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害怕自己变得面目可憎。一如今天冲动的去找四嫂的事一样。
八爷感觉到了八福晋的颤抖,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乖!别想多了。我这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年羹尧那奴才两面三刀,跑到老四府里负荆请罪。老四下手狠,直接不叫进门,又叫了爷去领那奴才。爷能怎么办?弃了可惜,用起来又得费心思。当时,老十四在,我根本没去成,是何卓跟年羹尧谈妥了条件。爷想着,横竖就是一个女人。老四今儿的话,没错。年家确实打的好算盘。但……”他附在八福晋耳边,小声道:“爷不叫她生,她也生不出来。弘旺记在你的名下,咱们慢慢盘算就是。我难道还能被一个奴才谋算了?”
八福晋愕然的看向八爷,“这年家,可不是那般简单的……”
年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汉人。在满人没进关以前,就是皇家的奴才了。直到年遐龄的父亲,在顺治十二年考中里进士,才脱了奴籍,编入了汉军镶白旗。
这种在关外就是皇家奴才的人,身上早已经没有汉人的影子。比有些满人还根深蒂固。
八爷自然知道八福晋说的是什么,就道:“这就是爷重视年家的原因了。年家的根子深,即便从根子上算,他们是汉人,但皇上还是信任他们的。而这样的人,放出去为官,又能得到更多的汉人天然的好感。所以,要找出能替代年家的人,只怕是不容易了。”
八福晋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发现自己又被胤禩给带歪了。
她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如今说的好,等真的见到娇滴滴的美娇娘,哪里还会想起现在的话。”
八爷拉过八福晋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你放心,我以后天天晚上回来陪你。不管多晚。”
“哪怕有了新人?”八福晋不由的有几分动容。
八爷点点头,“对!哪怕有了新人。我也每天晚上回来陪你。”
他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他记着,她初嫁给自己的时候,他们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母妃庇佑,自己又不得皇上的喜爱。那时候夫妻俩相守相伴,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陪着自己过那样的日子而甘之如饴。
八福晋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现在不知道这话,他是不是能做到。但她知道,胤禩此刻,是真诚的。
所有的委屈像是有了宣泄口,她痛哭失声,可心里却如同一个黑洞,空落落的叫人难受。
林雨桐依偎在四爷的怀里,动了动,还是问道,“爷不觉得可惜吗?”
四爷愣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年家。
他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才道,“你不知道,爷不光看中年羹尧,爷还看中年遐龄。”四爷说着,就一叹,道:“年遐龄,康熙三十八年任湖广巡抚,是他首倡在湖广七府将丁银并入田赋征收。那时候,爷就一直在关注年家了。”
将丁银并入田赋?林雨桐愣了一愣,惊讶的道:“摊丁入亩?”没想到这一项改革的首倡者,竟然是年遐龄。看来,四爷对年家的看中,绝不仅仅是年羹尧的善战和小年糕的貌美。还有这个年遐龄,在经济主张上,两人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四爷听了林雨桐的问话,楞了一下,才道:“这个总结的好,摊丁入亩,是这么回事。”
林雨桐一囧,刚才只是太过惊讶,因此才脱口而出。现在才明白,如今还不是这么一个叫法。她干笑一声道:“没想到年遐龄还是一个锐意进取的改革者,并且能付诸实践。”
四爷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其实这个……摊丁入亩,在明朝就已经草创了。那时土地兼并严重,总有些仁人志士,想要拯救那个已经无法挽回的危局。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大致的意向。只是,还没有推行,明朝就亡了。年遐龄是个大胆的人,至少他敢于把明朝的一些东西,经过完善之后拿来用一用。皇上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
原来如此。
不走近历史,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被人演绎出无数缠绵悱恻的动人爱情故事的主角,四爷和小年糕的中间,还隔着这么多的东西。
所以说,真相大概真的不是人们想象的那般的美好和动人的。
第二天一早,四爷又去了书房,还叫了几位先生。林雨桐估计,是昨晚自己说的‘摊丁入亩’,给了四爷新的灵感。其实,没有自己说,四爷还是会去做,不过是早晚的不同罢了。
不过,早一天着手,说不得,就早一点完善了。
林雨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后来,连弘晖和弘昀也被四爷拽到了书房,饭也不回来好好吃了。
她只能打发人天天将饭菜送过去。
这日子才过了几天,眼看就腊八了。
八爷府送来了帖子。腊月十八,八爷迎娶侧福晋年氏。
“这么急?都等不到过完年了。谁家成亲不得准备至少半年啊。侧福晋规格可不低。”林雨桐拿着帖子跟四爷念叨。
四爷呵呵笑了两声,“反正咱们也得回府准备过年了。不妨碍咱们什么?”
