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甲低声道:“杭州知府莫文龙莫大人府上。”
莫文龙?
林雨桐不知道。朝廷那么多的大员,她能认识的都是能常常出入御书房的人。像是杭州知府,在别人眼里那是大官了,但在自己眼里,一个四品的知府,还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这知府的品级,也是不一定的事。像是荆州的知府,就只是五品。但像是扬州杭州这样的地方,知府就高配四品官。但能来这样的地方任职,这个人要么是有能力,要么是在京城有人肯为他奔走。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禀告,说是跟踪的人回来了。
郑甲赶紧起身,再回来的时候就说,“那小姑娘还是去了莫文龙的府邸。”
要说朝廷命官里,掺杂了一些像是林平一样的人,三五个不起眼的,这个林雨桐信。可要说一批,这个她压根就不信。像是莫文龙,看郑甲的样子,他一定是将这个人跟林平等同起来了。这就不对了。虽然出了一个像是林平那样的,被白莲教扶持起来进入官场的,但不意味着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像莫文龙这种做到四品高官的位子上的,又是在这样的要紧地方牧守一方,这可不是光靠钻营就能升上来的。必然是能力上相当卓越。这样的人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不可能跟白莲教有什么牵扯。
林雨桐没急着下结论,而是问道:“莫文龙的情况,你又知道多少。”
在杭州办事,莫文龙作为知府,郑甲提前肯定是做过功课的,“……此人是康熙四十七年进士,二甲十八名……今年四十有三,膝下三子一女,长子和女儿均是嫡出如今均已成家。嫡长子在老家养祖父母,如今已经是举人功名。女儿也已经出嫁,夫家在京城,姑爷是张阁老的侄儿……”
张阁老说的是张廷玉。
就说嘛!手眼要是不通天,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上面不知道,这肥缺也轮不到他身上。
“你继续说。”林雨桐示意郑甲。
郑甲顿了一下才道,“……剩下的两个庶子,年家还小,跟着莫文龙在任上,大的今年也才刚进学的年纪……”
嫡子和庶子年纪相差这么大!
林雨桐看郑甲,“他原配夫人呢?”
郑甲叹了一声,“正要说的就是这个。莫文龙的原配说起来是他俩姨的表妹。是他母亲堂妹家的女儿,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所以感情一直很好。”
看的出来。
按这个年纪算,至少是嫡子成亲嫡女嫁人,他这边连个庶子都没有的。可见夫妻之间是相当和睦。
“可谁成想那莫夫人在儿子成家之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中风瘫痪了。”郑甲皱眉,“之后莫文龙就纳了一房良妾,不是什么多好的出身,就是秀才家的女儿,长的并不多好,听说那位秀才公有功名的时候都三十多了。家里的光景不好,又因着早早的没了妻子,家里的长女就挑起家事,又要照顾弟妹,还得种地种菜操持家务,婚事一直过了二十,都没定下来。后来成了秀才的女儿,婚事也没好到哪里去。最后还是莫夫人身边的嬷嬷亲自挑选,才选了这么个人出来,为的是本分,进门来能照顾患病在床的莫夫人。这位姨娘性陈,也确实是个老实人。进门三年添了俩儿子,但这一有孩子,就没时间也没精力照顾莫夫人了。这个时候,莫家突然多了一位白姨娘。听说是莫大人从外面带回来的。不知道什么来历。这位白姨娘在府里帮着主持中馈,亲自伺候莫夫人无不精心,在莫家从上到下,没有不敬服的。就是京城里那位嫡出高嫁出的莫家姑奶奶,节礼也从来没少了这位白姨娘的。”
“这么说莫文龙十分宠爱这位白姨娘?”林雨桐问了郑甲一句。
郑甲愣了一下,才出声道:“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只怕他也是猜测吧。毕竟种种迹象表明,莫文龙对这位白姨娘是信重有加的。
可叫一个姨娘伺候嫡妻,还十分信任的样子,这怎么想都怎么叫人觉得别扭。莫文龙对莫夫人好,毕竟那么些年的夫妻感情了,也做不得假。但这已经瘫痪了这么多年了,按他那个庶子的年纪算,没十年也有七八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样的情也都该淡了。不过要说莫文龙不在乎莫夫人如今的状况,这也不对。哪怕是感情淡了,但有些东西却淡不了。比如利益!莫夫人的女儿可是嫁入高门,这个高门对莫文龙的仕途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别小看这个亲妈,亲妈在,对女儿来说,回娘家那是理直气壮的。亲妈要是不在,家里的小妾姨娘或是来个继室,该有的礼数得有,但这情分到底还是会变的。
林雨桐觉得得去莫家,亲眼去看看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去呢?
