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林雨桐恍然。从这张照片上看,这张照脸拍摄的时间至少有二十年了吧。
“这两人曾经交往过,而他曾在少管所呆了两个月够十六岁之后移交监狱,服刑过三年半。被判刑的原因是防卫过当。”老六将一份资料递过去,“据说他的女朋友范春梅在酒吧打工,该酒吧老板屡次纠缠,雷鸿找其理论,两人说着说着就起了冲突,被年少气盛的雷鸿直接开瓢了。下手过重伤了神经,导致行动不便,判了七年,因为表现良好屡次被减刑,最终关了不到四年就出来了。出来后两个月,这家伙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他父母说去了外地工作,具体在哪里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女朋友范春梅在他服刑期间每月都回寄钱给他,数量还都不小。”他又递了一沓纸,上面是范春梅寄钱给雷鸿的单据复印件。
林雨桐接过来翻了翻,最开始的一二百,后来是三五百,再后来是三五千,直到最后一年,又两张票据,一张是五万,一张是十二万。二十年前,一二百都算是大钱,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那些了,可这寄钱是越来越多,甚至是几万十几万这样在当时看是巨款的数额。她看了看寄钱的时间,“这时候范春梅也就是范颖已经成了董成的情妇了?”
董双双和董成的年纪在那里放着呢,按着时间和收入看,应该就是这样。
朱珠耻笑一声,“人都是会变的。最开始范春梅对这雷鸿应该是有些感情的,一两百三五百算是倾尽所有了。可是后来这五万十二万……这时候她不是范春梅,早已经慢慢变成了更物质的范颖了。”她给的钱性质也变了,这算是一种对雷鸿的补偿了。
林博没说话,要说起来,这雷鸿的遭遇的确是挺让人同情的。
老六摇摇头,似乎有些惋惜,“看那位红姐的做派,就知道雷鸿是个聪明人,只看着钱数估计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找他当时的狱友打听过,他不怎么善于言辞,跟大部分人也没有太过的亲密。也许是他父亲找人疏通关系,在监狱里面有人关照,也没受过什么欺负和不公正的待遇。大家也就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跟他相处亲密的只有一人一个人,叫邓坤。当年在监狱服刑的时候已经三十七了。”说着又摆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浑身散发着一种沉稳干练的气质。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我怎么像是听过这个名字。”林雨桐有些不确定的皱眉,“在哪里听过?”
“平远集团的元老之一。”四爷却直接报出了这人的来历,“跟平远有过命的交情。据说当年入狱就是为平远顶罪,这才有了后来的平远集团。不过后来出狱了就几乎是销声匿迹了,极为低调的一个人。除了保留了股份,并不参与平远集团的任何决策和管理。”
没错!是有这么一个人。
没想到跟他扯上了关系。
这还真是想不到的事。
“这么说,这雷鸿应该去找邓坤了。”朱珠说着就哼笑一声,“找到根子,事情就好办了。”
雷鸿或者说是红姐此刻正捂着肩膀上的上缩在一处别墅的沙发上,眼睑低垂着,睫毛忽闪忽闪的仿若是受了惊吓。边上一个头发半百的男子,脸上半是恼怒,“你这孩子……”他轻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说着段时间你去哪了,怎么也找不见。你也太莽撞了。”
“我不是孩子了。”雷鸿嘟着嘴,将头扭向一边,半是赌气的道,“我说了我不是孩子,我是个女人了,完完全全的女人……”
男子宽和的笑笑,“你啊!我早说了,你跟我的孩子是一样的……”
“你骗人!”雷鸿猛地抬起头来,“我要真是你的孩子,你当初怎么会那么对我,你会亲我……”
“我不是说过吗?”男子脸上有些尴尬,急忙打断了对方要出口的话,“那不是喝醉了认错人了吗?都忘了吧!”
“认错了就能把我当做女人?”雷鸿固执的站起来,“当时你是这么说的,行!我是男人你不要我了,现在我变成了女人你还是不要我。之前我确实把你当做我的父亲,可你不该那么对我,要不是……我也不会……”
男子将医药箱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好了!年岁不小了,不要胡闹了。”
雷鸿猛地抬起头看向男子,“你凶我?”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语调也严肃,“再说这个……咱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雷鸿眼里的泪水迅速的聚集在一起,“你说什么?”
