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行啊?
装傻充愣的拿着书就往袖筒里塞,四爷头也不回的咳嗽了一声,吓的弘时一个激灵,放下书紧跟着四爷就往出走。
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饭,能吃上那是莫大的殊荣。
再一看饭菜,基本都是自己爱吃的,鼻子就莫名一酸。
以前下学回来,总是先过来给嫡额娘请安,然后吃了点心,做了功课,之后才回去陪额娘的。开始还不觉得什么,一个府里只有自己一个阿哥,走到哪里都被敬着。可等后来,四弟五弟出生了,自己好似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但那时候,嫡额娘对自己是不错的。虽然额娘总说,嫡额娘是没儿子,总得靠着一个。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但即便是这样,自己也得承情。毕竟那时候额娘的日子也不好过。阿玛宠年氏,额娘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能给自己庇护的可不就是嫡额娘。姐姐嫁到了乌拉那拉家,自己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从什么时候自己不去正院了?是成家之后?还是姐姐去世了之后?
好似很远,远的都已经叫人想不起来了。
食不言寝不语,三个人静悄悄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上了消食的汤,林雨桐才问弘时,“怎么不想搬进宫?在外面住野了?”
弘时看了四爷一眼才摇头,“……儿子就是担心劳师动众……”
林雨桐一笑,这有些话自己说要比四爷说效果好的多,她嗔了弘时一眼,“你阿玛说你是实心眼,还真被他给说着了。你说你一个皇子阿哥,悄莫声息的说出宫就出宫了。这叫别人怎么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阿玛厌弃了你呢。这对你又能是什么好事。就算喜欢住在宫外无拘无束,那也不用急在一时。先住进宫里,你是头一个出宫的皇子阿哥,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这府邸得有你阿玛赐给你,修建营造那都是工部的事,还有规格,你如今是个光头阿哥,这爵位你总得等你阿玛封完了你的叔王们才能轮到你吧。这都是你的脸面。还有该给的安家银子,户部给你了还是内务府给你调拨了?你在宫外的时间短,又一直在外面跑,如今又恰好在国孝期间,很多事情还显不出来。你回去问问你福晋就知道了,她的难处估计你是体谅不到。这在外面住着,这人际交往总得有吧。你这府里黑不黑白不白的,你叫人家怎么跟你们走动?别看你是皇子阿哥,这银子下面孝敬的事不少,可想撑起一个府,那点银子还是不够的。如今是国孝事情少,等将来你就知道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这些,还有长辈做生日、这家结婚那家丧事,这家给孩子过满月那家的孩子又百天了。这个官员高升了,那个调任了,这都是银子上的事。你说你就光身子带着老婆孩子出去了,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考虑你福晋孩子的日子怎么过,你也不想想我跟你阿玛的脸面?那地主家把儿子分出去,都不能连副碗筷都不给吧。何况你阿玛如今富有天下,就这么把居长的儿子撵出去了。这是你阿玛活着呢,天下人不敢说。这要是将来你阿玛百年之后,你看着唾沫星子是不是要淹死人。”
弘时心里先是不以为然,就算自己这么出宫去了又怎样,谁还敢慢待了自己。可听着,就又不由的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心里又酸又涨继而又羞愧的慌。之前还以为是皇阿玛不想自己跟八叔接触,可听皇后这么一说,才知道作为儿子这么想有多混账。
林雨桐看着弘时低垂着头,一副知错的样子,这才看了四爷一眼。
四爷端着汤碗喝了,“等过了这段时间,给你个差事,差事干的利索了……”
不等四爷话说完,林雨桐就拍了弘时一下,“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谢你阿玛?”
弘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说差事干的利索了,这爵位的事才好说。
他利索的跪下,脸上的表情也松了,“谢皇阿玛!”
直到从大殿里出来,他还有些恍惚。走到半道上了才后悔,“怎么把大事给忘了?”
跟着的太监孙德福赶紧站住,“可是有什么事要奴才回去办?您放心,奴才跟苏公公还算搭得上话。”
爷想从皇阿玛的书房偷本书出来,你干的了吗?
白了对方一眼,只道:“去跟齐妃娘娘说一声,明早就搬……”
孙德福看的出来,这次阿哥爷说的可是心甘情愿。
“搬了?”八爷问打听消息的小厮,“见到三阿哥了?”
“回爷的话。”小厮弯腰低着头,“没见到三阿哥的人,不过三阿哥有话给爷带回来了。说今儿忙,不能陪您下棋了。等过两天安顿好出宫了,就跟您好好切磋两盘。”
八爷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打赏。
九爷哼笑一声,“八哥也是,多少事忙不过来,跟个小崽子啰嗦什么?”
