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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听到林爱青的问题, 程卿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给林爱青讲了一个故事。
程卿是家里的独生女儿, 父母恩爱, 但在她八岁那年，他父亲入狱了, 当时负责审判的就是方谨言的父亲。
父亲入狱后，程卿的母亲很快带着她再嫁，正好还是嫁到方家对面的街道上，每个周末，程卿都能看到方谨言由父母带着往他外公家去。
那时候程卿才八岁，她开始嫉妒方谨言，恨方庭长，觉得是方庭长，才会让她没有爸爸，让她的妈妈成为别人的妈妈。
直至长大成人，哪怕程卿已经有了明确的是非观，知道她父亲入狱并不冤枉, 她也努力在替父亲找着借口, 让为在当年的案子中，他只是从犯，是方谨言的父亲, 故意判重了的。
“你父亲呢？”魏延安问了一句。
程卿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她笑了一下, “不知道在哪个监狱服刑呢，四十年，哪里过得那么快。”
接近方谨言，从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
方谨言比程卿想像中的还要傻，还要好骗。也是，家庭幸福的小孩，本来就会比较天真，不像她，从小要看继父一家的眼色过日子，就连亲生母亲，也把她排在最后头。
程卿把一切都算准了，唯一没有算准的，是齐教授和方庭长对她的态度。
原本程卿以为，他们那样严肃古板搞学术的大家长，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家庭出身不好，小混混一样，也没个正当职业的她。
程卿以为，他们会喜欢像林爱青这样的女孩子。
方家的门槛太低了，程卿原本打算嫁到方家，把方家折腾个天翻地覆，但在方谨言说要带她去见家长的那天，她胆怯了。
接下来的事，林爱青和魏延安是知道的，程卿也没打算再说了。
见林爱青他们一直没松口，程卿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牵着女儿，就准备回病房去。
“……你，之后打算把孩子送到哪里去？”林爱青在程卿要走出去前，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程卿看了眼仰头看着她的女儿，微微一笑，“本来是要送到孤儿院去的，早联系好了的，本来是你们家条件不错，想着会比孤儿院好一些，但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还是去孤儿院吧。”
这话说得太过想当然，听着就让人感观特别不好。
大概是仗着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无所顾忌，也不屑隐瞒了吧，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她话说得难听，林爱青也没办法真正生起气来。
但这事，还是很有必要跟方谨言提一下，再怎么讲，这也是他的骨血。
魏延安甚至隐隐猜测，程卿跑这一趟，怕不是就是为了让他们通知方谨言那里。
“对了，孩子我是不会给方家的，你们不要通知他们。”程卿走出去一截，又倒回来补充了这一句。
林爱青眉头皱起来，“程卿，你不能总这么自私，你得多为孩子想想。”
以方家人的人品，他们肯定会善待孩子的，孩子跟着父亲和爷爷奶奶，至少衣食无忧，能够接受很好的教育。
程卿笑了一下，“反正我是不会把孩子交给方谨言的，想躲开他们，对我来说其实挺容易的。”
把孩子送回去有什么好，有她这么个妈，孩子能被她的父亲和爷爷奶奶喜欢吗？
而且方谨言应该已经结婚了，可能早有了自己的孩子，跟着继母生活，日子比起在孤儿院，又能好到哪里去。
说完，程卿就慢腾腾地走了，林爱青和魏延安对视一眼，还是准备先联系齐教授那边看看，程卿这边，魏延安想找人盯着。
林爱青打通齐教授的电话，才寒暄了两句，就听齐教授高兴地说，方谨言的妻子怀孕了，刚查出来，两个多月的样子。
这个孙子，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给盼来的，齐教授心里是高兴得不得了，就是林爱青不打这个电话，她也是要打电话给林爱青的。
“有了孩子，我就安心多了。”这一年来，齐教授也过得不容易，怕方谨言对程卿余情未了，对新婚妻子太过冷淡，被逼得半夜常偷偷起来听壁角。
方谨言的新婚生活确实挺让齐教授忧心的，太生疏冷淡了，就跟人结婚十来二十年的夫妻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激情。
齐教授差点都要劝儿子离婚算了，别拖着人家闺女一辈子，给害了，结果儿媳妇突然就怀上了，给齐教授惊得，喜得不得了，看方谨言对这孩子也挺上心，才终于松了口气。
面对电话对面喜不自禁的齐教授，林爱青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提程卿的事，但这事不提也不行。
林爱青也庆幸，临时改主意先同齐教授说，要是同方谨言联系，以方谨言的性子，未必会主动提到妻子怀孕的事。
“她过得好吗？”听到林爱青说在医院遇到程卿，齐教授沉默了一会才问。
要问齐教授恨不恨程卿，肯定是恨的，尤其是方谨言活得行尸走肉的那两年，齐教授恨不得杀了程卿才好。