男子没有言语,只打开医药箱将药品纱布都拿出来,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示意她将受伤的肩头露出来,“叫我看看伤……”
雷鸿拂开男子伸过来的手,站起身固执的问道:“我只问你刚才说什么?”
男子将手臂收回来,低着头继续摆弄桌上的纱布,“你也不是孩子了,当年的事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雷鸿眼睛一眨一眨的想把要流出来的泪水收回去,“误会你会主动接近我?误会你会喝酒了抱着我亲叫我的名字……”
“够了!”男子断然了喝断了对方的话,脸上露出似痛苦又似解脱的表情来,“你以前挺好的,为什么要去做这个鬼手术,变成这幅鬼样子……”
雷鸿先是不解,继而愕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对平远……你跟平远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882章 奇爸怪妈(78)
“平远……我跟他是兄弟,是朋友,是……”男人的语气有些晦涩,“生死之交。你别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多了?”雷鸿颤抖着嘴唇,“你跟我一样,是求而不得吧。”
“住嘴!”男人的眼神透出几分寒意来,“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嘴。”
“呵呵……”雷鸿的眼里带着几分感伤和嘲讽,“他有妻有子有情人,你不敢让他知道你抱着什么心思吧。你好心的成全了他,甚至为了他儿子的事情动怒,可他呢?把你当兄弟怎么会叫你替他顶罪?把你当兄弟怎么会不同意你回平远集团?你顾念情谊步步紧退,他不过是把你当做软弱可欺……”
“够了?”男人嘴角紧紧的抿起来,“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咱们之间……后会无期……”
雷鸿的嘴角紧紧的抿起来,紧绷的下巴显示出几分倔强来,沉默了半晌果然半个字都没有多言,直接转身,迈步就要走。
“等等!”男子突然出声,雷鸿的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期翼,却也没有回头,只浑身紧绷的站在那里,等着对方没完的话。
“你这次惹的事不小,也惹了不该惹的人……”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忍,“你先找个地方躲着别露面,躲个一两年我找个人给你换个身份……钱的事你不要操心,一切都有我呢。”
雷鸿眼里的光一下子变的暗淡起来,他轻笑了一声,再不做任何停留,抬步就往外走。天黑漆漆的,秋雨点点滴滴打在梧桐叶上,无端的叫人升起几分凄凉。
站在别墅外,看着点点晕黄的光线从那间卧室里传出来,最终一闪,俩最后一点温暖的亮色也拒绝给他,有时候觉得这命运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
偏偏的,这种玩笑最是开不起。
雨水打湿了衣服,夜色深了,窗帘后并没有人隐在黑夜里关注着他。
能去哪里呢?世界这么大,却没有自己的家。
“从他母亲那边开始查。”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一叠照片,“咱们别惊动他的父母,只在暗处盯着别放松……”
在她看来,雷鸿跟他父亲的关系,可能并不怎么融洽。从老六简短的话里可以看出这位父亲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有些简单粗暴,感情不够细腻,更谈不上温柔,家里的事情一言堂,有些大男子主义。在这样的家庭里,夫妻关系中的女方往往是逆来顺受的。就比如雷鸿的母亲,若是稍微强势一些,至少不会让孩子被打断腿。孩子学舞蹈参加比赛,也正是她教的。具体的情况外人不得而知,但这点事至少说明她在这个家里的家庭地位,而雷鸿的父亲看起来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大男子主义。在这样的家庭里,受伤害的往往不只是孩子。而作为儿子,看到母亲的生活状态,几乎本能的就将自己摆在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上来。
所以,雷鸿看似没回家,但林雨桐从不相信他真的不关注他父母的状况。尤其是在他被盯上以后,他会不会疑神疑鬼,害怕他的老底被掀出来。这就跟犯罪嫌疑人喜欢回到犯罪现场是一个道理,总得回来看看才会放心。
所以,盯住了他母亲,就不怕他不露面。
老六笑了笑,“已经打发人去了……”
这个话题就打住了,林博继而说起了老六的事,“……总不能在外面这么飘着。”
老六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唇角,举着杯子半天都没有说话。
林博叹了一声,“衣锦不能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你也该叫那些人看看现在的你了。”
老六苦笑:“当年的事早就看淡了……不过是叶落归根,这些年在外面太累了,就跟你说的,再好也不是家。”经历的多了,心态就老了。老了最怕什么?最怕没有归处。
“当年的事已经私了了,公安局并没有记录。你当年出国为的是去美国,你先到了香江,后来才到了东南亚。”林博说着,就看了看大厅,见一个侍者也没有,这才继续道:“回国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你这些年在这边的事有没有被人盯上……”说着,他的声音就轻了下来,“比如……国际刑警……”
老六就笑,“我能干这么没谱的事?要真被盯上了,我敢大喇喇的置下这么个岛?”
