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口腔弥散开,涩涩的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道,裴珊心间骤然缩了缩,浑身止不住打着颤,下意识松开男人手指,“你这混蛋。”
“消气了吗?”顾贺城松开锢着她的手,圈住她腰身轻声安抚,“消气了,那就回家,我请了医生过来。”
“没有。”裴珊嘴硬,视线落在男人的食指上。
昏黄路灯的映衬下,一圈深深的牙印分外明显。
裴珊眼神闪了闪,犹豫道:“我……”
“你?”
裴珊别过脸,尴尬道,“对不起,有点用力。”
闻言顾贺城唇角弯了弯,语调缓下来,“没事,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
嘁。
她才不信他会知道呢。
“因为你在意我的看法。”顾贺城锁住裴珊的视线,“对吗?”
裴珊对上顾贺城的眼,忽然说不出话。
男人视线柔和,沉静深邃,黑眸里映出一个小小的,赧然的她。
“小珊?”
远远传来一声唤,男声清润。
听到声音后裴珊看向来人,看清后手里的挎包“啪”的落在了地上,眼神惶惶,像是被父母抓到早恋的小女生。
林殊手里提着个礼品盒,看了眼顾贺城,末了定定看向裴珊,“昨晚,你就是和他在外面玩的?”
虽然是疑问句,林殊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额……是……”自知瞒不下去了,裴珊硬着头皮承认,支支吾吾找理由,“额,他是我……以前同学,额……也是我现在的上司……这周末去团建啊……”
裴珊绞尽脑汁,说出来的理由却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弱弱的。
心里蹦出完蛋了三个大字。
林殊何等聪明通透,早在看到两人时就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这样啊。”
但给裴珊留了面子,并没有说破。
“嗯……”裴珊唇线紧紧抿着,目光闪烁,挎包掉在地上都没有捡,揪着手活像是做错事等着批评的小孩子。
“伯母让我来看看你,说你不会煮饭。”林殊朝两人走来,唇角笑容未变,扬了扬便当盒,不紧不慢道,“所以我是来送外卖的。”
“噗。”裴珊被林殊的话逗笑了,莞尔开口,“谢谢啦,那……”
回去后还得解释下。
裴珊精神紧张,思忖着可以解释她刚刚为什么和顾贺城窝在小角落的理由。
瘸了?崴了?摔倒了?
裴珊胡思乱想着,不由出了神,“我们回去吧”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胳膊便被扯住了。
“跟我回家。”
顾贺城瞳仁一紧,未等裴珊说完,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无视一侧站着的林殊,径直抱着裴珊走向宅子。
“顾贺城!”裴珊惊得直挣扎,无奈身体悬空,顾贺城又抱得紧,稍稍剧烈动作还能扯到脚踝上的伤口,只得任凭顾贺城抱着。
隐隐感觉到林殊的目光,裴珊回头看向林殊。
林殊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也没追上来。
恰好所站的位置又在灯下,裴珊看不清他的表情,正想细看,“啪”的一声,木门关上了。
顾贺城用力关了门,到了沙发才把人放下。
裴珊皱眉,抓了抱枕冲着顾贺城扔去:“顾贺城你是不是狗啊,我得出去解释,要是林殊误会什么,告诉我妈我夜不归宿什么的,那我就……”
“唔!”
凉薄的唇瓣堵住她的唇,深深的像是要将她拆吃下腹。
裴珊倏然瞪大了眼,还没等她搞清楚整个状况就被圈进男人厚实怀抱里,唇齿交缠,颇有更加深入的意思。
裴珊勉强抽出手用力掐向顾贺城腰间的软肉,男人吃痛放开她,不等他说话,裴珊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
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
裴珊的手还举在半空之中,眼角红红的泛着泪,殷红的唇色像是控诉他的暴行,受困小兽般吼着:“你他妈就不能做个人啊!”
动不动就嫌弃她。
动不动就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动不动就……亲她。
“珊珊,我……”他皱着眉。
裴珊红着眼,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算了,就这样吧,心累。我今天得回家住,要是林殊知道我不在家住,会告诉我妈的。”
顾贺城看着裴珊,没由来生出一种要是现在放开她,那裴珊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感觉,冷下声,“不可以,你脚伤了,今天你就住这里。”
“不用了,我回家抹点红花油也是一样的。”裴珊小心翼翼扶着墙单脚跳到门边,扣着门把手往下一拉。
门没开。
再拉,也是一样的效果。
身后传来男人轻飘飘的声音:“我换了密码,你是开不了门的。”
裴珊条件反射:“换了什么密码?”
