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见岩秋生嘴里虽然这么说着,眼里却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倒十分欣赏他的豁达: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副皮囊罢了,等几十年一过,谁还不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满面皱纹之态?要我说,真正的友情,就该是心灵的相交,那些重视表面的交情,不要也罢。”
“只不过,这世上能像公子这般通透的人不多啊!”
岩秋生喝完了陆屿给他倒的茶,摇头叹息一声。
“我看岩公子就是,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交个朋友?”
陆屿重新把岩秋生面前的茶添上,笑着对他说道,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岩秋生再次喝下杯盏里的茶水,朗笑着应道:
“自然是极好。”
……
等吃过饭,陆屿询问了岩秋生的房间号,约定下次再去拜访他,便回了自己的客房。
第二天破晓时分,岩秋生刚起,就听到自己房门被敲响。
这么早,他本以为是自己的书童,没想到打开门,却是昨天新教的朋友陆屿。
“快进来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有没有打扰你休息?”
陆屿见门开了,自然地问询一句。
“没有没有,我平时都早起,你能来,我欢迎还来不及。”
陆屿随着岩秋生进房间,自然而然地在房间里的圆桌前坐下,才从袖口掏出一张宣纸放于桌上。
岩秋生见宣纸上黄底黑字,用标准的小楷清晰地写着一张药方,不由诧异道:
“这是?”
陆屿见岩秋生问起,眼里聚起些许紧张:
“这是我在偶得的古籍上查找的治疗脱发的药方……这古籍上治腿寒的药方曾让我的长辈七天就告别了几十年的腿疼,兴许它也能治好你的脱发。”
似乎怕岩秋生误会,陆屿又赶紧补充:
“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可外人总会在意人的外貌,我想着既然有方法可能可以让你治愈,为何不试试呢?万一成功了,兴许会给你的生活带去些便利。”
岩秋生看着陆屿一双本该风流潋滟的桃花眼里,全是对他的关心,不由感激道:
“你不会为了我的脱发,查找了一晚上的古籍吧?你诚心诚意为我着想,我哪会误会你?这药方,我会试试的。”
岩秋生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容颜给自己造成了多少麻烦。
比如娃娃亲的退婚,比如媒婆看着他发愁的样子,比如他老父亲临终的遗憾……说不定以后还会影响他的仕途。
毕竟,朝廷官员,乃是朝廷门面的担当,像他这样的姿容,就算再有才干,皇帝都不太会重用的。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如果考上前三甲,被安排到不需要抛头露面比如编书之类轻职的准备。
可没想到,科考之前,友人会给他送来药方。
而且这还是古籍里的秘方。
岩秋生看着友人眼底的青黑,心里十分感动,也升起些许期望。
……
陆屿离开后,岩秋生就唤了自己的书童,让他去帮忙煎药。
然而,书童却看着他欲言又止。
岩秋生示意他有话就说后,书童看着药方,警惕地关上房门,才附耳到岩秋生耳边说:
“少爷,六年前的事情你忘记啦?怎么这次还会轻易相信别人呢!”
岩秋生听到书童的话,就知道他说的是何事。
六年前他周游各地后终于觉得自己的见识足以上京科考,也收了自己的心,打算给他父亲一个交代。
可没想到,自己因为暴露了才华,被同届的考生下了泻药,虽然那人最终也因为作弊终身被取消考试资格,但他名落孙山也是事实。
而他的父亲,四年前,也在遗憾中去世。
他守孝三年,如今来京科考,也是想全了他老爹的期盼。
如今,书童这样说,都是出自对他的担心。
如果这药是别人给的,他怕是也会因为杯弓蛇影而踟蹰,但给他药方的人是陆屿。
所以,面对书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笑着摇头:
“此人学识渊博,见识广博,才华更是具有令人惊艳之色,此次科举,在我之上乃是必然,他没有害我的理由。”
书童第一次听到自家公子如此夸赞一个同辈之人,惊讶地咋舌。
“而且哪有人害人还害得这么光明正大的?”