八爷垂下眼睑微微一笑,“只是跟弘时投缘罢了。”
投缘?
糊弄鬼呢。
九爷也不深问,“那你说老四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是警惕了。对自己接触弘时有了戒心了。
八爷不回答九爷这个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只吩咐边上伺候的,“跟福晋说一声,三阿哥明儿乔迁,礼别薄了。”
九爷用扇子敲着手心,“您看,您这一送礼,叫咱们都得跟着破费。”
“破费点好……”八爷嘀咕了这四个字就不再言语了,有时候花小钱能办大事。
而四爷这会子嚼着嘴里的槟榔跟嚼着八爷的骨头似得,“老八家的弘旺今年得有多大了?”
成功升级为万事通的苏培盛马上接话道:“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初五。”
“生日倒是不小。”四爷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培盛不知道什么意思,含混的应了一声‘是’。
“康熙四十七年生人,如今也都有十五了吧。”四爷声音不高,但苏培盛还是听了个正着。正要答话,就恍惚听见四爷说了一句:“……该找机会……”
找机会干什么呢?
苏培盛竖起了耳朵。
四爷却再不说话了,只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老八啊老八,不光朕有儿子,你也有儿子。你跟朕的儿子亲香,那朕是不是也该跟你的儿子亲香亲香?
第900章 重返大清(5)
最近宫里很忙。
三阿哥搬回来了,这是大事。
宫里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瞧着都是热闹的。主子们琢磨着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属意的不是四阿哥而是三阿哥。但不管各自心里是什么想法,面上都得做出欢喜的样子来。而对于奴才们来说,这或许就是个出头的机会。心眼子活动的也都开始钻营了,看能不能去阿哥所伺候三阿哥。三阿哥那边机会多啊,福晋格格小阿哥,身边都是要人伺候的。
如今阿哥所住的不光是皇子,还有康熙朝的几个小皇子,没出宫的可不都在阿哥所里呢。自打先帝去了,这些小阿哥就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起来。给什么用什么,送什么吃什么,秉承着能不麻烦别人就千万别招眼的原则。
四爷和林雨桐叫苏培盛和张起麟去了几次,都是去镇场子的,叫人知道这些小阿哥不是没人在乎,而每天四爷又不忘了问几人的功课,吃饭又总是赏菜下去,有了鲜果也都没忘了谁。林雨桐又不停的叫人看着给裁衣送笔墨纸砚吃食摆件,说实话,比先帝在时过的还更舒心自在一些。
宫里的太妃嫔们有几个想挑刺的,可还没等说出什么来,那边皇后又有恩典下来了。先是一位太妃配一位太医,紧跟着又是绣娘又是厨子,昨儿说想吃什么,今儿一准能见到。除了住的地方稍微有些拥挤,别的真说不出来什么。
可住的拥挤这事能说吗?有儿子的妃嫔那是等着出去跟儿子孙子团聚的,这个时候说了什么要是得罪了人实在是犯不上,等到要出去的时候不准许怎么办?毕竟到底出去还是不出去完全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别叫到时候平白的折腾自家的儿子。那没儿子的妃嫔就更不敢说话了,如今这样说实话比先帝在时还好些。
林雨桐和四爷此刻坐在太后的对面,四爷还罢了,只太后神情多少有些不自在。
四爷只作不见,“……先叫十四回来,等回来了叫他先去整修畅春园,等孝期过了,额娘也好搬过去住,松散松散。觉得闷了,不拘是谁,想宣进去陪您解闷都行。”
夺了兵权,却不追究责任,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置了。比之拘在外面不得自由,还是被监视着强多了。说是修整畅春园,其实在孝期内,哪里能动先帝的园子,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你是君,亦是兄,怎么处置他都得受着。”太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转移了话题,“去畅春园别人也就罢了,这些不能出宫的先帝妃嫔跟着我干脆都挪出去算了……”
都去畅春园呆着,省的在宫里生事。
林雨桐明白太后的意思,这一大动,宫里就能跟着大动了。该放出去的都放出去,从上到下的把人都梳理一遍。再说了,这先帝晚年宠着的那些小贵人小常在,说起年纪也都不大,十五六岁的妙龄姑娘都十几个,留在宫里闹不好就是是非。还不如干脆带出去,畅春园专门开辟个地方,叫她们呆着去。有太后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跟四爷考虑。要不然谁敢敢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林雨桐接受这份好意,临出门的时候给太后吃了颗定心丸,“……等十四弟回来,叫他来给您请安……”
从慈宁宫出来,四爷拉着林雨桐的手,两人一路往回走,显得有些沉默。
晚上歇下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要不是你……爷就是现在这样……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儿子……”就是做兄弟,又有几个念着自己恩的。
林雨桐在靠枕上歪着,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这人感性上来就是这样的。
不过好在来的快去的也快,头一天还抑郁消沉,可第二天就满血复活了,凌晨三点照样起来去早朝。
“这个时间得改改!”林雨桐翻了个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怎么着也得八点以后吧。”天天三更半夜的,要么说着做皇帝不容易呢。
可古往今来的帝王哪个帝王不是把勤政当做成为明君的一个重要标准的?
