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三个人一起……吗?
钟予欢怕他们不理解,于是抬起头干巴巴地道:“嗯, 我爸爸, 他有自己的新家啦……有新妻子, 有新儿子, 新女儿。妈妈走了,所以……只有我们了……”
两个小少年一致地盯住了她。
她抓着筷子, 眉心微微皱起, 语气竭力平静和坚强。
……心里应该更难过吧。
她和他们不一样, 她以前一定没有吃过什么苦, 突然遭遇这些事,会更难受。
他们默默地垂下了目光,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这顿饭吃到一半,楼下就吵嚷了起来。
估计是徐玉姗绷不住了,钟予欢漫不经心地想。
“楼下……”黎今远低低出声。
“唔,吵起来了吧, 我下楼拿饭的时候, 碰上徐玉姗了。爸爸准备认她做钟家的女儿, 还要给她改姓氏。我就说除非也认你们呀……”钟予欢半真半假地说着,至于她挑拨完是非就跑路的细节,当然就不会提啦。
黎今远和霍承鸣不约而同地紧紧攥了下手里的筷子。
“不用这样……”霍承鸣从喉中挤出低低的声音。
黎今远也低声道:“不用为我们这样……”
钟予欢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其实……就只是捎带那么一下的事……并没有多为难啊……
但黎今远和霍承鸣看上去,眉头紧紧皱起,嘴角紧紧绷住,似乎是觉得她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楼下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黎今远茫然地想,她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霍承鸣也忍不住悄悄看了看她,她不应该是过这样的生活……
钟予欢低下头,继续认真地吃饭。
楼下吵得越欢才越好呢。
这个当吃饭时的伴奏,挺好的!
等到吃完饭,家教就来准时报到了。
钟驰当然不希望被外人看见钟家吵闹的样子,于是沉着脸就去了公司,就剩下徐玉姗抱着徐芸惠的脖子,大声哭起来。
“凭什么?她是爸爸的女儿,我也是爸爸的女儿啊,爸爸喜欢的是您,现在接进钟家的也是您。凭什么我就做不了爸爸的女儿?”徐玉姗哭得咬牙切齿。
她以前在身份上吃过太多的苦头,她清楚知道自己是小三的孩子,而越是清楚,心里就越是嫉妒。
她盼了太久太久,就希望能真正成为钟家的大小姐,让别人都不敢再看不起她。
可现在呢……
一切都让钟予欢给毁了!
“你跑去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你看我敢和她说吗?”徐芸惠也是气,本来她计划得好好的,突然闹这么一出,她心里也又尴尬又气愤,但脸上还得装大度。
徐玉姗扯着嗓子道:“我没和她说。”
徐芸惠当然不相信。
没说的话,钟予欢怎么会这样说呢?她才多大?懂什么?之前闹起脾气来,也就摔摔碗,闹闹失踪,更夸张一点,去闹崩钟家的生意……净是给她自己帮倒忙,让钟驰越来越讨厌这个女儿的……她有这个本事坑害徐玉姗吗?没有。
所以只会是徐玉姗自己憋不住,跟她放了大话,钟予欢一受刺激就和她爸直接闹了,这是钟予欢的脾气没错……
徐芸惠沉着脸道:“行了,你也别哭了,你自己说出去的话,你自己得承担后果。这段时间,别再闹事。等你弟弟认祖归宗了,一切都好说。钟予欢一个丫头片子,顶得上什么事?等到将来,你弟弟当家做主了,你还怕他亏待你了吗?”
徐玉姗却根本不觉得安慰。
徐芸惠只会劝她忍,劝了一回又一回,可结果呢?她忍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徐芸惠根本不懂她的想法,钟驰也不懂……弟弟?弟弟以后还说不准会怎么样呢,弟弟难道以后就不结婚了吗?
徐玉姗死死咬着一口牙,头一回,一反常态地没有应和徐芸惠的话。
而徐芸惠正想着中午亲手做点什么,带到钟驰的公司去,她脑子里装的从来都是怎么样讨好钟驰,一时间又怎么顾得上女儿的感受呢?
