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看见弘昭,脸上的神色就越发的柔和,很是似模似样的将那勉强可以称之为字的字夸奖了一番,才道:“找嬷嬷给你洗干净,回去找你额娘去。”
“那阿玛早点回来,晚上咱们吃春饼。”弘昭笑眯眯的从四爷的腿上蹦下来,然后朝九爷和十四爷憨态可掬的拱拱手,就朝外跑去。
九爷可算是接住话题了,“春饼?这个时候吃春饼?”
四爷就笑,“莫雅琪胃口不好,就想吃春饼。你四嫂正给做呢。”
九爷也跟着笑,“四哥真是好福气,嫂子天天亲自下厨?”
四爷摆摆手,“你四嫂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也就是在家里哄哄几个孩子。”
话题就这样的岔了过去。九爷又问起了蒙古那边的事务,在这一点上,这些皇阿哥的态度基本就是一致的,跟站在什么立场无关。因此,也没什么忌讳,更不需要遮遮掩掩。
四爷就道:“……用还是要用的,但却不能叫他们拧成一股绳。这个做不好台吉,咱们就换一个。叫他们自己为这个爵位斗去。要赏赐可以,这赏赐可得用在实处。俄国人在边境闹腾,只管叫他们去。”
九爷一愣。老八想这事的时候,排在第一位的只是这里面有哪些人是能拉拢的,哪些人是能利用的,哪些人听话可以多给点好处,哪些人不听招呼,慢慢的想办法换下来。
可老四则完全不一样。他没有想从这里为他自己谋取什么,而是真的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想这件事。
用老十的话说,老四的公心重,而老八的私心重。
其实,要是真的抛开一些偏见,老四确实比老八强些。
九爷带着这样的念头,出了四爷府。连同十四,一起被四爷送了出来。十四要问的话一句也没问出来。
四爷回到内院面上还带着笑意。
饭已经摆上桌了。一碟子肉末炒酸豆角,一碟子辣子碎炒鸡蛋,一碟子醋溜的土豆丝,一盘子京酱肉丝,一盘子凉拌的绿豆芽。边上是南瓜粥,和一大摞白面煎饼,一大摞菠菜面煎饼。
四爷净了手,就坐到了桌前,将菜一点点的铺在煎饼上,卷起来,咬在嘴里,吃到肚子里,真实舒服。
莫雅琪倒是偏爱菠菜的,一个人卷着吃了五张,喝了两碗粥,才被林雨桐拦着了。
弘昭的手小,拿着煎饼根本就包不住,京酱肉丝掉进面前的盘子里,他直接用手抓了往嘴里塞。吃的脸上都是酱汁。他瞧着额娘不叫莫雅琪吃了,就赶紧一口赶一口的往嘴里塞。
四爷连忙伸手拦了,“不急,咱们不急。姐姐是是姑娘家,不给多吃了。你没事,咱们慢慢来。”
弘昭才小心的看了林雨桐的一眼,“额娘,我没吃饱。”
“那就慢慢吃。”林雨桐瞪了弘昭一眼,这孩子体重有点超标,她想控制他的体重,不给他吃那些零嘴点心,倒养成了这样护食的性子。
吃完饭,四爷就说林雨桐,“等他大了,有正事了。要开始习武了,自然就瘦了。哪里能给他这么一点的孩子限制呢。我倒瞧着,估计弘昭的食量,比一般的孩子大。”
林雨桐就特别奇怪,四爷对弘昭比对别的孩子更宽容。
四爷就笑道:“看见他,爷就想起那时候在皇额娘宫里。那时候,只要皇上去皇额娘宫里吃饭,那么前半天,爷就只能吃四五分饱。皇额娘说,是为了爷好。后来大了,才反应过来,皇额娘都是就是想叫爷饿上半天,等到陪皇上吃饭的时候,能显得吃的香甜些。皇上喜欢在他面前显得自在的孩子。爷的性子从小就不讨喜,所以,皇额娘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你不知道,爷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桌子上就放着白糖糕,而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那点心流口水的滋味。后来,每每想起,心里都有些酸涩。看见这孩子看见吃的眼神,爷就不由的想起自己。”
林雨桐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如今都好了。”
四爷也笑道:“是啊。都好了,虽然是受了些委屈,但是爷也确实是比别的兄弟更多见到皇上,爷记得这份情、”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晚上四爷小时候的事,第二天,再看到弘昭,叫四爷那么一说,怎么显得自己跟后娘似得呢。
却说十四没有从四爷那里得到什么,还是去找了一趟八爷。
八爷笑着请十四坐了,“十四弟的情谊,哥哥我记在心里。永远都不敢忘。”
十四摆摆手,“弟弟来,可不是跟八哥说这些的,平白的生分了。”
八爷就道:“你放心,十四弟。哥哥我的前程,可都全系在你的身上了。哥哥我将来能当一个闲王,就是哥哥的福气了。”
十四心里一跳,他等老八这话,可等了不少时候了。终于叫自己等到了吗?
