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她也是有私心的。别人再亲,也亲不过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弘历在前面挡着,弘昼就安全了。要是弘历成了,弘昼就是再亲不过的兄弟。弘历要是不成,那也没关系。谁都知道自己养了弘历一场,亲近本就是正常的。所以,他叫弘昼可以跟弘历亲近,但却不希望他掺和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以后常过去跟皇后请安吧。”耿氏皱眉,想起做姑娘时候的事,家里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哪个见了额娘不是毕恭毕敬?谁见了姨娘敢叫娘了。这亲娘只有一个,那就是嫡母。
都说皇家重规矩。其实都是狗屁。皇家最是不讲规矩的地方。
“儿子本来也常去的。”弘昼嘀咕了一声,复又低声问,“皇阿玛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的把皇后给拉进来了。三足鼎立已经够热闹了,把皇后这时候牵进来,对皇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来嘛,皇后只要高高的坐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对于她来说,哪个皇子对她没什么区别。不管谁赢了,还能不奉养嫡母?这是要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的。所以皇后作壁上观才是最明智的。而皇阿玛要是真为皇后考虑,这时候就该叫皇后只做皇后。如今呢?非得造个‘宠后’出来,这是几个意思。
一旦这个宠后坐实了,那这可就不妙了。三哥四哥包括年氏那边,都会记着拉拢她的。如此就会有选择,选对了还罢了,一旦选错了,那将来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弘历是想叫自己探一探那边的情况,他心里估摸是有几分不信的。皇后都多大岁数了,要宠早就宠了,到了如今年老色衰,要什么没什么了的时候,突然就宠了起来。
这总得有个缘由吧。
什么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这话也就是糊弄鬼呢。
从男人的角度去看,这种可能性几乎是零。那么缘由在哪呢?
用皇后来试探大家?
谁主动靠近皇后谁就有拉拢的嫌疑,谁就有野心枉蓄大志?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他这么一说,耿氏也有点不确定起来了,本来叫儿子多去给皇后请安的,这会子倒是有些犹豫,“那……咱先看看?”
看什么?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不才奇怪呢。
吃了饭去了上书房,还不到上课的时间。弘历正在临帖,他悄悄的走过去,弘历赶紧抬头,“有话说话,我这里不要你磨墨。”
给墨汁里加蜂糖之类的也就罢了,最可恶的是加一些豆腐乳之类的东西,臭气熏天的。
弘昼嘿嘿一笑,好似有些失望一般,弘历就难免得意,这点小九九还能瞒过我的眼睛。他打发了伺候在身边的吴书来,“看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吴书来知机的退下去,弘历这才坐下,“怎么样?耿额娘怎么说?”
弘昼浑不在意,“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些家常话。不过听说皇额娘请了各府的福晋进宫……”
这个刚才自己也听说了。
“能为了什么呢?”弘历嘀咕了一声,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过去,细细吩咐了一遍。
弘昼仿若未见,拿着弘历的毛笔在他刚写的字贴上画乌龟。然后趁着他想事的时候瞧瞧的溜了。
跟着他的小太监一路小跑的跟着,“阿哥爷,您到是慢点。”
弘昼停下脚步,回头吩咐大喘气的小路子,“以后见了四哥的人躲的远远的,别叫四哥逮住爷。”
知道害怕那您干嘛往人家的字帖上乱画?
小路子的眼神太直白,弘昼一下子就捕捉到对方的意思了,他丢了个白眼过去,是你傻还是你主子我傻?这几天的情况有点反常,弘历自己躲在后面老撺掇爷干这干那的,爷有那么傻为了他往枪杆子上撞吗?我不这么着,能躲的了他吗?就算躲的了,那理由呢?没有画乌龟这一码事,爷上哪找理由去。
主仆俩这一耽搁,就听到后面隐约可以听见弘历的咆哮声:“……给爷把老五抓回来……”
弘昼一听撒丫子就跑。
小路子边跑边问,“先生该到了,今儿要逃课吗?”
逃课逃定了。
“被先生逮着告到万岁爷那怎么办?”小路子都快哭了,“怕是要被禁足了。”
笨蛋!