四爷这么想着,就跟林雨桐摆手,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十年吧……”十年之后,上下都理顺了,那时候再改这些细枝末节就顺手多了。要是现在提出来试试,那些御史敢在宫门口撞柱子。
苏培盛缩着脑袋伺候四爷梳洗,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千万得把今儿主子娘娘说的话给忘掉,要不然传出因此‘君王不早朝’的话,几个脑袋都不够自己赔的。皇后也是,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这自古贤后都是劝着皇帝勤政的,哪有皇后这样的,嫌弃皇上起的早。这要是叫前朝的大人们知道了,可是要出惊天大事的。勾的皇上不想起的皇后那这可就长久不了了。但是这话他想想都觉得亏心。皇后的长相再加上现在的年龄,用‘勾’这个词他自己都觉得不信。
苏培盛不信,可有人信啊。
“……真跟皇后手拉手?”九爷咕咚一口咽下嘴里的漱口水,扭脸问一大早过来的十爷,“你从哪里来的消息?哪个奴才眼花了?”
那我能告诉你吗?亲九哥也不行啊。
十爷吹着口哨逗弄廊下的画眉,“……从慈宁宫出来……看的真真的。这个消息确实。我瞅着,老十四说不得还真没事了。”
九爷唾了两口嘴里残留的青盐味,“这是怎么话说的?不是做戏?”
“那上哪知道的。”十爷回头看九爷,“您说这问题出在哪了?”
能是哪?
冷了年氏,问题必是出在年羹尧身上了。
九爷不说这事,他这两天愁的是额娘出宫的事,“……工部已经打发人去五哥那边了,可爷这边能不修吗?”
十爷瘪瘪嘴,爷的额娘死的早,没有要奉养的人。想起来就叫人觉得心酸的很。
得!
九爷就知道这事不该跟着货商量,如今是谁去工部都往外派人,“老三、老五、老七、还有八哥那边都去了,爷昨儿打发人去工部,说是昨晚给回话,至今都不见人来。这事不允许的意思还是怎么着?”说着,也不等十爷回答,只吩咐人往内宅去,“去告诉福晋,叫她今儿往宫里递牌子……”
“叫我进宫?”九福晋闲闲的吹了吹手心里瓜子瓤上的薄皮,然后一把倒进嘴里嚼的香甜,“我进宫去见谁?”
被请回来的九爷白了她一眼,“真是呆傻了的。谁说话算数找谁去?”
万岁爷说话最算数,你怎么不去?
九福晋心里不以为意,凭什么求人的事就得我去,“人家凭什么给我这个脸面?”你倒是给我挣脸了没有?
“你傻啊!”九爷从来不知道自家的福晋什么时候这么不开眼了,“脸面从哪来的?你烧香拜佛把香火钱给足了,那佛祖都给你三分颜面……”
“你叫我进宫贿赂皇后?”九福晋蹭一下站起来,连连摆手,转身就往内室去,“这事谁愿意干谁干去。反正我不去!”
这傻老娘们连走人情都不会!
娶回来真是吃干饭的!
“贿赂贿赂的,难听死了。”九爷有些小嫌弃,“爷会干那么没品的事吗?”
爷能把这世上最没品的事干的清新脱俗。
说着就一招手,紧跟着门外进来一溜串的捧着花盆的小厮来。
“都放下放下。”九爷摆摆手,叫人都下去了。这才招手叫了九福晋,“你过来看看,带着这些东西进宫可叫你难为么?”
九福晋挨个看了,花的品相是好,还都是名品。
可再是名品,“它也是芍药!”
这不废话吗?
这都五月了,能弄到牡丹吗?
“芍药怎么了?”九爷哼了一声,“你知道这玩意一株值多少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