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一把推开葡萄,“福晋洗澡爷有什么看不得的。”这些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力见呢?
抬脚正要往里面走,就听见一个带着沙哑的哭腔的女人喊了一声,“出去!不想见你!”
九爷脚步一顿,这是福晋的声音?不像啊?声音怎么哑成那样呢?
关键是带着哭腔呢?
这是哭呢?
要说福晋这女人吧,那真是硬气。哭的时候那真是不多,几年几年不见掉一滴泪的。这怎么好好的哭成这样的,听听,声音都在颤抖呢。
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这是?”
里面那位吓的浑身都颤抖,快哭了都!
正要往里面走呢,葡萄赶紧拦着了,“爷……”
九爷皱眉,心里急的什么似得,瞪眼呵斥了一声,“让开。”
葡萄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完了完了,还是叫给逮住了。
噗通一声往下一跪,想着要是爷暴怒起来该怎么回话。此时就听外间清亮的嗓音传来,“阿玛!”
弘鑫一边擦头上的汗,一边面不改色的又叫了一声,“阿玛!”
九爷还怎么在净房里呆?
当娘的洗澡呢,当爹在外面要往里面闯,叫闺女瞧见了,这不像话啊。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吩咐跪在地上的葡萄,“好好伺候你们福晋,多劝着些。要是有什么不好,赶紧到前面说一声……”
葡萄如蒙大赦,额头贴在地面上磕头应是。
九爷这才从里面转出来,到了厅里一瞧,自己那闺女捧着奶喝的正香,嘴周围一圈的白毛胡子。
他过去在闺女的脑袋上呼噜了两下,“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找你额娘呢?”
“没有!”弘鑫说的理直气壮,“额娘这几天不自在,谁也不见。我是来找阿玛的。”
这样啊!看来不光是不见自己,连她宝贝闺女都不见了。
这得多大的火气,屁大点事闹的不消停。还哭上了。
不过想起八爷说起八嫂的情况,九爷心里打突,该不会自己福晋这也是更年期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是浑身都发毛啊。没看见八嫂都把老八折磨成什么样呢。那是处处都捧着啊。累死累活的干了一天活回家去,还得先看看老婆的心情。要是今儿心情好了,那什么都好说。要是今儿心情不好了,那这可有得作了。你得夸她,得换着花样的夸她。夸她漂亮,夸她眼睛长的好看,夸她越长越白嫩,越长越年轻,越长越又味道。早上化妆你得帮着她画眉,晚上回来卸妆你得夸她不化妆笔画了妆还动人。出门你得帮着挑衣裳,胖成球你得说就爱巧这一款的。偌大的年纪穿一身粉嫩,你还得说她跟小姑娘站一起都显不出来。完了你还得说喜欢她,爱她,稀罕他。反正什么假你就说什么,说什么想吐你得说什么。你觉得没关系,她当真就行。你觉得想吐没关系,她受用就行。
反正是你的一举一动得先照顾她的喜怒哀乐。这一年下来,老八府里特别太平。八福晋不闹妖了,弘旺的日子好过了,萱宝的婚事也定了,啥啥啥都好,就只老八不好。
要真有一天,他得活成老八那样……想到这种可能,九爷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闺女的一声‘阿玛’,迅速叫九爷收回思绪,小心的朝里间看了一眼,才问闺女,“找阿玛什么事啊?”
弘鑫眨巴着眼睛,“就是上次说的,马匹的事。我上哪买那么多马去?”这京城里的大街小巷,这生意其实都能做的,自己第一个开始,如今那脑子机灵的,可都开始了,这个占一条线路那个占一条线路的,这么下去,好地段全被强占空了,别看人家那要么是骡车要么是驴车甚至连牛车都有,但架不住掺和的人多啊。这个时候,行动就得迅速,马车的车架子这好弄,府里就养着木匠呢,叫他们找人,要多少车架子都能做出来。可这马匹从哪里来。而且用马就不能用太好的马,要不然根本就不划算。几年赚下来赚不到一批马的价钱。这不,实在没招了,才来找自家阿玛求助的嘛。
这对九爷来说,还真不是个事。“我打发人去问问,明天就给你弄来。”
弘鑫就欢喜了。半句都不提银子的事。
九爷也已经习惯了,这闺女心贼着呢,做生意是做生意,凡是类似于这种,能叫自己往里贴成本的事,她从来都不会跟自己这个阿玛见外。这都成了自己投资她收益了。
这点贼劲,有点像它额娘。那点无赖劲,像足了她十叔。
父女俩愉快的交谈了几句,弘鑫就含蓄的打发她阿玛,“您现在不去吗?我这急着呢!”