莫夫人的身体,给了她一个借口。
她低声吩咐了郑甲几句话,就不管了。剩下的只有等了。
没事可干,林雨桐就带着九福晋,两人要么是泛舟西湖,要么是游荡在杭州的大街小巷。也不在乎后面是不是有人跟着,只管自己玩自己的。
九福晋还趁机去见了那位据说能给把布料染出各种花色的能人,两人谈的怎么样,林雨桐也没问。不过却不得不感叹,这民间的高手多呢。瞧瞧,这边刚有了织布机,那边印染马上就跟上来了,不光能染纯色的布料,竟然还折腾出了画布。可能最开始粗糙的很。但这有了方向,改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瞧着九福晋眼里差不多闪的都是星星,林雨桐就觉得,这事情八成应该是能成。
这天两人又转到雷峰塔,九福晋就道:“要是有为难的,需要帮忙的您就尽管说。我又不是别人。”
林雨桐就笑:“你不是忙着吗?”
“哪里忙了?”九福晋摆摆手,“该忙的都忙完了。”按说现在都该返回京城了,不过皇后在,说不得还会下扬州或是别的地方,正好能顺理成章的跟去见识见识,她笑,“您看,咱们这都转了第五天了……”
第五天了,周通顺利的站在了九爷府的门前,将帖子恭敬的送上。
可谁能保证九爷一定会见呢?
每天的帖子都有一大堆的。九爷一手茶一手账本,看着另一边一大排算的满头大汗的扒拉着算盘珠子账房先生,眼睛都不带眨的。多忙啊,哪有功夫见人?
看着下面的人又奉上一大推帖子,头都不带扭的问了一声,“有什么重要的人没有。要有就说话,有没有就叫他们先等等,等忙过这几天,没见这盘账着呢吗?”
可这什么人重要什么人不重要,怎么区分?
门子也不懂不是。
贴身的太监倒是懂一些,这边根据九爷的话翻看帖子,那边嘴里就叨叨上了,“这个是问安的……这个第一次听说名字……这个是问船队的……”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船队的事虽然要紧,但自家爷也做不了主的,有很多事得问了那位主子娘娘,才能做决定,所以这都得推了。再然后往下翻,微微愣了一下,这帖子写的很有意思,将福晋摆在了自家爷的前面问好。一般都是问九爷安好,然后才是并福晋安好及小主子安好等话。这位倒好,一上来就先问福晋安好并九爷安好。这是给福晋请安的帖子吧。
是不是分类分错了?
如今自家福晋红了!那个明亮程度一点都不比自家这位爷的明亮度低。有帖子上门也没什么奇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府里的门子就开始会分帖子了。给爷的一堆,给福晋的一堆,个是个的,谁也不碍着谁。
他觉得这是分错了,刚要抽出来,结果瞥了一眼,见留着的名字是杭州周通。
这个人自己认识啊。怎么不把着爷反倒巴结起福晋了。
他觉得这人不地道,有点生气。又觉得这该不会就是爷说的那种,小心福晋抢了爷的生意。
这么一想,他还是把帖子抽出来了,不过不是叫人给福晋送去,而是给了九爷,叫他瞧瞧,“……您这都帮的是什么人?连好赖都不知道。白费了爷的好心。”
九爷难得抽出点功夫视线从账房先生那里收回来瞧了帖子一眼,然后再两眼,再三眼,看了好几下,才确定自己施恩出去的人结果人家有可能奔着福晋报恩去了。
这要是奔着别人去了,也就算了。这种拎不清的人自己都不爱搭理。可这偏偏是冲着福晋去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娘们是要把他这边的人脉网都摸干净吧。
于是有点小生气。
但这也是夫妻间的事吧。
犯不上找那什么周通的说这个道那个的。
心里生气,茶也不喝了,账本也不看了。起身拿着帖子脚下生风的就往后院去了。
福晋不在,正院这群奴才能不害怕吗?二门口就守着人通风报信呢。
结果九爷好些天没进后院,一进来就见小丫头激动的朝正院跑去。心里有点美,自家那倒霉婆娘也就是嘴硬,还不是天天这么巴巴的叫人等着,就盼着爷回来呢。
这么一想,心里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晃的就朝正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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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重返大清(73)三合一
进了院子,先是热毛巾擦脸,再是热茶奉上,稳稳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小眼神往内室的方向瞟一眼瞟一眼的,好半天没见里面有动静,这才干咳一声,问边上的丫头。
福晋身边的丫头他向来关注的少,关注的多了自家那福晋保不齐就来一句,‘怎么?看上了?要不要我把正房给你腾出来?’