“好了,你自己冷静冷静吧,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惹怒了你爸爸,妈妈也救不了你。”徐芸惠说着就起了身。
徐玉姗神色微微扭曲。
她还能指望南家。
对!南家……
和南家的家宴,不是约在了下个月八号吗?快了。
徐芸惠等待的南家家宴还没有迎来,但开学倒是来了。
钟予欢得去上学了,还有黎今远和霍承鸣一块儿。
钟予欢今年上初三,正是初中最煎熬的时段。一想到要重新读书学习,参加中考和高考,钟予欢心里是高兴不起来的。
但想到还有两个人陪着一块儿的时候,钟予欢就觉得好受多了。
好歹早起的不止她一个了。
朗锦之早早打了电话来,说学籍的问题已经解决好了,因为担心跟不上的问题,所以黎今远和霍承鸣被安排进了初一。男孩子这个年纪念初一倒也不奇怪,毕竟很多男孩儿上学都比较晚。
家教当然也不会停下,这样一边适应学校生活,一边跟家教恶补,会更快。
钟予欢让女佣收拾好了书包,然后就带着黎今远和霍承鸣出了门。
程秘书已经在门外等候了,今天他开车送他们到学校,并且帮忙搞定相关入学手续。
“程秘书早。”钟予欢愉悦地和人打了招呼,然后先钻进了车里,随后冲黎今远两人招了招手。
黎今远和霍承鸣还站在车外,他们看了看她的模样。
一条红色小裙子,背上背着一只兔子包。
她看向他们的时候,一手撑在座椅上,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灿烂又柔软的笑。
他们几乎一致地忍不住想。
……能重新进入学校读书了吗?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能力反过来照顾她呢?
结完账,上了车。
“去岄蓝别墅。”
司机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发动了车子。
岄蓝别墅是一个别墅群的名字,它是金水市较早一波建成的别墅,也是当年金水市最著名一个富豪区。
直到今天,它渐渐成为了有钱有势的象征。
原身的母亲丁汝雪,当年就随父母居住在这里,但钟予欢是第一次来。
等进入到别墅区后,钟予欢就立马给表哥打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那头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
钟予欢看了看窗外:“有个很大的喷水池,旁边种了很多黄玫瑰……”
“好,我知道了,在那儿等我,别乱动。”男人的声音略显得生硬,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打交道。
钟予欢应了声“好”,然后收起手机下了车,就让司机先回去了。
钟予欢的表哥是姨母的儿子,姓朗,叫朗锦之。
当朗锦之开车到了喷水池旁,他一眼看见的就是立在那里的纤细小姑娘,和她脚边的几个大袋子。
朗锦之上一次见到这个表妹,还是在小姨的葬礼上。那个时候,她穿着黑色的裙子,一言不发地站在最前面,他站在后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纤细的胳膊和腿。
身影单薄得有些可怜。
后来他想着,自己好歹是做表哥,哪怕少于来往,也该上前安慰安慰。
于是他走上前,主动和她搭话。
而她抬起头来,却是满脸的倔强和抵触,她说:“我不用你们管我!”
再之后,朗锦之就隔三差五地听见钟家的八卦。
今天是钟家小姐和她父亲大吵了一架,弄得上下都不安宁;明天是钟家小姐跑到钟氏公司大闹,闹崩了钟氏的一桩生意;后天又是她小小年纪,独自跑出门,差点闹出失踪……
朗锦之理解她心里的悲痛和憋屈,但他无法苟同她的行事方式。
她抵触丁家所有人对她的关心,一心和钟驰死磕到底,用的办法还尽都是胡闹的笨办法。
这直接导致朗锦之对她的印象飞速下跌。
后来自然也就淡了照顾这个表妹的心思。
朗锦之停住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等一走近,他才看清了钟予欢现在的样子。白裙子,眉眼舒展,嘴边含着一点甜软的笑。
和他印象中……好像完全成了两个人。
而这头钟予欢已经叫出声了:“表哥。”
声音也是甜的。
好像见到他,就立刻发自内心的喜悦一样。
朗锦之微微一愣,然后什么也没说,他弯腰拎起了大袋子,放进后备箱,说:“上车。”
第38章
徐玉姗低着头没说话。
她妈能忍, 一忍就是十几二十年, 可她忍不了。
她妈好歹做上了钟太太, 她呢?