这倒也是。
老六抛出了一个人物,他递了一张名片出来,“你们看看这个……”
林博接过来递给四爷,四爷拿在手里,林雨桐瞟了一眼,应该是缅军方的一位大人物。四爷直接起身,“六叔,咱们去书房谈。”然后示意林博跟上。
客厅里只剩下朱珠和林雨桐面面相觑。
“他还避着你啊?”朱珠对此有些不满。
林雨桐摇摇头,“法不传六耳,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要避着我……”是为了叫老六放心的。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而是叫对方舒服放心的问题。哪怕过后再从林博和四爷嘴里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呢。她岔开话题,“咱们去转转,看看他们的水产蔬菜是怎么种的?”
书房里,老六倒了两杯红酒过去,“这里说话绝对安全。”
四爷谦让林博先坐了,这才直言道:“……有没有可能在缅方获得一个官方的身份?”
老六皱眉,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你不知道缅国的情况……”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对方显然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官方都知道的有一定影响力的身份。”
林博眼前一亮,“我要是没记错,你上次还跟我说,缅北少数民族聚集,华人在当地非常受排挤,华裔在缅方之前没有身份证,现在有身份证了还被跟当地人分为三六九等。之前缅北还存在华人的武装力量,后来被政府军给打败了,你曾经替当地的华裔武装购买过武器……”
没错!是有这么一码事。
林博看了四爷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这才指着老六笑道:“有这事就行。有些事在国内你干了是要杀头的,贩卖武器都够杀头的。但在国外不一样啊,你是为争取在缅华裔的获得公正的待遇做出过突出贡献的……”
这话说的老六脸红,但也不心虚,这比买卖他不仅没赚钱反而贴上了运费和动用了一些非常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老六在外面干的这些事都经不起细查,在国内这都是非常敏感的。
四爷低声道:“咱们暗室里说话,出我的口,入您的耳……”
老六一摆手,“咱们之间,犯不上说这个。连你们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
四爷沉吟了半晌,才低声道:“六叔就没想过‘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这不是个好词,但老六却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他久久没有说话,手里拿着高脚杯来回的转着,杯子里的酒跟着荡来荡去,犹豫老六此刻的心情。
他的眼神瞬间变的冷肃,“你叫我背叛这些年跟着我的老兄弟?”
四爷怎么会被他的眼神吓住,“真要这么干了,不说您肯不肯,就是您肯,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追杀您,为的就是您头上的那颗脑袋。”
老六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那你的意思呢?”
“在这一带活动的,可不止六叔您的人!”四爷这么说了一句。
老六愣了一瞬,脑子里连着蹦出了好几个词——借刀杀人!排除异己!
将这些势力暗地里卖给官方,既可以获得一个相对自由的身份,又可以肃清对方的力量,只要操作得当,未必没有可能。
“但谁也不是傻子。”林博有些忧心,他是想劝老六放手的,“难道人家看不出来你的打算。”
老六却觉得这个主意好。
对方当然会猜测,但这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这就如同高手对弈,想起来就叫人觉得刺激。
见老六没说话,一个人陷入沉思。林博还要说话,被四爷制止了。
两人悄悄的从书房出来,林博皱眉道:“他这是动心了?”
四爷就笑,“六叔是聪明人!”要不然这些年他手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营生一点都没往国内来。他的生意沾不沾DU?肯定沾!但有意思的是,这些年从他手里过的没有一克是流向国内的。手底下但凡有人利欲熏心,敢偷着这么干,不用警察出手,他就会出手要了对方的命。这应该算是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