就听八爷道:“十四弟谋划的事,哥哥自当尽力。如今,你十四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青海领兵之人,除了十四弟你,哪里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叫年羹尧负责粮草,咱们兄弟齐心,什么事能难得住。”
十四眼前一亮。他知道老八的话言不由衷,但只要能有军权,自己腾挪的空间就多了许多。于是马上道,“若是能得偿所愿,许八哥一顶铁帽子。”
铁帽子亲王?
八爷心里耻笑。这样的话都敢信口开河,还想成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举起茶杯,“那就祝十四弟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这是个好词。
十四也举起杯子,跟八爷碰了一下。
等送了十四出门,八爷的眼神却慢慢的冷了下来。
今儿不是大朝,四爷本来只是去衙门看一眼。其实他已经盘算着去圆明园住的事了、
没想到这才一到衙门,宫里就传来旨意,圣驾又要启程去热河了。
二月已经过了大半了,三月十八就是万寿节。难道连今年的生日也要在热河过吗?
这还不等于是将整个京城往热河搬吗?大小官员,连带家眷,这可真是能折腾。
林雨桐怀着身孕,预产期在七八月份。四爷当然是不愿意离开京城了,但这都不由自己说了算。
这次皇上说走就走,前后不到三天,圣驾就又一次离京了。
这些皇子阿哥轮流在京城当值,四爷是第一批跟着去的。这一去,没有一两个月,肯定不会回来换班的。
连着弘晖和弘昀一块给带去了。
林雨桐也不能闲着,她得准备给皇上万寿节的寿礼。
然后打发人给四爷捎过去,过寿那天,亲手奉上去。
圣驾到了热河,已经进入三月了。可热河的三月,其实还是冷的。四爷没事不出自家在热河的府邸,只带着两个孩子念书。
今年又出了许多不愉快的事,万寿过的也简朴。
不管别人奉上的是什么,四爷奉上的就是自家福晋亲手做的衣裳鞋袜两套,自己和几个孩子亲手抄的经书一套。
倒是老八,此次留在了京城,这次万寿,以良妃身体不适,他没有来。估计也知道皇上现在不想见到他而找到的借口。
“老八送了什么?老四你知道吗?”三爷小声问道。
四爷摇摇头,“不知道。”估计送什么都不会讨皇上的喜欢。
三爷嘴里啧啧有声,“老八的心思估计要白费了。”
这边兄弟俩还在咬耳朵,那边就有人将寿礼给送了进来。
黑色的布帘子盖着,还挺神秘的。皇上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
帘子被揭开,大家愣了一瞬,就不由想起一阵抽气之声……
第174章 清穿故事(83)
笼子里两只海东青,都有些奄奄一息了。
这是谁干的?
四爷的心里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老八。难道跟上次的事情一样,是直郡王在后面操纵的?
随即他又否认了这样的猜测。直郡王没这么下作。而且直郡王对皇上的孝心不是假的,他就算要收拾老八,上次已经算是光明正大的将老八的给废掉了。何苦多走一道手续。因此,这一定不是直郡王下的手。
不是直郡王还能是谁?
是十四吗?十四没有这样的胆子。他爱蹦跶,但还不至于拿皇上做筏子。
正发愣呢。就听见老九喊道:“老十四,你简直太下作!”