禁足最好了!禁足把这段不太寻常的日子就避过去了。这才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爷这么聪明这么机智,没机会显摆的别人知道也不敢叫别人知道。可这身边伺候的怎么都是这种笨蛋加蠢材呢?完全看不到爷内心光辉睿智的一面。
林雨桐压根不知道这变故起的风有多大,这会子看到这些妯娌还真有些亲切,就是八福晋瞧着也叫人觉得不怎么碍眼了。
身份的变化叫大家坐在一起有些拘谨,话最多的就是三福晋,“……娘娘瞧着气色真好,今儿这衣裳竟是我没瞧过的样式……”衣裳首饰美容养颜,就没有她说不上来的。
五福晋跟三福晋共用一个茶几,她默默的给三福晋添了五趟茶了,那脸上的表情都是赤裸裸的,她想说的是,三嫂您的话太多了。
七福晋端着茶吹着上面根本就不存在的茶叶沫子,咱又没儿子,犯不上上敢着这么巴结人。
八福晋看着三福晋的眼神带着几分轻蔑,都是一样的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少挤兑四嫂,这会子人家成了主子娘娘了,你就变腔调了。好歹要些脸面吧。她就是看不上四嫂这股子假惺惺的气,时刻都拿捏着。几十年的妯娌处下来,谁不知道谁?这是请大家来干嘛来了?看她又受宠了?显摆什么呢?男人的三两句好话就给糊弄了?还不定老四把媳妇戳到前面来是为的什么呢。
九福晋跟十福晋一个小几左右坐着,她低声说着,十福晋倾耳听着。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瞧着很亲热就对了。
十二福晋给挺着孕肚的十三福晋剥香蕉,看着相处甚是和谐。
十四福晋跟尊菩萨似得,压根就不理隔着小几的十五福晋。十五福晋跟上面这些年长的嫂嫂相处的不多,毕竟十五爷这些年都是个边缘人物,至今还是个光头阿哥,因此她坐在那里屁股只担着个凳子沿,显得很拘谨。十六福晋没来,十六爷过继给庄亲王,因此压根就没宣她进来。十七福晋一个人坐着,在这里她的排名是最小的了。
林雨桐将人都齐齐看了一遍,三福晋知机的马上打住话头,这是主子娘娘要说话了。
“今儿叫大家过来,只为了你一件事。”林雨桐见人都看过来,才笑道,“过年之前,将诸位母妃都接回王府吧。如今说其实都显得晚了一些,府里只怕都要归置归置。”
也不提什么郡王才有资格这样的话,早点扔出去早完事。宫里本来就乱,再住这么多外人就更乱了。
这话一出来,屋里就没人说话了。
这事来的太突然,也太轻巧。
要是诸位过气的皇阿哥在这里,那第一反应自然是喜大普奔,这小心眼爱记仇一百年的老四手里没有自己的额娘攥着了,爷犯点啥事终于不用担心连累宫里的额娘受苦了。可喜可贺,恨不能弹冠相庆。但对于这些福晋来说,先是不可置信,但信了心里肯定是一句‘我曹’,如果她们知道这个词的话。
这不是天上掉下来个婆婆吗?
人都说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伙子妯娌打从进了皇家门,就没过过上有婆婆的日子。如今这样没人管束的都过了三十年了……谁知道一朝回到解放前。
都已经当了婆婆开始享受媳妇伺候的人了,得回过头来去伺候婆婆?
皇后娘娘,您这是开始伺候婆婆心里不平衡了还是怎么着,撺掇着皇上不给咱们安生日子过?
当然了,心里这么想,话却不敢这么说。不光不敢这么说,就是想想那也是犯忌讳的。一个个收敛心神,心里把这皇后骂了个死臭,面上还得露出感激之色了。
皇恩浩荡啊!
十三福晋心说,这其实没我啥事,我婆婆死的早。倒是太后养了我家爷,但这不能把太后接回家,心里有点小庆幸。
十四福晋心道:要是能把我家爷放回来,我就愿意替皇后给太后立规矩去。哪怕接回家伺候也行啊。
这些跟今儿的事无关的一个个的都不言语,就只八福晋起身来问道,“那惠额娘呢?”
“八弟妹觉得八爷不该奉养?”林雨桐马上反问了一句。
良妃康熙五十年的时候已经死了,这都十多年了。但八爷自小包养在惠妃膝下,如今直郡王还被圈禁着呢,不去你们府里能去哪?
不等八福晋说话,林雨桐又补充了一句,“在你们府里住着吧,如果想去直郡王府小住,也可。”
像是给八福晋减轻负担一样。
这可把八福晋噎的顿时说不出话来。说谢恩吧,好似她盼着惠妃去直郡王府住。可天地良心,谁愿意跟这么个已经圈了的有关系。而且自家跟直郡王那点事天下皆知。惠妃到了自家那边能消停了?可要是不谢恩,人家就会问,你是几个意思啊?是不想奉养八爷的养母还是不想叫人家亲娘认儿子,直郡王就算是圈禁了,那也是直郡王,你看不起人还是怎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四嫂这么讨厌呢?