但现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再盯着过去看，也着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林爱青把程卿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说，在听到林爱青说程卿替方谨言生了个女儿后，齐教授差点连话筒都拿不住。
“我会马上过来一趟北京，爱青，你一定要帮我稳住程卿！”齐教授都没有时间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就听到程卿要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去的事。
见面再谈确实比较好，齐教授过来，也确实比方谨言出现更合适。
林爱青其实特别想问一问程卿，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方谨言，如果爱他，为什么能毫不留恋地伤害他，离开他，如果不爱，为什么要生下方谨言的孩子。
如果程卿真的那么恨方谨言，恨方庭长一家，完全可以用孩子，把方家折腾个够呛，但她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很有一种，再也不想与方家有任何交集的味道。
在齐教授过来之前，林爱青抽空去医院看了趟程卿，和那个小闺女。
小闺女在护士站跟护士玩，程卿躺在病床上，十分虚弱的样子。
“听说你还想给我交医药费来着。”看到林爱青，程卿表情比送孩子那天要柔和不少。
林爱青有些意外程卿怎么会知道，但还是点了点头。
程卿笑起来，“钱我是有的，我有很多很多钱，但钱治不好我的病，也照顾不好我的孩子，所以，林爱青，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收养程汐吗？”
林爱青看着程卿，“我把你的事，告诉齐教授了。”
“我不是说了不让告诉吗？”程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瞎做主，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林爱青没有动，她看着就是生气，也没有太多力气的程卿，替她掖了掖被角，“你不要这样激动，我只告诉了齐教授，并没有告诉方谨言。”
程卿依然很生气，林爱青叹了口气，“难道你真要看着孩子被送到孤儿院，过着朝不保夕的动荡生活吗？她以后可能会被领养，你能保证领养的家庭会待孩子如亲生吗？”
程卿扭开脸，看着窗外，“我到时候都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过得好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林爱青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看到病床上的程卿轻轻颤抖，林爱青拿出手帕递给她。
“一切等齐教授来了再说好吗，你肯定也是希望孩子好的。”林爱青温声道。
程卿没有扭过头来，也没有给出半点回应，林爱青就只当她是默认了。
齐教授来得很快，几乎是挂断林爱青的电话，就买票往京市赶了过来，这事她没有同方谨言说，只跟方庭长简单地商量了几句，夫妻俩的意见都是把孩子接回来。
但方谨言的小家也不能不顾，所以夫妻俩拿不定主意，是瞒着方谨言夫妻，还是瞒着儿媳妇一个。
还有孩子接回来后要怎么解释，夫妻俩也暂时拿不定主意。
见到程卿，齐教授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拉着程卿的手，轻叹了一口气，关于程卿父亲的事，齐教授也听林爱青说了。
说实话，这事齐教授来之前问了方庭长，但方庭长早没有印象，她也没有办法等方庭长再去查卷宗，但总归是件遗憾的事情。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齐教授拉着程卿的手，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程卿想拉手拉出来的，但齐教授的手太温暖了，暖到她有些舍不得，她笑了笑，“生活习惯不太好，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刚知道的时候，程卿也觉得是晴天霹雳，她还这么年轻，女儿还那么小，她挣下的家业，还没来得及好好经营。
但时间久了，程卿自己也看开了，病就是病了，时间也确实不多了，她想过很多安排程汐的方法，但都被她自己一一给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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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要说谈, 也真没有什么好谈的, 只有孩子的归属问题而已。
程卿当初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方谨言整个人就仿佛死过一遍, 身为母亲齐教授也是疼在心里，现在程卿再度要离开，留下的, 还是一个大难题。
三岁上的小女孩儿，长得很像母亲, 但跟方谨言也有几分相似, 齐教授看着孩子，是越看越亲, 但到底是不是方谨言的孩子，齐教授要求在做鉴定。
说实话, 在一个癌症病人提要这样的要求，看着挺残忍的, 但齐教授也是没有办法。
如果这孩子真是方谨言的，她认，如果不是, 难道真要领回家去，任由程卿母女将方家搅和得天翻地覆吗？