刚恢复平静,书童又听他家公子这么一问,顿时觉得有道理。
这陆公子给的是药方,他去抓药的时候就可以询问药房里的中医,看看里面有没有害人的毒药。
如果陆公子真的要害人,直接在吃食里下才是更隐晦。
再说,现在离科考还有半个月,他就算要害,也不会这么早下手啊?
书童想通后,就不再逗留。
因为他觉得,既然没问题,那这药方是得试一试,如果有效的话,他家公子考进前三巡街,那会更加风光呢!
***
岩秋生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在书童把药熬制好后,他按照药方的说明,把药汁喝了,而那药渣,他也按照药方的说明,用毛笔沾着涂抹于自己的秃顶部分。
睡觉之前,岩秋生的脑袋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药喝了之后,身体暖意融融的,即便是在秋天的晚上,好似也感觉不到凉意。
岩秋生并没有期待着第二天头顶会发生什么变化。
在他看来,药物作用于身体即便快速,长头发应该是没那么迅速的。
可当第二天给书童开门,书童那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鸡蛋时,他发现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少爷!您的头顶!它真的长出来了!”
“少爷,您稍等,我去给您拿镜子!”
……
第一天,岩秋生难得像个黄花大闺女一般在镜子前左右四顾,欣赏自己头顶冒出的一颗颗喜人的“小黑刺”。
第二天,岩秋生摸着寸长的“松针”觉得他的发型独特得有些可爱。
……
第七天,岩秋生终于成功带上告别了十几年的发冠。
他坐于镜子前,端详地十分认真:
镜子里的人虽然没有令人惊艳的眉眼,但五官长得很是端正。
之前因为秃头看起来十分怪异,在乌黑头发映衬下,竟然带着凛然的正气,而没有了头顶反光的抢镜,他眉眼里的睿智给他整个人增色不少。
虽然不是美少年,但也比之前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不止。
“咚咚咚”。
这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
岩秋生收敛了一下眼里的兴奋,从凳子上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陆屿。
岩秋生还没来得及感谢,就听他朗笑着说道:
“我在开心的时候,特别想有个可以分享自己喜悦的人,如今,我想着秋生可能需要我,于是,我就来了。”
第344章 状元的白月光8
一如岩秋生所料, 陆屿果然得了这笔试的第一名。
殿试的时候,他在皇上的提问下,更是镇定自若,出口成章,引得皇上连连夸赞。
当然,岩秋生自己,虽然只考取了第二名,但作为榜眼,他的文章也得到了皇上的夸赞,他的见解,虽然较陆屿稚嫩,但比之历届的状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陆屿和岩秋生作为一甲里的状元和榜眼, 都被皇帝授予了翰林院修撰,正六品的官。
这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原本,榜眼都只会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的。
别看翰林院修撰和翰林院编修只差了两个字, 也只差了一个品级,但翰林院修撰主要职责是掌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相当于皇帝的秘书机构。
它处于最重要的权利中心,相当于是人才的实习地。
只要你在实习期间表现良好或者成绩突出,接下来,就很有可能被皇帝委以重任。
而翰林院编修, 主要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
从职责就可以看出,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帝王,表现自己的才能。另一个,离权力中心远多了。
用现代职能比喻的话,一个就是总裁办的实习生,一个就是普通的办公室实习生。
所以,这对于岩秋生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想,这和陆屿送他的生发药方脱不开关系,因为它让世人的眼光不再集中于他的头顶,而集中于他的才华。
当他和陆屿穿着皇帝赐下的官服坐在马上巡游时,看着百姓们的脸上洋溢着对他们的赞美和祝福,岩秋生的眼角微湿。
他父亲若是在天上看到他如今的样子,也该欣慰了。
***
相比于岩秋生的激动,陆屿坐在马上,脸上虽然也挂着浅浅的微笑,但是眼里却一片淡漠。
若是事情还和原世界一样,那么人群里就该混着那个颜控的潮汐公主。
