔明灯自四面八方升起,在这个美丽的夜里,形成了一道令人难忘的风景。
真的好美,好浪漫!
第334章 厨神之子落魄后22
阴暗逼仄的牢房里, 陈雁飞蜷缩在草席上,感受生命最后的时光。
得罪了这么多的达官贵人,西洲总督更是恨不得他立马死去,所以他的案子并没有推后到明年处理。
上公堂、递文书、下判决,短短一个月,他的罪行就被确认下来。
明天,就是他要被砍头的日子。
“陈雁飞,有人来看你了。”
正在他被冻得迷迷糊糊之时,牢头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
陈雁飞心里有些惊讶,他实在想不出,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看他。毕竟,他父母双亡,也无任何亲戚, 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努力地撑开眼皮,看到牢房前一双做工精致,质感上等的鹿皮靴。
费力地撑起身子,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你?!”
陈雁飞万万没想到,今天来看他的人竟然是陆屿。
但随即又明白了,他估计就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所以,他并没有问出“你来做什么”这种愚蠢的问题。
陆屿来到牢房里,看到如今狼狈不堪的陈雁飞,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嘲讽鄙夷之类,反而十分平静。
他也没有说话, 而是低下身子,把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三碟子小菜和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从牢房木头柱子的缝隙里递到关押陈雁飞的脏乱地板上。
“这几天都吃不下饭吧,瞧瞧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陆屿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丝毫起伏。
说着仿似关心的话,但实际是人都感受不到里面的一丝关心意味。
这反而到降低了陈雁飞的戒心,毕竟,陆屿真关心他才有问题。
虽然他明天就要处斩,但他也不想提早死啊~未知的死亡,总是比苟延残喘更加恐怖。
大概是被饭菜的诱人香味刺激了,陈雁飞觉得自己原本无力的身体,好像在本能的驱使下,又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摇摇晃晃走到饭菜前,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但是刚吃下一口西湖醋鱼,他的眼睛就瞪大开来。
平滑油亮的糖醋包裹着鲜美的鱼肉,微微酸甜的滋味中带起一阵蟹香,口感绝佳,火候正好。
这是……他师父的手艺!
可他师父都已经死了,除了他,谁还能做出这样一道鲜嫩酸甜又清淡爽口的西湖醋鱼?
而且,自己尚且只能做出师父精髓的九分,这菜,却是做到了十成十的如出一辙。
陈雁飞怀着复杂的心思,又开始尝起第二道小菜——糟烩鞭笋。
这菜以嫩鞭笋加香糟,经过煸炒烩制作而成,成品鲜嫩爽口,香味浓郁。看着简简单单,但极其考验烹饪技巧。
因为只要调味或者火候其中一个没有精确掌握好,那笋咀嚼之后,就会回味出苦涩,成为败笔。
然而,这一盘糟烩鞭笋,咀嚼起来,只让人感受到笋片的甘甜清香。
和着那软香白糯的米饭,简直让人的胃口大开,恨不得把碗都吞下去!
当然,陈雁飞也没有忘记那第三碟菜——八宝豆腐。
此菜是取用优质黄豆做成的嫩豆腐,加猪肉末、鸡肉末、火腿末、香菇末、蘑菇末、瓜子仁末、松仁末,用鸡汤烩煮成羹状的菜肴。
虽然添加了八种优质材料,但也极考验厨师的功力。
因为每种材料特性不同,添加的时间,处理的手段,都成为这豆腐成败的关键。
其他酒楼不是没有这一道八宝豆腐,但能把八宝豆腐做到极致的,也仅有他师父一人,然而,他品尝到眼前这鲜美绝嫩的八宝豆腐后,却觉得自己错了。
世间其实也存在第二人,可以把八宝豆腐做得完美至极,每一种材料的处理都恰到好处,既不抢了其他材料的鲜味,又能拥有自己独自的美味。
一层一层的味道叠加,最终汇聚成顶级的鲜香纯浓。
让人一口下肚,忍不住就想吃第二口、第三口……
当陈雁飞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陆屿带来的饭菜,并吃得连汤汁都不剩一滴后,他捧着饭碗,终于抬头:
“这是谁做的菜?!”
他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与颤抖,仿佛极不情愿问出口又不得不问出口。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做的。”
陆屿一直默不作声看陈雁飞吃完,听到他的问话,语气平静地开口。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烧出这么完美的菜!这是你骗我的,师父的手艺只有我才会……只有我才会!”
陈雁飞听到陆屿的回答,眼神癫狂,看起来更激动了。
“难不成,你觉得这是我父亲附身于我才做出来的吗?毕竟,他的手艺也只有我与你知道了。”
陆屿用平淡的语气述着这残忍的事实,陈雁飞听了,顿时红了眼睛。
手里的碗掉落在地上碎成白瓷片,但他看都没看一眼,反而用一双枯瘦的手用尽力气抓住牢房的木桩子,瞪着眼不甘地质问:
“为何你从前要扮猪吃老虎,看到我为自己的天赋沾沾自喜你心里其实一直都在嘲笑我对不对?”
也没等陆屿回答,陈雁飞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眼里是毒蛇般阴冷的邪恶,
“都是你……都是你自作聪明装蠢……让我萌生了贪念才害死了你的父亲……哈哈哈……是你害死了你的父亲!”
“要是你早点儿坦白自己的厨艺,你父亲就不会教我下厨;要是他不教我,我哪里还会鸠占鹊巢……哈哈哈哈……你现在用厨艺嘲笑我……也太晚了!”
陈雁飞想着,反正自己明天就要被处决了,死之前,让这个害自己入狱的人膈应一下也好,所以他邪笑着把陆屿父亲死亡的真相说出,又顺便把责任推到陆屿身上,企图让他自责后悔难过。
“我父亲的死果然与你有关!”
陆屿这次来,特地做了他父亲的拿手菜,就是为了引出陈雁飞的话,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陈雁飞就一股脑儿把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听陈雁飞说完,他也大致弄懂了陈雁飞的报复心理。
“死到临头,你竟然还没有一丝悔过之心,枉我父亲待你就如同亲生,你当时,是怎么下得了这样的手?你简直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