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一直看着自家的大闺女小嘴嗒嗒的一张一合,嘴里说的这些,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好像这才应该是背后的真相的错觉。这么一比较,好像是把公主和皇上衬托的有点傻。
当然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这样的见识了。
他有点惊喜。不由的看向九福晋。
就见九福晋点点头,“主子娘娘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伊尔哈愣了愣,“没怎么教啊。最多就是说说故事。”
九福晋又问道:“像是王宝钏的故事?”
雅尔哈点点头。
九福晋又问:“铡美案你也看过,你又怎么看呢?”
伊尔哈一叹就道:“我就想,这陈世美死了之后呢?”
“什么?”九福晋没明白伊尔哈的意思,又问道。
“秦香莲无辜,那位公主其实也无辜。”伊尔哈苦笑道:“秦香莲是弱者,人人都同情秦香莲,可谁又知道这位公主的苦楚。陈世美是死了,公主的日子还能过。那么秦香莲自己呢?她的日子还能过吗?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就算家有产业,就能过的好吗?不是每个官员都如同包拯一样的。更有县官不如现管的话。只怕当地的官员为了谄媚上面,她们日子好不了。”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是精彩的故事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而五爷此时也皱眉看着梅果,梅果也自有她的认识和道理。
“这简直就是落魄文人编出来恶心人的。那什么李文山,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病了还得靠他卖字画为生。这是个什么人啊?至少之前,一直是靠着他老娘供养的。我就瞧不上这样的文人,除了念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有那个财主家的小姐,怎么会觉得这个秀才孝顺?真是滑稽。真要是孝顺,就不会成年了还要老娘养着。这样的人科举出来,就算当官,也当不了个好官。婚后,更是靠典卖妻子的嫁妆。连养家糊口的本事都没有。赴京赶考,三年一去不回头不说,连一封信都不捎。那公主到底是什么眼神啊,会觉得这样的人有情有义。”
五福晋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梅果。这些庶女她向来是不管的,但自从梅果进宫后,每次回来,对她的态度就亲近上两分。虽然不会贴上来,但这样的适当的保持距离,尊重,亲近就很好。至少不会像是以前一样,委委屈屈的,觉得自己亏待了她们似得。
她扭头跟五爷道:“行了,孩子有自己的判断是好事。”
五爷扭头,诧异的看了一眼五福晋。他本来是怕福晋骂孩子的,没想到先是为孩子说了话。他嘴角动了动,要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难道真的是以前对福晋有偏见?
就听梅果继续道:“皇额娘说,这戏里面都是百态人生。其实,我以前不懂事,给嫡额娘添麻烦了。”说着,对着五福晋行了礼,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方面,她终于知道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正妻的艰难。另一方面,大概又有对自身出身的难堪,
不喜欢妾室,可生母偏偏是妾室。不喜欢庶出,自己偏偏是庶出。
认识与自我的矛盾,难免叫人纠葛难耐。
五爷看着梅果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尴尬。尤其在福晋的面前,更是尴尬难堪。
连孩子都觉得他错了,他难道真的错了吗?
林雨桐看着七福晋带着三格格过来,听了她们说了,才知道原委。
“没事。”林雨桐随意的摆摆手,“回头我打发人去瞧瞧,就几个姑娘的手劲,打不坏人。”但也别叫人家孩子战战兢兢的,到了家里之后再被家里打一顿了。
七福晋就不好意思的道:“这些孩子净是给娘娘惹事。”
林雨桐摇摇头,“孩子吗?就得有些鲜活气。”她还鼓励沁芳道:“有机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市井民情挺好的。每一个人的认识都是不一样的,咱们不能要求他们跟咱们同步。有些事情,不是一顿鞭子能解决的。”
