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点点头,“发信号吧。”
添福马上就把手里的小铜盆扔到大铜盆上,顿时发出极其响亮的相撞声。
外面冲进来一侍卫,“怎么回事?”
添福摊手:“失手……失手……”
话没解释完,就听到一声呼喊:“……王帐……着火了……大汗……在里面……”
冲进来的侍卫火速的冲出来,都是侍卫营的侍卫,他们被训练的,除了大汗的事,再无大事。
着火了!王帐着火了!
汗王的遗体还在王帐之中。
林厚志出去,见门口还有要走没走的侍卫和奴婢,就吼道:“快去救火啊!想叫汗王尸骨无存吗?”他手里拎着盆子,一副要救火的架势。
然后帐篷里的人,或是拿着壶或是拿着盆或是拿着桶的,一股脑的冲出来,汇入来来往往救火的人群中,转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长宁并不需要人搀扶,去了斗篷之后一身短葛的装束,行动更便捷了。
一路朝西南方向走,越走人越多。沿路的奴婢和护卫都紧紧跟随其后。
出了王庭,外面更乱。到处都是奔逃的牲畜和百姓。
林雨桐带着人,只从偏僻的没人注意的地方走。这些地方,反而是人最少的。
北城门外,林雨桐一个呼哨,一群马呼啸而至。
领头的可不正是飞舟。这些提前被安置好的马,都归它统领。不管城里城外怎么喧嚣,马群都没跑散了。
她吆喝一声:“上马!”
个个都是在北康生活了那么些年的人,骑马早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一群二三百人的队伍,朝着北边的高岗疾驰而去。
“来了……来了……”蒙放站在高岗之上,呼喊了一声。
阴成之等人才从背阴处走了出来,只见数百人的队伍飞驰而来,不是‘太孙’还能是何人。
迄今为止,整个使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急的等到子时,可等到子时的时候,却是北康王城四面起火的时候。大乱之下,不知道从哪里跑了一个手持令牌的北康将军,突然将守着使团的兵将都给调走了。或许是听说会有人来替岗,这些护卫并没有犹豫急撤离了。可所谓的替岗的却没来,来的只有太孙的侍卫那个叫林谅的少年来了,他交代了蒙放两句,留下五十个人,骑马又走了。
于是,他们整个使团,就跟着这五十个人,混在来来往往逃命的平民和贱民之中,从城里逃了出来。却又被安顿在这高岗之上。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要等的人。
不光是太孙来了,就是长宁公主也跟着跑出来了。
“这……”谁能告诉咱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次出使,简直是莫名其妙。
只是和谈,犯得上这么逃跑吗?
林雨桐骑在马上朝四爷伸出手:“上马!”然后就吼其他人,“想死在这里的都留下。不想死的,都上马!骑不了快马的,找自己的侍卫带着。不要逞强。咱们这一路……要直奔凉州。需要奔袭五天五夜……”
“太孙殿下。”上官淳喘着粗气,“臣不是不听命令,臣实在不知道这么做的必要性到底在哪里……”
林雨桐骑马过去,一句废话也没有,俯身一个手刀过去,人就晕了。她大喊:“蒙放,把人绑在马上,马上出发!我现在没工夫解释……也不想听你们任何人的废话,我要的是服从,绝对的服从!都听到没有?”
文官们一个个的,除了心惊胆颤,啥玩意也来不及反应。
倒是蒙放的护卫营和跟随而来的二百多人,齐刷刷的应了一个‘是’!
“那就出发!”林雨桐用绳子将她自己和四爷绑在一起,这叫阴成之和长宁多看了好几眼。
逃命呢!啥也顾不得了,就先这样吧。
天快亮的时候,一行人到了卡库湖边。
林谅领着偷袭粮草的勇士们,都在这里等着。
林雨桐问伤亡情况:“……都如何了?”
林谅摇头:“火箭头的威力极好……并无近战,也无伤亡。”
“好!”林雨桐看向这些都是十二到十五岁的孩子,“你们都是我靖国的勇士。”
正说着话呢,林恕和林筹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媚娘等一大群的女人。这些女人身上都带着重重的包袱。
这会子也不废话,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口袋一个小口袋的干粮。一人一份。
本来使团就有八百多人,再加上林雨桐和长宁带出来的接近三百人。这就已经是一千一百多人了。如今跟着一大群汇合,怎么着也有两千人了。
这么多人,长途奔袭。
柴同都跑过来跟林雨桐低声道:“妇孺……如何带的回去?”
