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青大小是个公社干部,那个大队长估计是不敢来真格的,但占点便宜也是够恶心人的。
“行,我会注意的,谢谢。”林爱青要来杨家山,李站长也提点了她几句,让她到地方直接找大队妇女主任陪着。
林爱青心里有数,但听到魏延安这样讲,还是挺感谢他的。
到了地方,魏延安要往知青点去,林爱青则要往大部队去,看着林爱青走远,已经骑车走了十来米的魏延安叹了口气。
算了,好人做到底。
“你怎么又回来了……其实不用,我提前给队上的妇女主任捎了信的,让她在大队部等我来着,你放心。”林爱青看着又掉转回来的魏延安,心里微微觉得有些暖。
魏延安,“谁叫我碰到你了呢,陪你走一趟也不费事,免得以后寝食难安。”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说得好像一定会出事一样。
魏延安这么慎重,林爱青心里被他弄得也有些忐忑了,想着他跟着也好,妇女主任虽然是女同志,但毕竟在此之前她们一面也没见过,还是魏延安在更让人放心一些。
林爱青没再赶人,准备处理完杨家山这边的事情后,再跟魏延安道谢。
到了大队部,大队部里就大队长一个人,妇女主任根本就不在。
“林干事到了啊,真是稀客,稀客!”五十多岁的大队长笑眯眯地迎出来,看见魏延安也不以为意,上前就要跟林爱青握手。
魏延安叹了口气,上前先一步握住大队长的手,他这幸好是来了。
杨大队长看向魏延安,“你是?”
“公社广播站的通讯员,贵大队离公社还是有点距离啊,这不詹书记就派我送林干事来了,杨队长喊我小魏就是。”魏延安笑着跟杨大队长握了手。
把单车停稳后,就从衣兜里摸出香烟来,散了一支给杨大队长。
提到詹书记,杨大队长脸上的表情敛一敛,然后又笑眯眯地把两人请了进去,又立马给俩个倒茶。
林爱青看了那没洗干净的茶杯一眼,看向杨大队长,“杨队长,咱们大队管理农机的干部不知道是哪一位。”
杨大队长让林爱青稍等,自己去里屋喊了下大喇叭,不一会儿,管农机的杨铁头扛着锄头就来了。
“队长,今儿不是说你负责接待公社来的干部,不让我来么?”人未到,哄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林爱青忍不住看了魏延安一眼,此时魏延安正喝着茶,笑着跟杨大队长寒暄。
杨铁头来了以后,杨大队长交待他配合林爱青工作,自己就笑着说地里有事先走了。
“今天谢谢你。”林爱青登记完,就跟着魏延安去知青点了。
其实登记完那会已经十一点半了,杨大队长应该招待她们俩吃饭的,不过杨大队长没提,林爱青她们也只当不知道。
知青点那边也没有饭吃,来的路上魏延安就跟林爱青讲过这边知青点的情况,相当地艰苦,挣的工分分的粮根本就不够吃,都需要家里的救济,才能够过日子。
这也是魏延安打算投稿的原因,上了报纸,希望这些知青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重视,至少日子好过一点儿。
魏延安看了眼手表,“下午回公社,请我把午饭解决了就行。”
这没什么好讲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林爱青跟着魏延安,看着他坐在受伤知青床边,仔细地询问记录,末了要走的时候,还给那受伤知青留了瓶伤药,应该是特意给人捎过来的。
知青点里其实就这一个伤员,别的知青都下地上工去了,虽然秋收已经过了,但地里还有很多活,根本空不出人来照顾伤员。
受伤知青被野猪撞伤,伤到了腿,好在只是骨折,没有到断腿的程度,送去县人民医院打过石膏,慢慢养着就好。
就是身上有很多挫擦伤,只那天在医院上了药,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处理过,上次魏延安来就注意到了。
“谢谢你,魏同志。”那知青要跟魏延安道谢,魏延安忙把人给压了下去,没让他起身。
林爱青看着挺于心不忍的,“你中午吃饭了吗?”