呵呵!就她那小心眼,身边的这些丫头都是周正溢出,清秀不满。介于这两者之间,不算是丑,只能说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好吧!下人吗?能干活就行,要那么赏心悦目真没用。
不过因着不能赏心悦目,九爷也就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的眼睛。能少看一眼是一眼。
顶多能分清楚哪个是贴身的大丫头,哪个是端茶倒水的二等丫头。至于再往后的,对不住,没注意过。
所以这个时候一抬头,想找人进去问问福晋是怎么回事了,才发现一个人命都叫不出来。
于是伸手一指,指了指边上站立的丫头,“小茶壶,进去问问你主子,是她出来还是爷进去?这有事要说呢,当谁愿意来?”
这丫头面无表情,心里却觉得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小茶壶?
这是叫谁呢?
谁小茶壶了?不就是矮了一点胖了一点,比起别人小肚腩稍稍明显了一点,这就叫小茶壶了。跟着福晋常在外面跑,也养出点泼辣的脾气来,心里不高兴,没办法对主子爷发脾气,只得重重的往下蹲了蹲,算是福礼,然后才道:“请爷稍等,玉盏领命,这就去瞧瞧福晋。”
看着小茶壶蹭蹭蹭的迈着胖短腿走了,九爷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丫头好像对他发了点脾气,这是嫌弃自己叫她小茶壶了吧。嘿!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嘚!玉盏就玉盏吧。叫玉盏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然后滋溜一口子抿着茶,斜眼就看另一边站着的丫头,问答:“黑丫头,你们主子最近忙什么呢?”
黑丫头?
哪里黑了?只是白的不怎么明显罢了。
葡萄也不高兴,但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跟主子使性子。这要是叫主子爷知道福晋不在,还不定会怎么着呢。
她可玉盏沉得住气,脸上带着笑,好像那句黑丫头没有给她带来半点不愉快似得,“回爷的话,福晋这几天都在一个人算账,奴婢们也不知道算的是什么账,天天晚上熬到很晚……”
哦!
这个理由九爷信。
他这不是也忙着轧账吗?新一年新开始,盘子得再往大的做,就得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能动的老本。这都是个精细事,是得亲力亲为。尤其像是福晋这种鸡贼的,怕自己挖她的老底,避着自己才是正常的。
他呵呵笑了两声,爷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一个劲想着自家老婆的那点私房钱。虽然私房钱不是一小点,而是一大点,很可能比他的还大了那么一星半点。
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归不舒服,但爷的人品那是相当有保证的。
他撇撇嘴,叫这黑丫头,“你再去催催,就说爷不稀罕她那点小钱。”
黑丫头赶紧往里间去了。
玉盏在里面急的团团转,见了葡萄就道:“怎么办?嬷嬷不是请格格去了吗?怎么还不见回来。拖不下去了。”
葡萄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好了,“再等等!这么着……按之前说好的,叫人送水来,福晋要沐浴……”
女人沐浴嘛,时间就每个长短了,一刻钟也行,一个时辰都不能算是长的。
爷要是等不及走了最好,再不济争取点时间,嬷嬷带着格格也该回来了。
九爷喝了一盏茶,在外面转了两圈,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正要进去,就听见外面有几个奴才说话的声音,这个说你们怎么伺候的,这水热了。那个说还愣着干嘛,福晋正等着用水呢。
九爷又是一声冷笑,这是故意晾着自己吧。
不就是前些日子没答应她的事吗?还矫情上了。说着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拜帖,这周通好似就是杭州人。而福晋叫自己去办事的地方也在杭州。他觉得他找到福晋为什么笼络周通的原因了。为的还不是那事。求自己没用,干脆收拢了个可靠的人去办。
这女人啊,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行吧!待会问问她,这事她想怎么办?大不了自己抽空出来见见周通,替她把这事给料理了?
这左等右等不见人,九爷没好耐性,干脆直接往内室去了,玉盏吓了一跳,“爷怎么进来了?”
这话多新鲜呐!
福晋的卧室不就是爷的卧室,两口子钱上分的清,这床上不能也分的那么清吧。
九爷没搭理玉盏,直接就朝净房的方向而去。
掀开帘子,热气蒸腾,里面啥也看不清楚。隔着屏风,里面是浴桶,屏风上搭着福晋的里衣,外面还能听见洗澡的声音。
葡萄从屏风后面出来,双腿都软的,“爷怎么进来了?福晋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