媚娘就吼道:“妇孺怎么了?妇孺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豺狼,也比你们强!”
林雨桐挥手压下柴同,只对媚娘道:“这一路上,只怕还要仰仗你们。走吧!这会子北康那边已经反应过来了。追兵马上就到了。”
媚娘对着柴同冷冷的哼了一声,翻身上马,‘驾’的一声,策马而去。
路上了,林雨桐才故意放慢速度跟柴同解释:“石万斗的商路,能来往数年而从未出过岔子,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咱们一半时间得在夜里赶路,大草原一望无际,怎么走偏的都不知道。等发现了,也许早就跟咱们的目的地南辕北辙了。别小看这些女人,这种时候她们确实比你们有用!”
把柴同噎的不轻之后,林雨桐催马加快了速度。
林谅低声道:“殿下……戚氏母子三个……该如何处置……”
林雨桐眯眼,“发信号,叫看守的人,去前面跟咱们汇合。至于这母子三个,留下食物和水之后……就暂时不要管了……”
林谅应了一声,调转马头就走。
长宁问道:“为什么不带着,有这母子三个,凉州咱们才好进……”
不是那样的!
真要是带着这母子三个,不是要挟也会变成要挟的。
反倒又一次强调戚威是叛臣。
事,不是这么办的。
林雨桐就说:“我怕追咱们的人,会是庆格……叫他追吧……追到一定程度,拿那母子三个做诱饵,自然就把他调走了……”
怎么会是庆格追来?
怎么不会是庆格追来!
云姬拉着庆格,“……我留下……你带着你的人……追南靖的使团去……很可能,戚氏母子三个就在他们手里……要不然,他们凭什么借道凉州……”
“可如今这局势……”庆格拉着云姬,“母亲,跟我一起走。”
蠢货!我是想叫你跑!
云姬推了一把庆格:“你是不是傻?如今巴根和阿尔木实力比你强。这会子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赶紧带着王杖跑。至于我……我还有事……咱们母子,此次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这一次了……你带人去追南靖的使团,不管追到追不到,也不要管能不能找到戚氏母子……记着,一定要赶在后天辰时赶到卡库湖……如果我这边一切顺利,就会有人在那个地方接你……那时候,你就是北康的大汗。如果不顺利,我会在那地方等你,咱们母子再谋划下一步怎么办……切记!切记!”
说着,就一鞭子打在庆格的坐骑上,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走!”
哪怕再赶,带着文臣妇孺的一行人,到底是不如北康的铁骑的速度快。
白天没怎么敢停,只停下来稍作休息,都吃了点干粮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朝凉州方向跑。
可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正是人疲马乏,庆格还是追上来了。
他们是一人双骑,换马不换人,速度跟林雨桐这边双人一骑,可快的多了。
林雨桐命令蒙放:“带着你的人护送公主和使团先行,我断后,随后就到。”
蒙放的脸色都变了:“殿下……不可……”
阴成之皱眉:“我留下,你们都走……”
林雨桐只看蒙放:“记住你的任务,将人带出去,天亮之前如若我没赶到,就先走。一切听阴大人和公主殿下的。”
说着,就吆喝林谅:“跟我迎上去。”
阴成之就看着这‘太孙’飞驰而去,顿时有几分咬牙切齿:你要去你去,你倒是把我儿子给放下。
他是看出来了,这个‘太孙’真接回去,那才是真热闹了。
瞧着吧!
她能上天喽!谁也拽不住她。
四爷坐在桐桐的后面,一直也没言语,这会子没熟悉阴镇的人在跟前了,才问了:“有把握没?”
“没!”林雨桐将缰绳递给四爷,自己动手解捆着两人的绳子。
四爷还没反应过来呢,她浪的不行啊,一脚踩着马镫,身体就斜着刺棱出去了,然后身体一转一跃,从自己身前跑到身后去了,“我坐你后面,一会子要是逃跑的话,一不小心就被射成刺猬了……”
然后四爷看着从腰后头伸出来的胳膊和手,顿时就有些磨牙:“林雨桐,你给爷等着。”
把四爷抱在前头这种经历绝对没有过,她闷闷的笑出声来。
林谅就多看了四爷一眼:弱鸡仔似的!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吗?有什么啊!