这倒也是。
在腊八的前一天,两口子才带着孩子从园子里回到府里。
当天晚上,厨房里熬了一晚上的腊八粥。天不亮,就给各家送。林雨桐今年准备了不少水果熬出来的粥,只赏给四爷的门人,和跟四爷走的近些的大臣家。
“直郡王府,十三府上,都别落下。”四爷叮嘱了一声,“废太子那边在宫里,也送不进去,你打发人,给赫舍里家送去。”
林雨桐心道,反正索额图都死了这么些年了,剩下的都是些没出息的。不过是给废太子脸面。这位爷,对翻不起浪的人一向慷慨。
还别说,敢给直郡王府和十三送的,也就四爷一人而已。
直郡王看着从外面递进来的腊八粥,面色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府里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吃穿用度,跟以前是一样的。谁也没苛待过他。但看着老四送上来的,还是自己喜欢的牛乳做的粥,拿着勺子的手,就有些颤抖了。
“老四,你记着哥哥,哥哥,就得送你一份人情了。”直郡王嘴上念叨道。
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弘昱:“你在宫里,最近这段时间如何?”
弘昱低声道:“也还好。只是除了弘晖和弘昀,儿子也不爱跟别人玩了。”
“这是怎么了?谁还欺负你了?”直郡王就手里的碗放下。
弘昱摇摇头,“没有欺负。不过是有些人对儿子有些敬而远之,有些人对儿子有些同情。只弘晖和弘昀,跟以前一样。该怎样就怎样,没一点异样。儿子觉得这样更舒服。”
直郡王哽了一下,心中的主意更坚定了几分。给老四一个人情,也算是给儿子铺路了。
老八,你大哥我,真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第151章 清穿故事(60)
八爷娶侧福晋的日子,也不知道钦天监是怎么算出来的,竟然又是大风又是大雪。这算是哪门子好日子?
林雨桐在心里吐槽了几句,隔着窗户瞧着外面的风雪,就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大愿意出门了。
四爷也跟着皱了皱眉,又看了林雨桐的肚子一眼,“这天也确实是……爷看,你还真是算了,别去了。”
“我几时说说,哪里能真的不去呢。真敢不去,八福晋还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呢。那两口子,如今心里指不定恨咱们恨得牙痒痒呢。”林雨桐说着,就叫人取了防滑的靴子来。
四爷摇摇头,“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什么也没你的身子要紧。”
林雨桐就笑道:“还真是没那么娇气。”说着,就回头瞧着四爷狡黠的一笑,“我也想瞧瞧,这位年氏,是怎么一个美人?”
四爷点点她,“醋成你这样,真是叫人没办法。”
说笑着收拾妥当,两人就相偕,走着出了院子。
其实就是雪再怎么大,主子们走的路,还是基本没有什么积雪的。早早的就撒了盐,太监们一人分一段,反复的洒扫。
见到主子们过来,还得远远的避开,省的污了主子们的眼睛。
林雨桐吩咐袁嬷嬷,“嬷嬷不用跟着我出门,一会你去找老嬷嬷,就说给这些洒扫的,今年再添一身棉衣,烧炕用的炭火,尽管用。再叫府里的丫头,都暂时别闲着,给这些常在户外走动的,赶紧做出一双棉手套出来。厨房那边,驱寒的姜汤和汤药,天天都得备上。千万别马虎了。”
袁嬷嬷应了一声。福晋对奴才宽厚,这大家都是有数的。
只这些东西,就比给什么打赏的银子都实在。能做打扫的活计,就都是没钻营出来的老实人,平日里被上面的大太监管着,就是有银子也迟早被搜刮了去。还不若主子这样,给的都是实在的好处。
四爷看着林雨桐的神色越发的柔和,对袁嬷嬷道:“去吩咐。就照着福晋说的做。”
他说着,就扭头都苏培盛道:“以后,赏下面的人,也照福晋的例。”
不管做什么,实在永远比华而不实要好的多。
在二门口上了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进了八爷府。
八福晋穿着大红的旗袍,披着同色的披风,就站在二门口,见到林雨桐,就笑道:“还真没想到四嫂会赏脸。”
“瞧你说的。就这么挨着住着,两步的路,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编排我啊。”林雨桐瞧着八福晋,开玩笑似得道。
八福晋一梗,她刚才是说了不少挤兑她的话。没想到马上就被她堵了一下。
以前还觉得四嫂人好,如今瞧着,跟四爷不愧是两口子,都是这么叫人讨厌。
“四嫂说笑了。外面冷,嫂子里面请。”八福晋一笑,就叫领路的嬷嬷,将林雨桐往里面带。
正堂里,九福晋十福晋十四福晋都来了,正捧着热茶,凑在一堆说小话呢。
见林雨桐进来,三人就笑着站起来。九福晋就道:“四嫂如今这身子,怎么这种天,也出门啊。”
林雨桐边由着丫头给自己将外面玫红的披风解了,边扭头对着几人笑道,“我这不是怕八弟妹心里有想法吗?所以就来了。”