她可不甘心一辈子被一个小鬼压一头。
见徐玉姗不说话, 徐芸惠以为她听进去, 于是也不再多说,拍了拍她的肩说:“慢慢来。”
说完,徐芸惠就先离开了。
徐玉姗的煎熬痛苦, 钟予欢可没心思去了解。
她说要给两个小少年报班,就立马去给他们报班了,在问到两人准备学什么的时候。
霍承鸣说:“散打。”
黎今远说:“击剑。”
钟予欢忍不住问:“钢琴不感兴趣吗?小提琴不感兴趣吗?”
黎今远低声问:“你喜欢吗?”
钟予欢脸上带着明显的热切, 她点着头:“我喜欢呀!”
黎今远问:“你还喜欢什么?”
钟予欢没觉得这个问题哪儿不对,于是掰着手指头, 一口气全数了出来:“游泳,画画,骑马,滑雪, 大提琴也挺好的,我想想还有什么……”
霍承鸣没有开口, 他默默地将这些记在了心里。
黎今远倒是开了口, 他说:“这些我也喜欢,能都学吗?”
霍承鸣:“……”他转头瞪视了黎今远一眼,眼底掺杂上了一丝凶光。
但黎今远就跟完全没察觉到一样, 还冲钟予欢露出了笑容, 笑容温和柔软。
“能, 但是一时间学不完,可以慢慢学,做个计划表吧。”钟予欢拉出了一张纸。
黎今远笑了笑,说:“好。”
就在他准备挪动步子,站到钟予欢的身后,看着她列计划的时候,霍承鸣的动作更快,先一步占据了最佳位置。
霍承鸣无比自然地微微俯身,伸手接过了钟予欢手里的笔:“欢欢念,我写。”
“好,那你写。”钟予欢自然地就松了手。
黎今远眼底滑过了一丝懊恼。
钟予欢全然没发现这些暗中的细节,她歪着头,手撑着脸颊,慢吞吞地开始叙述:“那你们就先学击剑和散打吧,我跟你们一块儿吧……承鸣哥哥学散打的时候,今远上补课班。承鸣哥哥上补课班的时候,今远再学击剑。”
钟予欢想了想,心说,我真是个天才。
这样他们学什么我都能跟一块儿了!
除了补课不用去!
“好。”两个小少年齐声答应了下来。
钟予欢又不用心疼钱,反正都是从钟驰那儿掏的,她愉快地带着他们报完了班。
很快就又到了去学校上课的时间。
报了班之后,他们的日常行程就被安排得更加的紧密了。每次两个小少年去上课,钟予欢都会跟着一块儿去。他们学得尤为认真,钟予欢则学得比较随性。她主要就只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东西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学到最好。
随着运动量的加大,两个小少年的身高又一次拔高了。
他们迅猛地甩开了钟予欢,再穿上运动服站在那儿,也有了点瘦瘦高高大男孩儿的味道。
钟予欢沉迷于养男主和反派不可自拔,基本上把钟家人都忘到脑后去了。
她最近少于和钟驰吵架,钟驰倒也觉得舒心不少,心里念着钟予欢终于懂事了,于是把钟予欢的零花又往上拔高了一截。
反正只要钟予欢别往公司闹,他就能省不少心。
击剑馆里。
一帮小富二代团团将钟予欢围住,他们坐在场馆的边上,由于人多,看上去还有点儿像是来找茬的。
他们凑在钟予欢身边,叽叽喳喳地开了口:“哇哇,黎今远厉害了。”
“我就说呢,最近你们怎么老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我也想学这个,倍儿帅!”
黎今远套着银白色的击剑服,日渐拔高的身形往场中一站,手中持剑,原本柔和的气息,一下子就凌厉了不少。
钟予欢也觉得帅。
于是她扭头笑了笑:“好啊,你们也去学啊。”
大家都是有钱的,这会儿脑袋一热,立马就拍板去交钱报了名。
钟予欢还坐在场馆边上,盯着黎今远击退对手。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黎今远胜出了。他朝对方躬身行了礼,然后就提着剑,朝钟予欢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拿下了头上的护具,露出了底下汗湿的头发。
黎今远走到钟予欢的面前,突然顿了下身,他揪着自己额前的发,低声说:“头发又长长了。”
黎今远被汗水浸过的面容,这会儿反倒显得更好看了,有种五官都被洗得清透了起来的感觉。
钟予欢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点点头:“好呀,晚上回家的时候,去理发店里剪一剪。”
“要欢欢剪。”
钟予欢摩挲了两下手指头,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吧,我剪得像狗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