程卿没有反对, 同意齐教授做鉴定, 齐教授有自己的人脉，结果出来的很快，还真是方谨言的孩子, 一点也不带错的。
这时候，齐教授和程卿才正式商量起孩子的问题来。
林爱青病稍好，就恢复了工作，然后就是照顾小猴子，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件事情。
“你说，上辈子真的存在吗？”林爱青觉得，林卫红嘴里的上辈子，应该是不存在的吧，可能真的只是个梦，而林卫红把那个梦当真的而已。
魏延安摇头，他也不能确定，林卫红是个精神病人，但她说的一些事情，仿佛冥冥中又有牵引，羁绊。
“有没有上辈子不确定，但据林卫红所说，孩子是在孤儿院领养的，一个女孩子。”魏延安几乎把林卫红脑子里各种杂乱的记忆都掏出来了，“不过孩子领养的时候，已经有六岁多了。”
魏延安估摸着，程卿最终还是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去，之后方谨言才得到了消息，而林爱青，最终选择了把孩子接回家里来。
说实话，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但你运气不好，碰上了，没有办法，势必要做出选择的。
如果林爱青的性格不变，以她极平淡的想过好日子的心态，会接受孩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还会是个很好的继母，不会苛待孩子。
就连林卫红讲述的时候也说，林爱青对这个女孩子，和对自己的儿子没有太大的差别，照顾妥贴，要求严格，方谨言因此很爱重林爱青，夫妻感情很好。
但魏延安觉得未必，魏延安看了眼轻轻拍着小猴子背哄着的林爱青，心里隐隐猜测，上辈子林爱青对方谨言的感情，未必有多深。
魏延安转念再把这事往自己身上一想，觉得林爱青怕是也会接受那么一个孩子，他那个心里吧，明知道林爱青是什么样的性格，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发酸。
酸是真酸，但魏延安也不敢提出任何假设性的问题，去考验林爱青。
周末，程卿在医院，齐教授领着那个小闺女到林爱青家里来玩。
小猴子喜欢一切比他小的孩子，特别喜欢哄人家喊他哥哥，见到程汐来，都不用林爱青招呼，立马就哄着程汐喊他哥哥，领她一块儿去玩玩具了。
“程卿同意我把孩子领回去，但不同意给孩子改名字。”姓名是孩子和程卿仅剩的纽带，程卿不同意改名字也是正常的。
齐教授看着玩一下看一眼她的程汐，轻叹一口气，齐教授叹气不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这么大一个孩子，领回去，要怎么安排。
孩子很没有安全感，有些离不得人，很黏糊。
据齐教授了解，程卿生病之前一直在忙生意，陪孩子的时候也非常少，齐教授担心孩子回去会不适应。
但不管程卿对孩子多忽视，妈妈的意义对孩子而言，总是不同的。
“方谨言的妻子那里，您想好怎么说了吗？”林爱青把茶端上来，孩子虽然是无辜的，但最无辜的人却是方谨言的妻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齐教授揉了揉太阳穴，她这几天一直头疼，晚上都睡不着觉，一直在考虑这个孩子的问题。
当然更免不了要考虑到方谨言的妻子，事情到这个地步，齐教授对程卿还是有些怨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实现了程卿最初的初衷，把方家搅了个天翻地覆。
“先瞒着吧，我娘家那边，有个侄子没有孩子，我让他这两天过来一趟，看能不能入程卿的眼。”齐教授提出找自家人领养，程卿不是很同意，最后无奈妥协，也要求必须让她见到人才行。
但交给别人抚养，齐教授自己也不放心。
“齐教授，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要瞒就要瞒一辈子，如果瞒不了，不如早早摊牌。”林爱青不清楚方谨言妻子的性格，但这种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好。
一开始就知道，参与处理，总比以后瞒不住知道，对中间这么些年诸多猜测要好。
齐教授点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阿音刚怀孕，我不敢刺激她。”
林爱青轻叹一口气，所以她很庆幸，后来改变主意，先告诉了齐教授，要是直接通知方谨言那边，方谨言万一情绪激动没瞒住，一个不好，怕是要出事的。
“这件事还是要谢谢你。”齐教授向林爱青道谢，这种事，是真的不好管，稍一插手，半点好讨不着，还要惹得一身骚。
林爱青能及时通知她，也算是免了这个孩子颠沛流离的苦。
“妹妹走了。”小猴子跟着林爱青在院门口送齐教授离开，小猴子一脸惆怅，“妈妈，这个妹妹可乖了，不能留在家里吗。”
林爱青摸了摸孩子的头，“妹妹有自己的家，她不能留在咱们家里，先去睡午觉，晚点去接爸爸下班好吗？”
“好吧，妈妈。”小猴子可惜地点点头，回屋爬上自己的小床，林爱青拿本书过来在旁边守着，小猴子就自己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没一会就把自己给拍睡了。
给孩子掖了掖被子，林爱青放下书，想了一会儿，又轻轻摇头。
年底魏延安比林爱青更忙，不过林爱青可没那么闲，一整天都带着孩子在魏延安的单位，她顶多到下班时间，领着小猴子去接魏延安下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