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掰着指头一个一个说着,他的脑子从来没有此刻这么清晰过,“第六……”他看向八爷,“第六,彻底摧毁八爷党的根基。”
黄昏的太阳光从窗棂里照进来,照在八爷的脸上,八爷的眼睛闭着,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一座雕像。
是的!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像是老九担心自己的儿子一样,其他的兄弟呢?谁的儿子也没有多余的?能不担心吗?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啊。
一旦孩子们牵扯进去了,这些当爹的能怎么办?
更何况这里面牵头调查的有自己的亲儿子——弘旺!
他揉了揉额角,“这事不能这么干?”
是不能这么干!
老九叹了一声,可老四既然摆开阵仗了,还能如何?
“进宫!”八爷站起身来,“进宫去,进宫去见见皇上。”
见老四?
老四现在是皇上,金口玉言啊!说出口的话万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八爷迈步往出走,“没叫他收回去。咱们去求见。他不就是想叫爷认输吗?爷认了!”说着,袖子一甩,大踏步的就出了书房。
“咱们怎么办?”老十问她九哥,“跟着?”
跟着吧!
不管老四能不能改主意,至少得知道老四的底线在哪儿吧。再有就是,他说的话可得算数啊,别孩子们百忙了一场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要是真能给了铁帽子……他就真得考虑考虑把手底下那些欺上瞒下叫自己都差点忍不下去的奴才亲自送到儿子手上换功劳去。
这么想着,一扭头就跟老十的眼神碰上了。这哥俩瞬间就有种心照不宣。
得!都不是什么有原则的好鸟。
林雨桐笑的都快岔气了,结果四爷剔干净瓜子的西瓜塞嘴里,“你说你现在怎么那么坏呢?”
四爷没笑,脸上的神色却温和,眼眸一闪,偶尔还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调皮之色,“……跟着老八,就是老八坐上皇位,老九老十顶多也就是个铁帽子。”如今这份铁帽子来的多容易,只要把他们自己知道的人全都撂出来就八九不离十了。那些人九成都是八爷党的铁杆。那自己人告自己人,一告一个准,证据都是现成的。做的又是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的事,根本就没道理不干。但跟着老八呢?造反吗?风险大回报在最好的状况之下也就是如今这样了。这两人只要不傻,就知道会怎么选?老九跟老八的感情,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老八的儿子没风险,他就是跟老八的感情再好,还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着受牵连。这人心,其实就是只差那么一点点。老九也不年轻了,不是二十郎当岁,为了所谓的兄弟意气肯上刀山下油锅的老九了。而老十,这丫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忠诚过。
“要真这样,就不叫这些孩子查了?”林雨桐顺手往四爷嘴里也塞了一块问道。
想得美!
戏台都搭好了哪能不往下唱呢?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的天色就晚了。结果都已经掌灯了,这要进宫的牌子一个一个都递了进来。
四爷从苏培盛手里接了帕子擦了手,都翻看了一遍,“来的还挺齐整。”
林雨桐就又笑:“我叫人准备宵夜去。”
这些兄弟们在一块,有的磨呢。
苏培盛没得四爷的话,但这意思他知道了。转身就去宣人了。
这些兄弟一个个的进来的时候,发现御书房里座位都摆了俩溜。挨着皇上最靠前的两个座位,这次没人往前坐,三爷和五爷都往后坐了一个次第。不管这俩位置上的人来不来,位置得预留着。今儿眼尖的可都看见了,直郡王和理亲王家的孩子,也都在其中啊。
老四这意思,想放这两人出来?
说不准的事做起来就得留有余地吧。
于是两人自居的空出前面的位置,后面紧跟着的兄弟各自找自己的位置坐了。
竟是刚刚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老三往俩空椅子上一瞧,哎呦!可有些年没见这俩冤家哥哥了。今晚来吗?他还真有点小期待。
老五跟老三面对面,他是不敢有期待的,要是没错的话,在自己的上首应该做的事前太子理亲王。哎呦我的亲娘嗳!他的身子不由的往另一边给缩了缩,结果一缩胳膊就撞上人了,扭脸一看,我的老天爷,怎么忘了这边是老八。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坐在这里是浑身都不得劲。扭来扭曲的……
“长虱子了?”九爷对他亲哥那样看的都不好意思。
你才长虱子呢。
老五对老九坚持要接额娘过去跟他住的事心里正不美呢。有钱了不起啊。有钱你跟你亲哥这里显摆?他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没见天桥下那些乞丐对挨着坐相互逮虱子呢。”
老九的反应慢了半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怼自己呢吧?!不就是说了一句‘我能给额娘修个大园子你能吗?’,至于记仇吗?说他穷的跟乞丐差不多了吧。“回头给您送两车银子去!”