因为公主提前回宫所央求,皇帝又看好陆屿的才华,便欣然同意公主所求,急招陆屿进宫面圣。
和原身一样,陆屿并没在巡街的时候发现什么特殊的公主座驾,想来她应该是微服出宫。
而事实也是,事情并没有和原身那世不一样。
刚巡街完毕,陆屿正打算和岩秋生一起回客栈,就被宫中的太监拦住了去路。
“状元爷稍等,皇上召见,状元爷和杂家走一趟吧。”
陆屿听了,眼神就是一冷。
那公公以为陆屿担心他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才被找,于是乐呵呵地朝陆屿道:
“状元爷不必紧张,这次进宫,是有好事。”
至于什么好事,在上头没有定论之前,却不是他一个太监能说出口的。
陆屿缓了缓神色,朝岩秋生告别,才对着来接他的太监道:
“公公请前边带路。”
太监也没有多说,直接把陆屿带到了御书房前。
御书房守门的太监见了,高喝一声:
“新科状元陆屿求见。”
等御书房的门自里面打开,陆屿才被放了进去。
御书房内,潮汐公主听到陆屿来了,眼睛顿时放出华彩,脖子还伸长了朝御书房门口看去,一点儿没有公主的仪态。
直到她的脑袋被皇帝用奏折敲了下,才稍稍收敛。
陆屿看到皇帝对潮汐公主的纵容,心里思衬着皇帝在知道自己有婚约后会如何处理,并迅速做好心理准备。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屿朝皇帝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表示一会儿的拒绝并不是出自不敬,实在是难以答应。
“爱卿快快请起。”
皇帝看到陆屿,也是十分开心,在他眼里,甚至把他当成了未来女婿。
“谢皇上。”
陆屿看到皇帝脸上的和蔼岳父笑容,却是高兴不起来。
不过,因为影帝级的演技,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爱卿一定很奇怪,怎么这会儿朕把你招进宫里,其实呢,是朕实在欣赏爱卿的才华,想问问爱卿如今婚配与否。”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没婚配,就给你陆屿与旁边站着的潮汐公主赐婚,加陆屿与皇家的羁绊,以后更好地为皇家办事。
“谢皇上抬爱,微臣已经有了婚约。”
陆屿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补足原身的遗憾,当然是果断明确自己的态度。
然而,皇帝听到陆屿的回答,却是诧异了一番。
怎么这小子都不考虑一下权衡一下的?
就这小子十七的年岁,国家法律可规定了,就算可以订婚,但结婚登记都要满十八才可以。
也就是说,即便陆屿有婚约,那也没有正式生效。
一般的人,听闻帝王问询,旁边还站着一个娇艳的公主,就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既然知道,他不该在富贵和前途面前挣扎一下吗?
大概是好奇,皇帝难得追问了一句:
“与你有婚约的,是谁家的女儿啊?”
皇帝想,肯定是哪家官员看上了这小子的才华,提早把他定下了,这官员的职位定是比陆屿高很多,说不准比驸马头衔还高,所以他才忌惮。
因为两边都不好得罪,才只得选先定下的那家吧。
“回禀皇上,与微臣定下婚约的,乃是致远县县令之女。”
可皇帝没想到,从陆屿嘴里出来的这个与他订婚的人家,确实是额官员,但职位确只有七品,比陆屿翰林院修撰六品还低了一截。
“这可是父母之命?”
皇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回禀皇上,确实是父母给定下的娃娃亲。”
陆屿也如实相告,因为他知道,皇帝要是想查什么事情,只需要一挥手,这样不算秘密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皇帝想,这是个孝子,还是个品德高尚的人才啊~
虽说古语有云:糟糠之妻不可弃。
但那都是针对已经成家的人才,而陆屿这婚约,显然都还没得到官府的认证,即便是如今他背约,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最多,让人眼酸破坏些名声罢了。
况且京都之地,对他过往感情经历知道的人就算有,也不会多,以他的才华,估计只要略施手段都可以搞定。
而如今,他却对自己的好意拒绝得如此直接。
可见品性之高!
皇帝这么想着,更舍不得陆屿这人外流了。
于是,他破天荒地问道:
“若朕为你与公主赐婚,并允你纳致远县县令之女为贵妾,你可愿意?”
皇帝这话一出,连陆屿都惊诧了。
众所周知,虽然古代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态,但公主的驸马,却是不能纳妾的。
而如今,皇帝不但亲自允许陆屿纳妾,还给的品级是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