九爷又朝内室小心的瞧了一眼,才低声道:“那你有空陪陪你额娘,别淘气。把你额娘哄高兴了,给你一箱子大元宝。”
弘鑫马上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啊!好啊!我额娘这几天肯定高高兴兴过的特别舒心。”
九爷没觉得这话有毛病。自觉是把福晋交给闺女了,然后最后看了一眼内室这才脚步匆匆的走了。
弘鑫目送她阿玛离开,也小心的朝内室看,就见玉盏和葡萄战战兢兢的从里面出来。这姑娘开口就问,“你们是怎么跟阿玛说的?”怎么瞧着阿玛看里面的眼神不对,好似内室里藏着怪兽似得。
对九爷来说,那里岂止是怪兽?真更年期成八福晋那样的,那可比怪兽可怕多了。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啊,福晋这种非常情绪化的状况,真不能恶化了。
怎么办呢?
想想老八对八福晋的态度,九爷心里就有谱了。不就是叫她顺心如意吗?
这个简单。
到了书房,二话不说,叫人先把周通给请进来。不就是为了杭州那边什么见鬼的印染机器吗?多大点事!周通这个杭州的地头蛇要是办不妥当,那……那就自己大不了亲自替她跑一趟杭州呗。
还真能瞧着福晋为这点事想不开,生生把她自己给逼成更年期。
话说,这更年期到底是个啥病啊。该不是皇后杜撰出来逗这些老爷们的吧。你想想啊,要是个个都借着病的由头开始作,那这家里的男人还有活路吗?
心里存疑,但也不敢全都怀疑,要真是有这病,可不得把福晋给耽搁了。
那咱们宁肯枉了,也别误了吧。
这边坐在桌子后面深沉着,心里不无感慨,做人难!做男人难!这个好男人就更是难上加难。
于是周通被带进来见九爷的时候,就见九爷一脸的深沉。
周通匆匆瞧了一眼,心里对九爷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做男人做到九爷这份上,头上带绿了还如此沉稳大气,心胸开阔到如此程度的男人,那得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于是纳头就拜,梆梆梆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那真是把尊敬体现的淋漓尽致,无言胜过了千言万语了。
“起来吧。”九爷脸上带着和缓的笑意,指了凳子叫他坐。手里拿着拜帖,想着这人实诚,难怪福晋会选了他。于是也不啰嗦,直接问道:“福晋的事你知道的吧?”专门为了染织机的事跑一趟京城听福晋吩咐,这人算是有良心。
周通心里苦笑,我也不想知道啊。谁叫咱们面碰面给碰见了呢。他垂下眼睑低下头,一咬牙还是点点头,低声道:“是!九爷!福晋的事我知道。”
看来福晋是交代过了,他也就不多啰嗦了,“那这事交给你办,没问题吧?”
交给我办?
叫我怎么办?
是打断那奸夫的腿呢,还是直接要了那奸夫的命呢?
这是个问题。
还有九福晋,该怎么办?捆了押回京城?这得您吩咐一声吧。
刚要问,抬眼就见九爷深沉的双眼,周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道:“没问题。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您放心,这消息要是走漏一分,您拿我……不!拿我全家的脑袋试问……”
多大点事!至于拿你们一家的脑袋做担保吗?虽说这机器构造属于商业机密,但也不至于动辄拿人命说话。所以,他就觉得吧,这人说话有那么点彪呼呼的劲。
好吧!这是人家表达忠心的方式,虽然是激进了一点。
九爷也不以为意,这用人嘛,都是取长弃短,用他的长处就行,别的不用太在乎。
他十分大度的摆摆手,“没那么严重,小心点就行了。”
这话说出来叫周通又不懂了,这事还不严重,那啥事严重啊。
这事要是搁在自己身上,那真是把那对奸夫淫妇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啊。怎么到了九爷身上就这么轻描淡写呢。
那要是这样,那对那个四郎和九妹的处置,自己刚才预想的这样那样就有点行不通了。自己恨的咬牙切齿没用啊,得看九爷的意思。
于是他谨慎的问道:“那您说把他们怎么处置才好?福晋她……爷可以不计较,但是那小白脸敢勾搭福晋,还敢拐带着福晋私奔,这就不是一句不计较能说的事了。九爷您的脸面何在?尊严何存?”
九爷有点愣神,什么意思?谁能告诉我这个叫周通的满嘴喷粪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什么叫做‘小白脸敢勾搭福晋’?哪里来的小白脸?勾搭了谁家的福晋?
当然了,心底的一个声音在说,勾搭了别人家的福晋也说不到自己跟前不是?!那肯定就是自家那倒霉婆娘呗。
还说什么了?
说福晋跟着小白脸私奔了?
扯犊子!福晋刚才还在沐浴洗澡呢!上哪私奔去?
这么想着,刚想叫人把这脑袋不正常的玩意给叉出去,心里咯噔一下。福晋洗澡呢,自己见着了?
没有啊!
那福晋真在洗澡吗?
谁知道呢!
我艹!