于是庆格就看见一个前面抱着个美貌的……特别美貌的少年(?)的靖国太孙。
说实话,要不是自家王妃总是拘着宝音,不许宝音去跟对方玩,他都不怎么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少年身上。以前仿佛是远远的见过几次。一副瘦弱的样子,见人脸红拘谨且沉默,全无半点气度。当然了,比起北康的那些少年,他是斯文俊秀多了。小女孩喜欢这样的长相,也没处说理去。谁没年少过,对吧?
可再看眼前的这个少年,却全然不是当时的样子了。
浑身像是舒展开了一样,脸上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又促狭的笑意。面对追兵,却自己留下断后,他倒是有几分喜欢这个少年了。
就说:“太孙请告知我妻儿的下落……然后跟我回去……你放心,我不会伤你分毫,长宁公主私自离北康的事,我也不再追究……”
林雨桐就笑:“我跟牧仁和宝音是朋友,不会看着他们被歹人所劫掠而无动于衷。他们母子三人,就在这一路的沿线,只要你用心找,肯定能找的出来的。我并没有带着他们走。”
庆格眯眼:“你该知道的,你如果说了谎……”
“我如果说了谎,还是一样走不出凉州,对吧?”林雨桐就笑,“所以,我为什么要说谎呢。是你的母亲云姬,叫扎卡的人绑架了他们母子三人,然后给戚威去信要挟他叫他施以援手……只不过,我提前将那母子三人救了回来,就是不知道扎卡到了王城附近,才发现手里并没有人质,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据说,当年冒都可汗将汗位是传给了扎卡的。那么,他是不是会想着,是云姬假装提供消息却在引他入瓮?你说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云姬?北康已经失去了储备粮草,今年的日子本就不会怎么好过,若是金库再有失……今年冬天,只怕光是冻死的就得超过一半……想要打仗?你们兄弟不合,都防着彼此在背后下手,这仗自然是打不起来的。我要是你,就会先去找妻儿,然后赶回去救母亲。如果赶的巧,说不定几方争斗之下,你还有捡漏当汗王的机会。哪怕没这机会,至少也得一家团圆,带着人早点撤离再图谋之后的事。跟我一个异国的太孙在这里磨缠,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是必要走的。就算是走不了,我这上马能战的勇士们也是必然能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的。你的人手经不住这么耗。你就是把我俘虏回去了,又如何呢?失去妻子儿女甚至于母亲之外,还可能与汗位失之交臂。咱们各回各家,之后还有机会一较高下。要不然……我的人一个信号放出去,就能叫牧仁宝音身首异处……你不要逼我不顾这段我还算珍惜的友谊……”
庆格咬牙,低声跟一边的随从吩咐了一句:“给凉州飞鸽传书,务必将人堵在凉州。就说……他们掠劫了王妃小王子还有郡主……请他们务必拦下太孙……死活不论……”
随从低声应了一声,就调转马头匆匆去了。
庆格笑了一下:“那就请太孙上路吧。”
上路,可不是一个好词。
林雨桐也不介意,调转马头,策马就走。
天快亮的时候,赶上前面的队伍。
这些人一夜都没停,虽然不快,但还是坚持走着。
人疲马乏了!
林雨桐就说:“原地扎营吧。暂时不会有事。”又问蒙放昨晚上可还安稳。
“遇上两拨马匪……不过有万老板商队的旗号,倒是打了个照面,就过去了……”蒙放脸上有些丧气。马匪给一商队的面子,却不会给南靖护卫军的面子。
臊也臊死了!
林雨桐拍了拍蒙放的肩膀,以示安慰。
长宁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拿着饼子走了过来,“吃点喝点。”
林雨桐看四爷被黑着脸的阴成之拉到一边去了,她笑了一下也没言语,拿起水囊就灌。
长宁就问:“再走两天,可就到凉州了。你怎么计划的,也该跟他们说说了,这些大老爷们,一个个的心里都没底呢。”
凉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