沁芳应了下来,
七福晋见林雨桐确实没有恼怒的意思,才起身告退。
林雨桐多少有点欣慰,每个孩子的悟性和性格都不一样,不一样的人,在同一件事情上往往得到的感悟就不同。但是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思想,不再做别人的牵线木偶,就是一个进步。
她不光叫人给被打的几个孩子送了药材过去,更是给三个姑娘送了赏赐。
一方面告诉他们,大街上打人,是有些冲动。另一方面也鼓励她们,人都有自己的认识和坚持。
四爷听林雨桐说了这事以后,打发人将引起争论的戏本子叫人呈了上来。晚上躺在那里看了看。
对于这个穷秀才,四爷的评价是,处心积虑,想要向上爬的人。
他点了点这个戏本子,“只怕写这个戏本子的书生,应该跟这个主角的性格类似。”
林雨桐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这个穷秀才庙门口摆摊,就是冲着这些有钱有闲的人来的。没银子不给香火银子庙里也不会好好接纳的。而他看见富家的小姐,要是他不主动推销自己,赢得小姐的同情,人家也不会知道他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亲。
而这个写戏本子的人,所在的戏楼,背景深厚。要是真被贵人相中,哪怕是在王府做属官。那也是一步登天。
所以,对于四爷的判断,林雨桐是认同的。
可叫林雨桐说,这秀才却是一个善于推销自己的人。他第一次将自己推销给了富家小姐,靠着同情,赚了银子。第二次,他将自己推销给了土财主,成了财主家的女婿。第三次,他将自己推销给了皇帝,成了状元。第四次,他将自己推销给了公主,做了驸马。这样一个人,要是放在现代不做销售都可惜了。
林雨桐却从中得到了灵感,突然觉得,这些戏本子,就是最好的教材。
同一个故事,有的人能看到大局,有些人却着眼于小处。
这一方面,能教会孩子怎么去看事,看人。也能叫林雨桐顺便看清楚这些孩子的性情。
等五福晋和九福晋转述了梅果和伊尔哈的话,林雨桐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伊尔哈从这里面看到了谋算,梅果却从这里看到了伦常。
如果选择一个人抚蒙,伊尔哈就比梅果合适。
第247章 清穿故事(156)三更
内务府设有南府,也就是之后被称为升平署的地方,专管皇宫的各类戏曲演出。
四爷明白了林雨桐的打算,就叫升平署写了好的戏本子呈上来。
这事也就那么一句话的事,要等孩子们上课,那都是中秋以后的事情了。所以,她一点都不急。
夏天天实在太热,什么也干不了,连下厨这事,四爷也强制她停止了。
厨房更热。
弘暄的周岁,在孝期,没法大办。就是在宫里热闹了一番。但就是什么也没办,收上来的贺礼就能堆一个小库房了。林雨桐将这些东西给弘暄单独入库,等将来交给他。这小子真是好命,生下来几个月他阿玛就升职了,他一下子水涨船高。如今能走两步了,叫阿玛额娘,哥哥姐姐叫的十分顺口,只见了太后叫娘娘。大概是宫里那么叫的人多了,他学会了。
弘暄很乖,但却不是个爱笑的宝贝。越大越是能发现这一点。不管别人怎么逗他,他都能端得住。四爷说这性子是随了他。
有时候,林雨桐觉得四爷不是不爱笑,只是看对谁。他的那张不爱笑的脸,更像是一副面具,一个武装。当回到家里,他卸下防备,其实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整个夏天,日子似乎都过的波澜不兴。
屋子里放着好几个冰山。林雨桐睡午睡,还有给一个薄薄的毯子。
外面再热,也不会叫她这个皇后热到。
午睡刚醒来,发觉屋子里的人静悄悄的。气氛很不对。
一问才知道,四爷发脾气了。连苏培盛都被罚了。
那这一定又是出什么事了?
“如今谁在前面?”林雨桐问道。
袁嬷嬷低声道:“是九爷,十三爷,还有大阿哥。”
“葡萄汁冰镇的差不多了,送过去。”林雨桐轻声吩咐了一句。心里还有点担心是不是弘晖把事情办差了。
四爷看见苏培盛战战兢兢的送上来一个玻璃壶来,透明的壶里是紫红色的液体。上面冒着凉气。连玻璃壶的外面,也有了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就知道这一定很清凉。
弘晖见苏培盛的样子,好像阿玛一个眼神过去,都能跪下一样。他赶紧过了接了。“我来。”说着,就给四爷倒了一杯,“这是额娘特意给皇阿玛做的。我们可没人吃葡萄这么费事的。想来不是潜邸的葡萄,就是园子里的葡萄。”都是自家额娘种的,皇阿玛再怎么暴怒,也不能掀翻了不是?