“……”顾贺城不吱声了。
裴珊咬咬唇,点开密码盘试了几组密码,无果。
算了。
裴珊没说话,扶着墙跳到楼道口,单脚跳上楼,顾贺城想去扶她,被毫不留情的甩开了。
“裴珊。”顾贺城沉声。
“别理我。”裴珊声音更沉。
顾贺城愣了下,感受到女声里的嫌弃,手掌再次捞了了空,尴尬悬在半空中。
只得默默跟在女生后面,在她进门前把她的包包送过去。
-
裴珊跳回房间,气鼓鼓锁上门趴在床上后才感受到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
再看脚,正如顾贺城所说那样,已经肿成猪蹄了,稍稍一碰都是万剑戳心。
“怎么能平地摔呢,裴珊你可真丢人啊。”裴珊揉着脸,内心小人疯狂谴责中,还有点小自闭。
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猛地想起来还得向林殊解释,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
心有灵犀般,林殊的电话打来了。
裴珊赶紧接起,林殊温柔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珊珊,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裴珊应声,纠结着要说什么解释刚刚的事情,林殊又道,“刚刚那个人,是你说过很喜欢很喜欢的大骗子吗?”
裴珊一愣,轻轻点头。
“嗯。”
刚到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裴珊的状态其实不太好,想家想得厉害,也想某人想得厉害。林殊看出了她的心思,倒也不说破,只是默默陪着,尽可能的帮助裴珊。
大概是新生聚会里喝了点酒,酒意上了头,裴珊半诉说半泄愤般,告诉林殊有关顾贺城的事情。
说他是个大屁.眼子。
说他总是吊儿郎当不好好做人。
说自己很喜欢这个智障。
“这样啊,”林殊顿了顿,又问,“那你是住在他那儿吗?”
“这几天暂时是的,我之前不小心……反正就是这几天我得照顾他……所以要住他那儿,”裴珊磕巴着解释,巴巴道,“好林殊,你能不能不告诉我妈啊?”
一想到母上的狮子吼,裴珊心里发憷。
对方笑了声,“既然小珊不希望,那我不说就是了。”
停了几秒,林殊补了句,“而且,那是你喜欢的人,对吗?”
裴珊一噎:“我……”
“那注意安全,早点休息,晚安。”林殊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喊我。”
“好,晚安。”裴珊讪讪。
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她发了会儿呆。
林殊那句那是你喜欢的人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着,想着想着,裴珊没由来的来了气。
谁说喜欢他了。
那是她以前瞎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裴珊拼命回想顾贺城所做的那些很恶劣的事情,偏生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翻出顾贺城的ipad,想看完男人给自己的彩虹屁,告诫自己这人是多么不走心。
彩虹屁都夸不到重点那种。
裴珊戳开备忘录,继续看下去。
后期的内容却不再是彩虹屁了,有点儿像是某人的碎碎念。
其中一篇的标题是初次。
裴珊戳进去,配图是黄昏下的图书馆。
犹记得那天自个儿莫名被人唤去了图书馆,然后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男生向自个儿怼了封情书开始告白,磕磕巴巴的,听得她耐心全无。
正要拒绝,某人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然后把那男生赶走了,她还愣着,男人勾着她的下颚,吻印了下来。
一开始还是生涩的摩挲,许是男人天生就容易学会这种事情,末了裴珊被他亲的气喘吁吁的,连推开都忘了。一吻毕,顾贺城也狼狈得厉害,许久才憋出一句。
——“不许和别的男人来往太近!”