他蹭一下就站起身来,撞到了椅子碰翻了桌子上的茶碗杯碟也不管,脚步匆匆的就往出跑。
“九爷!”周通不知道这位爷说的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说走就走。赶紧叫了一声,这下一步该怎么办,您给给了明示吧。
九爷脚下不停,只看了一眼贴身太监,以前叫小狗子,如今叫老狗子的。
老狗子根本就没用九爷说,直接回头,看着周通皮笑肉不笑,“请周爷暂居府上,稍作休息。”
周通一愣,继而明白了。九爷跟自己说的压根就不是一码事。福晋跟小白脸私奔的事,九爷也压根就不知道,“这……”这可怎么好呢。
老狗子这会子心里懵的懵懵的,眼里全是蚊香圈,信息量太大,他自己都没能消化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办事能力,他没给周通说话的机会,只道:“周老板一片好心,我们家爷心里明白,只是您这话,难免有污蔑之嫌。不瞒你说,你来之前,爷才从后院过来。陪福晋和格格吃的午饭。昨儿,福晋还进园子去给皇后请安。所以,您刚才所言之事,要是传出去,只怕真会很不妥当。这丢脸的可不光是我们爷和福晋,这丢的可是整个宗室的脸面,是皇家的脸面。还有府里的小主子们,可都没成亲呢。这要是传出点闲话去,小阿哥们还娶不娶媳妇,格格们还嫁人不嫁人了?你这话可是把多少人往死里坑……你要想清楚,你把人家往死里坑,人家不会往死里坑你,而是直接要你死。为什么说这些呢,就是告诉你啊,这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这心里大致得有点数才行。”
周通嘴唇都颤抖了,这种心理准备他其实上京城来之前就有。不过到底是不忍心九爷被骗罢了。这会子容不得他有半点侥幸,赶紧道:“小的只见过福晋一面,瞧的不真切。兴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
“那你肯定是看错了。”老狗子抢话,一锤定音道:“人有相似,认错了也不稀奇。”
周通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忙不得的道:“是是是!是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这才像是聪明人办的事嘛!
狗屁的聪明人!
九爷一边往内院走,一边心里咒骂。骂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刚才还心存侥幸,觉得不可能是福晋。但是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是真蠢。人家要是认的不真切,敢跑到自己跟前说三道四吗?这种动辄要掉脑袋的事,他敢这么胡说八道吗?
心口一团火,好似下一秒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一踏进二院的门,又是之前那个小丫头,撒丫子就跑。之前以为是给福晋通风报信的,这会子反应过来了,哪里是报信的,分明就是这些奴才闹妖,帮着福晋瞒着自己呢。
一群不知道死活的混账东西。
他脚下生风,一进正院的大门就瞧见一个个奴才都一副正常的样子,真跟福晋在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心里又有点动摇,没急着喊打喊杀,进了正厅,又是那个小茶壶和黑丫头过来招呼。先是热毛巾,再是热茶,一切都有条不紊,跟福晋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拿着热毛巾随手一扔,接了热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根本就没坐下,直接进了内室。
心里的怀疑没少反而更多了起来。
想想觉得福晋真是贼的可以,你瞧,这贴身的丫头都在呢,谁会想到她这个主子不在,从来她们主仆都是焦不离孟的,瞧见丫头可不就跟瞧见了福晋是一样的吗?这几天,府里的一切运转正常,对外应酬该有的人情往来从来也没断过,也没见出差错。谁敢说福晋不在府里。
想起这些九爷真是怒火中烧啊,就这么汲汲营营算计着,只为了跟那小白脸幽会去?
呵呵!
至于说私奔的事,九爷压根就不信。比起爱男人,九爷觉得自家福晋更爱钱。
这会子两丫头不再阻拦了,爷这表情在哪里摆着呢,要是还瞧不出来已经露馅了,也就选不到福晋身边伺候了。
九爷哼了一声,朝床帐而去,要是再瞧见谁把自己当傻子糊弄,看不揭了他的皮!
结果帐子被一把给拽下来,里面确实睡着个人,这个人迷蒙的一睁眼,九爷的火气一下子就给压下去了,“怎么不会你屋里去?”
弘鑫揉揉眼睛,看了一眼阿玛的表情,再瞥见俩丫头连带嬷嬷在后面一副杀鸡抹脖子的东西,她秒懂,这是露馅了。
这姑娘多机灵啊,九爷两口子那点灵性劲,全都叫她一个人继承了。这会子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嘴巴一瘪,“不住在这边不行啊。额娘不是到杭州去谈那个什么印染机去了吗?偷着去的。这不是怕阿玛发现了不饶这些奴才,才叫我来的。叫我好歹劝着些。要是阿玛发现了,就说她去哪了,干嘛去了,带着谁去的,怎么去的,好好的跟您交代了。还说,不是刻意要瞒着您的,实在是怕您拦着不让。说是等她走了,您就是发现了,也没事,叫我老实说,有什么说什么。谁想您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