十四福晋噗嗤就笑了。想起八福晋刚才说的话,‘如今人家怀着子嗣,哪里是咱们能比的。自是比往常娇贵千倍百倍。她要是不来还好,要是来的,真有个万一……’。
这话实在是算不得好听。人家怀着身子,最忌讳不吉利的话。你偏说什么万一。能有什么万一。这话叫人听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前段时间的事,谁不知道究竟啊?把这事的怨气撒在别人身上,真是叫人看不上。真没见过小叔子纳妾,怪起嫂子的道理。简直莫名其妙。
林雨桐就伸手拍了十四福晋一下。其实不管老十四怎样,她还是很喜欢完颜氏的。这是个直脾气的人。有些大大咧咧的,跟十三福晋那种细致的人还不一样。但都还好,没什么歪心眼。
“四嫂,你是怎么知道八嫂背后挤兑你的?”十四福晋低声问道。
林雨桐白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昨儿是晒嫁妆,我没来。怎么样?以年家的家世,想必嫁妆不会少。”
十福晋就先道:“我们刚才还正说这个呢。何止是不少。虽说是比八嫂少了两台。但那家具里可都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实心抬过来的。而且全都是黄花梨的。料子胜一筹就不说了,这数量上实际也比八嫂多出二十台都不止。”事实上,她也是听府里的嬷嬷说的,毕竟八福晋的嫁妆,她也没有亲眼看见过。
林雨桐的记忆里,倒是见过八福晋的嫁妆。规格跟别的皇子福晋看着一样,其实也都是面上光。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嫁妆确实是有限的很。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年家面上虽然让了一步,可实际上,还是一样的打了八福晋的脸面。估计年家对进八爷府做侧福晋,心里多少还是委屈的。不管八爷的呼声有多高,他现在都只是贝勒却是事实。
别说跟亲王比了,就是照着郡王,都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八嫂跟着年氏,有的缠磨了。”九福晋叹了一口气。
正要说话,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十二福晋,十五福晋等就都陆陆续续的来了。人一多,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小话了。
只三三两两的低头嘀咕。
林雨桐以前一直以为,娶侧福晋的程序就是比娶嫡福晋少了拜天地这一环。直接将新人送入洞房就好。
其实不是。
等到下面的人提醒该去观礼了的时候,她才算有幸目睹了一场别样的婚礼。
先是八爷将新娘子从门外接进来。然后,八爷和八福晋坐在正堂。
由盖着盖头的新娘子,给这两口子行礼。
行完礼,八爷才再次起身,将新娘子送进了洞房。
林雨桐就看着八爷一身贝勒礼服,身上斜挂着红绸子做的大红花。手里也牵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是个穿着棉衣,却依旧玲珑的女子。头上盖着龙凤呈祥的正红色的盖头,身上的衣服是接近正红的银红色。因为今儿的天气阴沉,所以光线有些暗,猛地一看,还以为是大红色呢。
那礼服上,一水拇指关节大小的珍珠。就是走动见,偶尔露出来的鞋尖上,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石。
这还是婚礼仓促之下,置办起来的。
林雨桐就将视线落在八福晋身上,她也一身大红,但这一身红,跟新娘子的红比起来,瞬间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就见她脸上笑着,但手里的帕子却握紧了。她将视线转向八爷,然后好似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林雨桐顺着八福晋的目光,也看向八爷,就见八爷看着的方向,正是自家爷。
八爷不光是看向四爷,而且眼里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得意?
得意什么?
娶到美娇娘?还是别的?
她猛地意识到,年家这般的郑重,其实压根就不是为了让年氏打八福晋的脸,而是年家想通过这次婚礼,打四爷的脸。
这是想把这些东西亮出来,叫四爷后悔。
想到年家的目的,真让林雨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其实是把他们自己家的姑娘给坑惨了。
你们想打四爷的脸,这只是你们自己和八爷一厢情愿的事。就算是四爷明白他们的用意,也不过嘲讽的一笑。四爷什么时候在意过钱财这玩意了。到了他这个境界,钱财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多了,少了,意义一点都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