妈的智障啊。
忽然发现,这人以前就很恶劣了。
那三个月里,真的很像真正的男女朋友,他会一大早替她买早餐,她也会去他篮球赛加油助威,期中时候会一起蹲图书馆,各自学各自的。
裴珊继续往下翻,翻到了一张配图是教学楼的。
“她放我鸽子了,图书馆也找不到人。”
“该不会听到我和XX的对话了吧。”
“别啊,那是我瞎扯的。”
裴珊指尖一顿,微微凝眸。
还真不好意思呢。
她听到了。
再后来的记录,大部分是记录她走后顾贺城所做的事情。
有男人洗心革面好好听课的。
有去室友那儿拿回她东西的。
甚至还有去她课堂听课,说是要替她好好写笔记,省的回来挂科一类的。
像是不信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末了最后一篇,是个无题。
配图是她和林殊的背影,两人相视而笑,照片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顾贺城只敲了一句话。
——“她适合更好。”
裴珊定定看着那句话,无意识地哎了一声,嘟哝,“傻子哦。”
鬼使神差的,在那句话下面添了句。
——“你能变成更好吗?”
正愣神,房门传来轻轻叩门声,一张纸从门缝探了进来。
第34章 三十四点喜欢
气到尽头就是不想生气。
在客厅时, 裴珊很想宣布单方面冷战, 但看完平板备忘录内容后,莫名其妙的, 那股子气就如过眼云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还想抱着平板去找某人理论,怎么能把她拍的那么丑。
叩门声响起的同时,门缝也递了张纸过来。
裴珊踮着脚跳到门口,拾起。
纸上写了道数独题, 题目旁边写着一句话:——“解出来的答案就是密码。”
裴珊捏着纸, 向光对准。
“嗯?”
“这是?”
“喵喵喵?”
她苦大仇深般盯着数独题干瞪眼, 盯了很久都没有盯出个所以然。
瞅着那串数字就头疼。
顾贺城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她不擅长数学,却还让她解数学题。
高考结束后,裴珊就把数学全部还给老师了。
心知自个儿脑子不太行,选专业的时候还特地选了个不需要学高数的专业。
裴珊幽幽腹诽——
为了不让她出去, 这人花样还挺多的啊。
叩门声再次响起来,裴珊把纸揉成团丢一边, 单脚跳着过去开门,音调微微提高,“顾贺城我说你什么意思,你就不能——”
话语戛然而止。
裴珊看着门外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 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您好, 我是顾先生的私人医生, 顾先生让我来处理您的伤。”女人莞尔一笑, 解释自己的身份,目光顿了顿,“是崴到了吗?”
“诶是的,请进。”裴珊微微侧身,示意医生进来,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瞥向门外,想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搀您过去吧。”医生笑容和煦,柔和的目光像是把裴珊的心思看穿了,“您是在找顾先生吗?他在书房,需要帮您喊他过来吗?”
“不用!”裴珊矢口否认,扶着医生的胳膊一步一步跳回床边坐下,闷声道,“谁想见他了。”
“那是我误会了。”医生放下药箱,俯下身仔细查看裴珊的脚,语调与刚刚无异,像只是在回忆,“我刚刚看见裴小姐看外面,还以为是在等顾先生。”
“没有,医生想多了。”裴珊再次低声否认。
医生轻笑,没说话了。
裴珊看着医生替自己处理崴伤,瞅着无聊,便想找点事情做。
手机放在另一边的床头充电,裴珊够不着,四处瞄了圈,能够得着的只有被她揉成纸团的数独题。
“……”
不就是一道数独题,还难得住她吗?
等她解出来后找那人得瑟去。
裴珊小心翼翼地把纸团揉开,摊平,聚精会神解着题,便连医生处理完伤口走了都不知道,更别提留意到门口悄声无息多了个人。
正定定看着她。
“那个医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答案是这个吗?”裴珊苦思冥想,总算把数字填满了,兴高采烈扬了扬纸张,才这会儿才发现医生不见了。
顾贺城倚在门边,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空气里弥散着红花油的味道,很醒神。
“你怎么来了。”裴珊垂眸,把皱巴巴的纸张对折,再叠起,最后成了小小方块,藏在手心。
“你……”顾贺城向着光亮处,灯光碎在幽深黑眸里,柔和蔓延,向四周发散,给人一种过于深沉怪异的感觉。
良久,男人敛眸,自嘲般笑了笑,“你就这么想见林殊吗?”
她为了见那人,连讨厌的数学题都愿意做了。
顾贺城不是滋味,定定看着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的女人,眸底情绪晦涩。
裴珊手指微屈,低低道,“我得和林殊解释。”
“解释什么?”
顾贺城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听起来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