四爷‘嗯’了一声,脸色看着好了些。
弘晖赶紧给四爷递了一杯过去,“您先尝尝,看今年的葡萄怎么样?开春的时候,弘时还记得院子里的葡萄,专门叫人从油坊买了不少油渣,就埋在树根下。想必不比那鸡鸭做肥料差。”
这是给皇后和弘时表功呢。
九爷瞧了弘晖一眼,都说先帝喜欢这小子。这性子没有谁不爱。尤其是皇帝。有一个对下面的兄弟关爱有加的嫡长子,是一件特别叫人放心而又安心的事。
四爷接过来,一口气喝了,“都是你额娘惯得,一个比一个会糟践东西。”
弘晖也不恼,又给四爷添了一杯,“这个太凉,阿玛和慢点。”说着,又给九爷和十三爷倒了一杯。最后才是自己。
四爷端着杯子,冷笑一声,“也是朕心急了。这织造,两江的盐税,朕看,就得先拿曹家和李家开刀。”
十三爷手里的杯子紧了紧,他是知道这两家的。跟着皇阿玛下了几次江南,无一不是这两家迎驾的。银子花费在谁的身上,没有人比他看的更清楚。
可换句话说,这两家是为皇上花了不少银子,借了国库的迟迟没有归还。但皇阿玛将这名肥的差事给了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知道这里面的利益巨大,叫他们贴补一下吗?这些年,算着搂回去的银子,没有九成,也就七八成了。已经差不多了。
说到底,还是银子与圣宠惯坏了他们。他们自家奢侈所耗费的银子,只怕比在先帝身上花费的还多。任谁都能算过这一笔账。想到万岁爷对户部熟悉,估计对曹家和李家早已经看不过眼了。如今朝廷的帐大头都已经收回来了。就这两家,连个态度都没有。这是吃准了万岁爷不出孝期不敢拿他们这些先帝的老臣怎么样。要真是这么想可就真错了。万岁爷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好性子的人。能忍耐到现在才发作,已经是不容易了。
再说了,织造和两江的盐税,在朝廷的赋税中占的比重太大。不可能将这么一个肥差送到他们手上。
这两家要是机灵,将手里的差事主动交了,还好些。万岁爷顾着先帝,也不会真将他们怎样的。但是这两家还真是被先帝给惯坏了,竟然敢拿着银子,到京城走动。四处走门子,希望有人能帮他们说话,免了这笔欠款。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你们不认这账,这账该记在谁的名下?先帝吗?
真是利令智昏,要钱不要命。
“这事,也别叫外人插手,你们看,谁去一趟合适?”四爷将杯子里的葡萄汁喝完,问道。
当然最好是十三去。但一则,他的身体一直就没真正的养回来过。二则,他现在的差事实在太多。
“要不,儿子去一趟?”弘晖试探着道。
四爷强忍着才没说出外面太热的话。
弘晖却笑了,“其实,儿子是没出过门呢。正好借机往南边走一走。而且,白天歇着,晚上赶路,能热到哪里去?”
就是没出过门才叫人不放心。
十三爷跟九爷都不敢说话,要真是路上有个万一,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四爷却被弘晖说的一句话说服了,那就是弘晖从来没怎么出去过。到底经的少见得少了。
“也行!”四爷点点头,“先去跟你额娘说一声,越早出发越好。人手都带够。”说着,又从身上摘下一方私印来,“真万一有什么变故,调兵之用。”
这权力可就太大了。
九爷跟十三爷对视一眼,弘晖却面无异色的接了,“其实用不上的,儿子的身手,您还信不过啊。”
四爷瞪了他一眼,“溺水的全都是会水的,不可大意。”
林雨桐知道弘晖要去江南,而且是越快越好的时候,能不埋怨四爷吗?
还是亲儿子吗?大夏天的,赶路是什么滋味啊?
等知道弘晖是为了曹家而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由的想起了红楼。
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要是曹家没有起伏,也就不会有曹雪芹的红楼梦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弘晖练武,一般的病症根本就不会有。所以,除了心疼,倒是没有多少担心。“外面的人心复杂,就算你是大阿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买账的。别急躁。”
弘晖一一动应下来。
弘昭知道弘晖要走,抱着他的腿死活不撒手,要跟着一起去。要不是林雨桐赶过去,还把这小子从弘晖的身上扒拉不下来,“等你能打过你大哥了,你就能自己出去了。”林雨桐这么哄他。
好容易送走弘晖,安抚好弘昭,回到房里,就见四爷已经回来了。
“也舍不得弘晖。”四爷好像也有些心绪不宁。弘晖还没出京城呢,这就担心上了。
孩子出门,当爹妈的都这样。于是林雨桐就笑道:“爷办差那时候,也不必弘晖就大。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再说了,谁还真的敢对弘晖怎样不成?”
四爷听着就一叹,“本来打算叫弘昀跟着一起的,但想到弘昀的身体,去了也是拖累。他一个人,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操心劲的!
“倒有个身体好的,精力旺盛的,也想去的,爷还能叫他去啊?”林雨桐就笑道。
四爷知道她说的是弘昭,也就笑而不语。
还是舍不得管弘昭就是了。
林雨桐一天一天算着弘晖到了什么地方,日子过得漫不经心。这一天李氏突然来请安,倒叫林雨桐楞了一下。
一般没事,她是不见后宫这些女人的。太后好似也在体谅她的心情,就算这些女人去了,最多也就是在宫门外磕个头,从来不见。李氏能稍微好点,十次里见个一两回事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