老五一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说什么。这还在万岁爷的御书房呢。他只得瞪着眼睛运气。
老九嘿嘿笑了两声,端了小几上的茶就要喝。茶味他闻见了,就是在皇后那边喝过的。这个味道那叫一个香。盖子掀开,刚要喝呢,就听边上七爷喊了一句,“别喝。”
怎么了?
九爷连同其他人都吓了一条。这是下毒了还是怎么地?
“有虱子蹦进去了?”七爷伸了伸那条不怎么灵便的腿,说的一本正经。
十爷纳闷:“御书房哪里来的虱子?”
八爷心说,老七今儿吃错药了,这是讽刺老四穷的也长虱子了。
哥几个就心说,老七你能耐了,胆肥了,这话咱们没一个敢说的。
老七在一众兄弟的视线里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打嘴,“谁说万岁爷的书房有虱子呢?”我那不是想说我身上也有虱子等着老九给我送银子呢吗?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哪去了。
正要解释,就听四爷的声音传来,“谁说御书房有虱子了?朕穷的连虱子都不来!”
众兄弟:“……”这个死要钱不要脸的!
第907章 重返大清(12)三合一
当然了,骂也就是只敢心里骂一骂,如今万岁爷来了,该有个规矩还得有。至少面君的礼仪不能少吧。
起身。跪下、磕头、问安,这都是流程。
四爷没等这些兄弟们跪下,就直接叫了免礼,甚至路过三爷的时候,还把已经有点老胳膊老腿正撩开袍子躬身打算跪下去的他搀扶了一把,“三哥坐着。”都不年轻了,跪啥啊?跪了心里的敬畏也没有更多,不跪了你也不敢造反。就这么着吧。
三爷心里就比较舒服了,这算是老四给了自己极大的尊重了。原本觉得老胳膊老腿的都疼的跪不下了,可这老四一扶,浑身都舒服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心里的气也不那么大了。反正自己出的也就一个儿子,还是不不怎么起眼的庶子。没办法,符合年纪的就这一个。自己是有嫡子的,世子铁定是他的。而自己这个弘暹……怎么说呢?他额娘也不是个讨喜的性子,要不是生的是个阿哥他早就不记得那个人了。说实话,自己对那孩子的了解还不如自家弘晟给他生的几个孙子了解的多呢。要不是老四突然抽风,谁还关注个这个孩子?将来给他成个亲,然后等自己百年之后,分家出去另过就是了。至于他将来怎样?只看他怎么跟他这些兄弟相处了。要是人活泛,自己上进,弄个国公的爵位还是能的。不是自己不关心这几个小点的儿子,要真为他们好,就不该什么都想管。别以为弘晟成亲了有儿子了就万无一失了,要真是那样,直郡王的弘昱是怎么没了的?一个被圈禁的爵位相互算计的都不停,何况他这里有个稳稳的亲王爵呢。弘晟要真是敢在外面犯错,你看有没有人弹劾。这就跟自家兄弟们夺嫡一样的,惨烈着呢。亲王世子的位置也诱人的很。要叫他说,他压根就没鲜果再叫其他的庶子出头。这心一旦养大了,谁知道会不会再起别的心思。这次他进宫,就是想听老四一句实在话的,能不能给这些孩子爵位。可别到最后了,实权倒是给了,爵位却没有。那这有实权的庶子对没实权的嫡子动了不该又的歪念头怎么办?往深了一想,这能不怕吗?本来就是想自己跟老四说了说的,就自己一个,还是当哥哥的,叫老四高抬贵手,这个面子说不得老四会给。可到了宫门口才发现,兄弟们来了一群,不用问都知道,个个都是有所求的。这么多人都求,老四凭什么给自己优待?他的心都凉了。想着看看情况,要是实在不行,就只当到宫里闲磕牙的。半句不提就是了。可如今看老四这态度,他的心思瞬间又活泛了起来,“不瞒万岁爷,如今这身体也是越来越不济事了。”
“那就好好养着。”四爷说着坐在上位,语气还带着几分遗憾,“本来想着免费官学的事,总得有个总揽的……”
免费官学?