然后呢?然后人家放了一个大雷就叫大家跪安了。
林雨桐只留了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其他人都叫先走了。
这伙子福晋进宫出宫也就那么点时间,但阵仗可不小。苏培盛事先不知情,可不得费劲打听吗?先是皇后给太后请安,这没什么大问题,这是应该的。虽然是晾着那些妃嫔了,但这问题不大,皇上的风向变了嘛。有宠就能有恃无恐,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问题。可紧跟着请众位福晋进宫,那个……动静有点大啊!但这人家是皇后,宣召命妇在人家的职权范围之内,也没错处。可这宣召这些人来干什么,这里面的事可得打听清楚了,要不然万岁爷问起来自己怎么说。自己的职责里就包括了万岁爷耳目这一项的。这一打听可了不得了,竟然是要放太妃嫔们出宫!
这可是大事啊!如今几位爷还有大臣都在御书房议事呢,皇上什么都没说呢,皇后倒是先把事办了。难道是皇上吩咐的?不应该啊!万岁爷身边的事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说句不能叫人知道的话,主子和娘娘睡在帐子里什么动静他都竖着耳朵听呢。万岁爷绝对没吩咐过皇后这事。
完蛋了!皇后这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事可不能瞒着,片刻都不敢耽搁。说着就悄悄的进去了。
大臣和几位爷都在外间,他点头示意然后去了里间。
里间里四爷靠在榻上,边上坐着的是上书房的先生,五阿哥弘昼低着头站在一边。
这还真是事赶事。皇后这边刚捅了篓子,五阿哥就又闯祸了。
这万岁爷心情一个不好,就不知道倒霉是皇后还是五阿哥了?
阿弥陀佛!奴才真不是故意凑在一起告两位的刁状的!
第898章 重返大清(3)三合一
上书房的先生年迈,说句话都大喘气。不过人老成精,一见苏培盛进来,就赶紧要起身。四爷伸手压了压,“安心坐着吧。”然后才扭脸去看苏培盛,示意他有事就说。
弘昼将身上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耳朵都竖起来了。
苏培盛缩了缩肩膀,还是走了过去,附在四爷耳边轻声说了。
弘昼就听见这奴才说什么:“……福晋进宫……太贵妃嫔娘娘出宫……皇后娘娘已经吩咐下去了……”
他一边听着,一边装作不精心的样子朝皇阿玛的脸上看去。心里还是有些纳闷,这怎么话说的,要是皇阿玛吩咐皇后这么做,这奴才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专门跑进来跟皇阿玛说一声?正想着呢,就见皇阿玛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别的表示一点也没有。而苏培盛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就跟见了鬼似得,好半天才调整过来。然后低着头慢慢的退下去了。
这情况不对啊!
苏培盛那奴才都精成鬼了。什么事能叫他当着外人的面变了脸色。
想起他专门来跟皇阿玛说的事,他心里顿时有了十分荒诞的想法,难道皇后没通过皇阿玛擅自就做了决定?
这可能吗?
他摇摇头。皇后又不蠢,一辈子都战战兢兢的,到了这份上了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想不明白,但刚才那种荒谬的想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看来这段时间还是躲一躲吧。这里面的事是越发的看不明白了。
四爷瞟了弘昼一眼,手搭在小几上轻轻的敲了敲,弘昼一个激灵赶紧收敛心神,迅速立正,低着头等着挨训。
“先生说你逃课?”四爷手里拿着先生带过来的弘昼做的文章,问了一声,从声音里并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他的头又低下去,眼睛从手里的这孩子做的文章上扫过,说实话,文章做的……以这个年龄段来说,算是不错。在上书房念书,瞧着是不如弘历,但论起资质,这小子才是资质最好的一个,说是有过目不忘之能也不为过。可这光资质好、光聪明还不行,他首先得有那份上进心或者说得有那种叫做野心的东西。不过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孩子的性子不知道是随了谁,那是遇事就缩,见事就躲,所有的聪明劲全都用在自保上了。
这么想着,眼睛就抬起从这小子的脸上扫过。
不知怎的,弘昼今儿感觉眼前的皇阿玛有点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这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的心都提起来了,但还是缩着脖子把话说出来了,“那个……皇阿玛,您就禁儿子几天足吧。”
四爷这下真笑了“求着禁足?”
这一笑可把弘昼吓的不轻,皇阿玛向来可不是这画风啊。哪次见了儿子们不是疾言厉色的,哪天能给了好脸就够庆幸一百天的了。今儿这展颜一笑,他是后脊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但话都说出口了,中途改口只能更惨吧,“儿子知道儿子错的大了,因此想要禁足反省。”对!就是反省!“不禁足,不严惩,儿子就不长记性。因此,儿子自请禁足,请皇阿玛恩准。”说着就跪了下去,头磕在铺着地毯的大理石地面上……也不怎么疼的。
边上的先生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这一禁足岂不是这课又上不成了?
“从本朝开始,就没见过这么惫懒的皇子阿哥。”当着弘昼的面,老先生就控诉上了,“万岁爷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