显然,老九不信这是老八干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刚惹了皇上不愉快,现在哪里还敢撩虎须,就算老八不顾着自己,难道还能不顾着宫里的良妃娘娘和八福晋?所以,这事一定跟老八无关。
可是跟老八有利益冲突的,一个是直郡王,一个是老四,一个是老十四。
直郡王被关着,他第一个就排除了。而且直郡王在他们兄弟之间,威信一直就在,再怎么也不会相信直郡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九爷压根就没想过老四,不管老四有多不讨喜,他的人品还是过硬的。他见不得别人有不法的事,那对自己只能是更严苛。这样的下作事,跟他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
所以,只能是十四。十四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干不出来?这人压根就没有底线可言。完完全全的一个投机者。这是要将老八给彻底的压下去啊。
就跟直郡王倒了,老八才能真的站直了是一个道理。只有老八倒了,老十四才算真的能自立起来。
所以,这大殿里,在九爷喊了那么一嗓子之后,倒是有九成觉得这是老十四干的。
十四脸都白了,腿也软了。
“皇阿玛,冤枉。”十四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而康熙则捂着胸口,不管这是谁干的,但都是出自于自己的儿子之手,怎能不叫人心寒。
老九说是十四干的,他不信。他更倾向于这是老八自导自演的。
一方面,老八因为上次的事情,恨透了十四。另一方面,老八就是要叫人相信这都是十四的阴谋。朕这个皇帝能相信这一切最好,哪怕朕不相信,但在百官的心里,老八还是那个贤王。甚至更成了一个悲情的贤王,一个被兄弟陷害的贤王。若是朕看透了他做的一切,还继续的斥责他,那么,他的处境也未必就比现在更难。只不过又多了一个被皇上打压的悲情牌罢了。
一个受百官爱戴的,被皇上猜忌,被兄弟所不容的悲情贤王形象,将深入人心。
他这是将经营名声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了。
他对朕这个皇阿玛还真是不留一点父子之情。
众人就看着皇上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的往后倒去。
这下可真是吓傻众人了。
李德全一把扶住皇上,“宣太医。”
马齐和张廷玉作为上书房大臣,自是能上前。
四爷还是道:“三哥,兄弟们之中,如今你最长。上去看着。”
三爷腿都软了。皇上要真是再这里有个万一,这还不得彻底的乱了啊。
四爷的话给他提了醒,皇上病了,虽有忌讳,但没道理一个上前的阿哥都没有。要是都涌上去,未免人多手杂,但是自己一个人该是没事的。再说了,自己是这些皇阿哥中现在年纪最长的人了。还真是责无旁贷了。
三爷抖着腿,战战兢兢的上前。
先将皇上安置在后面的内室里,又只留了皇子勋贵和三品以上的大员留下等,其他的人都已经被挥退了。
十四心里就更害怕了,这事真不是他干的。就算要害老八,那也得等到自己有了真正的势力以后的事情了。现在除了老八的口头应诺,半点实在的都没见,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干这样的事情。
可是众人看他的眼神,却叫他觉得大事不好了。竟然是有这么多的人相信老九说的话。
他跪在当地,一点也不敢起来。
五爷斥责九爷,“你也跪着去。”这个混蛋玩意,局势尚且不明,你就这么急着为老八鸣不平,叫别人怎么想。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不是老八干的。
说到底,还是老九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九爷不能面上驳了五爷的面子,再加上皇上刚才的样子确实吓人,而自己刚才不管不顾的叫喊,确实是有失妥当。于是只得狠狠的瞪了眼十四,跪在了他的身边。
这大殿里跪在两个皇子阿哥,这些臣子自然是能多靠后叫有多靠后。
这个时候,真没人敢冒头。
皇上怒急攻心,这一晕倒,竟是整整三天。四爷感觉皇上的精神大不如前。
等皇上醒来,八爷一身风尘的从京城赶了过来,进来跪下就请罪,多余的冤枉一句都不喊。
可越是这样,越叫人觉得八爷委屈。
谁会在被皇上厌弃之后干这样的蠢事呢。这摆明了不是八爷的手笔嘛。
八爷是被冤枉的,深入很多人的心。
四爷眯着眼睛看八爷,这个人对人心和心性的把握,可谓是达到了极致。
皇上靠在榻上,没有朝八爷看一眼,“朕与胤禩,今父子之情绝矣。”
八爷也十分愕然,再没想到皇上说出这么一句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话来。“皇阿玛……”
四爷还是相信皇上的判断的。皇上这是认定了老八了。
不用审问,不用探究,皇上坚持认定是老八。皇上也不会去审讯那些送鸟和养鸟的人,不用问也猜的出来,一审肯定是老十四干的。
可实际上,老十四真没这个胆子。
看着众人愕然的眼神,四爷心道,至少老八还是成功了一部分的。因为大家的心里都在替他委屈,替他不值。众人心里不免猜测,如今八爷这般被打压,那么上次推举太子的事,是不是八爷也是被这么冤枉的呢?
对于玩弄和操控人心的手段,四爷有些佩服八爷。
众人在大殿里守了皇上三天,直到现在,才被获准离开。
皇上没说处置十四,也没说处置老九,这两人在跪了三天之后,就被人架着,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
四爷一进门,弘晖就迎了进来。“阿玛,没事?”这几天,行宫的消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要不是这些叔叔们在里面也都没出来,他真的还以为阿玛也出事了。
“没事。”四爷神情和缓了些,“叫人关了府门,谁也不见。”
弘晖愣了愣,就赶紧应了下来。看来是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开始,弘晖还不知道自己阿玛不想见谁,等到连着几天十四叔都上门求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