兄弟们了然,这事办起来并不困难。有钱就办事,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只要有章程,盯着就行了。毕竟免费的嘛,大多数都是贫寒人家孩子启蒙的,出事也有限的很。办成了功来不小,但要说到风险?一个个的在心里摇头,真未必又多大。只要不教着孩子反清,就出不了大烂子。
五爷身子朝前探了探,七爷挪动了一下他那条不领白的腿。老三不愿意干,咱愿意干啊。
两兄弟不约而同的就要说话,三爷心里骂娘,这话你怎么不早说。一件对面的老五和边上的老七跃跃欲试,忙道:“不过……”
这‘不过’一出,五爷往后一靠,好像刚才只是调整了坐姿。七爷的手搭在有毛病的腿上揉了揉膝盖,眉头还配合的皱了皱,好像在说着他才是身体不济事的人。
三爷眼里的余光将这俩的作态看在眼里,也顾不得更这两个蹲在边上随时准备撬墙角的货掰扯,扭着脸对着四爷,一脸的诚恳跟感激,“不过多亏了万岁爷派去的太医,还有赏下来的药丸子。身体比之之前强健多了。正不知道怎么报答万岁爷的恩典呢。”
这又是个老不要脸的。
兄弟们喝茶的喝茶,发愣的发愣,心里想着,老三这是有差事了?
还是个不错的差事!
心里嫉妒吗?
能不嫉妒吗?
现在除了老十三,这些兄弟里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还闲着呢。当然了,老十四暗地里忙着呢,他是对这些琐碎的差事半点兴趣都没有的。只一个劲的打量对面坐着的十三。想着老十三到底是哪里讨人喜欢了?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可是瞅见了,十三身边跟着的太医如今还在御书房门口守着呢。
老十三才不管十四呢,爱怎么看怎么看去。听了老三的话,他适时地接话,“三哥说的是,臣弟的身体最近是强健了。以前一到阴雨天,一双腿都迈不动。如今却丝毫不受影响,这都是万岁爷恩宠的缘故。”
十四撇撇嘴,这马屁拍的。
可老三却觉得老十三厚道极了,有了这么个台阶他也不那么尴尬了。
于是两人一唱一和,歌功颂德起来。
老八坐在那里听着,面上不显,心里难免冷笑。这就是成王败寇了。以前老四是什么人缘?现在呢?一个个的都恨不能说的跟老四有多好似得?说心里话,谁跟老四好过?老四又跟谁好过。再反过来说自己,谁跟自己不好过,自己又跟谁不好过,可如今呢?一个个的恨不能躲自己八丈远。都是明白人,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没意思的很。趋吉避凶本就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自己结交人家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带着几分功利心思,所以有今天自己应该想的通,也必须想的通。可这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还是难免有些凄凉。就是老九老十,就真的一定能跟自己一条心?自己可不就是因为心里没底,才执意要进宫一趟的吗?对老九老十,相交了半辈子了,除了福晋,最了解的人就是他们了。而他们对自己,又何尝不是最了解的。有时候不敢细想,要是这两人都转脸背叛了,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自己能不认输吗?
要问自己对老四服吗?不服不行。
这服是服气,但不是臣服。
服气他的眼光谋略远见,可还有一句话叫做棋逢对手呢?这要是换做自己做在上面,难道自己做的就一定不如他?不过是屁股决定了脑袋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就朝老四看去。老四此刻斜靠在椅子上,很是闲适的样子。最近没上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老四把胡子给剃了。这么猛地一看,竟是年轻了许多。不说三十出头的话,但这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四十五六岁的人,说是有个三十七八岁,想来还是有人信的。在看看比老四略微年长的老三,两人放在一起猛地一瞧,说是隔辈的都有人信。
这真不是夸张的手法,不信把十四和弘春这父子俩拉出来看看,也就是这么个感觉吧。事实上也是,十四可是十二岁上都当了阿玛的人。这父子之间相差可十来岁,简直不能更普遍。
回头再去看老四的脸,老八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绝对比老四老相。
老八的视线太直接,不光是当事人四爷感觉出来了,就是这会子重点关注他的兄弟们都注意到了。
见众人都静下来看老八,九爷眼角抽了似得给老八使眼色。
那要只是老四,你爱怎么看怎么看。要是年岁小的时候,哥几个上去把老四剥光了瞧都没问题,这么想着,心里不由的呸了一声,剥光老四做什么?有病啊!他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干咳两声,继续提醒老八。如今老四可是万乘之尊,这么直啦啦的看过去,这叫冒犯圣颜,那位一个不高兴,这就是要降罪的。
可老八心里正繁复着呢,各种思绪如潮的涌来。就这么认怂了?那自己这半辈子到底是忙叨什么了?
老九又咳嗽了一声,干脆直接提醒道:“八哥这是怎么了?”他说着就朝四爷脸上看去,见对方并没有要恼的意思,这才开玩笑的道:“您也想把胡子剃了?”
八爷这才猛地一惊,赶紧收回视线,“不是胡子的事,只觉得万岁爷是真的年轻了。”
这话不出,众人都朝四爷的脸上看去,该别说,这哪怕是灯光之下,也看得出来,老四真的看起来显年轻的很。
这不科学!
这么一个一肚子心眼连做梦都想着怎么算计人的人凭什么就比别人显得年轻。这劳心劳力的不耗费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