那知青苦笑着摇摇头,别的知青都是带了干粮去地里吃,哪有人有功夫回来做饭给他吃。
“你们知青点有粮食吗?有自留地吗?要不,咱们随便在这里吃一点。”后一句林爱青是对着魏延安说的。
那知青自己有粮食,他们知青点是各吃各的,林爱青和魏延安要留下来吃饭,他也没吝啬,怕不够吃还一个劲让林爱青多装一些。
林爱青煮了米汤饭,去自留地里摘了几个辣椒,直接用灶火烧了洗了皮,本来想找点调料来拌,结果灶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点儿盐。
好在这位知青老家给他寄了点酸剁辣椒来,没有办法,林爱青只能拿剁辣椒拌烧辣椒,又用剁辣椒蒸了个秋茄子,再给伤员清炒了个青菜,就算是完事。
“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伤员撑着起来,看着桌上的饭菜直乐,“托了林知青的福,多谢了。”
吃过饭,林爱青把碗筷洗了,把锅里剩下的米汤饭盛出来给晾着,留着伤员知青晚上吃。
按照规定,公社干部下乡办事,在社员家里吃饭,是要给钱和粮票的,林爱青掏出规定的钱和粮票,因为答应要管魏延安的饭,加了魏延安那一份。
想了想又多添了两张粮票。
那伤员知青怎么肯收,不过林爱青也没让他推,直接把钱票塞到他挂在墙上的外套兜里。
魏延安也让他别推,“好好养伤。”
回去的路上,林爱青本来一直沉默的,结果出完神回来,发现这一路居然都没怎么颠,“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魏延安挑了挑眉,绕开了个小水洼。
林爱青,“……”
回到公社后,林爱青忍不住问了李站长杨家山那边的情况,问公社为什么也不管管,说起那边的情况,李站长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不想管,而是实在不好管呐,杨家山抱团严重,即便换一个人,那也还是杨家山的人,何况大队长祖上八辈贫农,成分清白,他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民不举官不究。
如果换个外来人去管,那也不现实,没人敢去接一个烂摊子,更怕激起杨家山的民愤。
也怕下大力气去管,杨家山的大队长背地里会搞些小动作,影响稳定,现在稳定是相当重要的。
最后一个李站长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林爱青说,动了杨家山也会直接影响到上级领导和主管部门的政绩,牵一发而动全身,官场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自从几年前詹书记调过来,杨家山那边已经收敛了很多,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咱们管好农机站这摊子事就行,这些事儿,由着上面的领导去头疼。”李站长让林爱青别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不干他们的事儿。
林爱青心里憋着一口气,心里特别不舒服,但她也明白,她一个普通知青公社的一名小干事,根本做不了什么。
魏延安来给林爱青送钱票来的时候,林爱青正看着窗外发呆呢,她就是平日生活里再通透,也不是什么问题都是看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
第四十六章
魏延安昨天去杨家山, 时间都算好了, 原本就没打算在那边吃饭的, 这不是因为林爱青耽误了时间么, 身上带的钱票也不够。
所以林爱青拿钱拿票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 由着林爱青拿了。
今天魏延安过来, 不光拿了他自己那一份, 林爱青多塞给那个受伤知青的粮票魏延安也劈开,拿了他应该给的那一份过来。
林爱青自然是不肯收的。
“怎么,要让我犯原则性错误?”魏延安把钱直接放在林爱青的办公桌上。
魏延安现在还不算是公社正式人员, 他昨天跟杨大队长那样讲,不过进扯虎皮拉大旗而已, 但他现在也算是个半脱产干部,公社的规定也是要遵守的。
当然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也没人会上纲上线, 魏延安只是这么说而已,可他这么一说,林爱青就不好意思不收钱了。
再一个, 昨天那饭食真的太过简单, 林爱青有些过意不去, 当时虽然是多煮了一些, 但林爱青自己都没有吃饱, 更何况是魏延安。
“那我中午请你吃饭,不在食堂吃,去国营饭店怎么样?”林爱青不爱欠人人情, 尤其是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的人情,一旦欠了,就总想着赶紧还回去。
说着话,林爱青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
魏延安没说话,他就看着林爱青收拾,过了一会儿,林爱青都收拾停当了,才微微勾了勾唇角,轻轻摇头,“林爱青同志,你这样的性格,不好。”
林爱青看向魏延安,她从小到大,其实听过很多这样的话,就连林父林母也常常说她性格看似清冷,其实十分较真。
她自己也知道,她这样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在机关单位工作,不够圆滑。
不过魏延安没有再说下去,抬手看了眼手表,只说自己还有事,让林爱青把这顿记着,以后再还。
送走魏延安,林爱青把东西放下,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瞎琢磨杨家山的那点事儿,把精力放到了工作上。
端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她现在就是想做什么,也没那个能力,不如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等自己有话语权了,再谈其他。
等林爱青把公社的所有农机器具全部清点完,立马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整个公社七个大队几十个生产队,就只有公社街道上那一个加工厂。
虽然每两个月操作员会拖着碾米机下乡一次,但有时候等不到操作员下乡,社员们吃米大多都是自己推着独轮车到公社来打米,非常地不方便。
有些偏远一点的生产队,直接就用土砻、石臼来碾米,碾出来的大米非常粗糙。
公社除了现在的两台能工作的打米机,仓库里还有两台坏的,林爱青在本子上记了一下,标了个星。
杨铁蛋和何江西两个人,自从林爱青去了公社后,就回了各自的生产队上工。
他们两个的学徒身份倒还是不变,只是林爱青进了公社后,就一直在忙登记工作,这期间也没有拖拉机报修,公社那边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安排。
说实话,两人心里都挺没底的,不知道这学徒还能当多久。
正忐忑着呢,自己生产队负责联络的半脱产干部就来通知他们,周五上午八点去公社找林爱青。
除了打米机要修理,大队生产队的一些农机器械也需要修理,林爱青让各生产队这段时间陆续把坏的机器全部送到公社来。
像有些废得完全没有办法修理的,就直接拆零件下来,看能不能废物利用,等修好后,再重新进行分配。
杨铁蛋和何江西一到公社,林爱青就带着他们去加工厂的后仓库里头。
两台废弃的打米机上裹着一层混杂着糠灰尘土的厚厚油痂,需要要钝刀子剃才能铲除。
“你们上午先把这两台机器清理干净,下午你们一人一台,先把机器给拆了。”打米机是机械动力的,是最简单的农业机械,林爱青打算从打米机维修开始教。
这也不像是各大队的拖拉机,毕竟是两台坏的的机器,也不怕他俩给拆坏了。
杨铁蛋和何江西都有些蒙,何江西不敢置信地问,“师傅,我,我们拆啊?”
“这,这拆坏了咋办呀?”杨铁蛋心里慌慌的,你说让他搞卫生,那再来多少台都不怕,这拆机器?他还真不敢。
林爱青就笑,“放心大胆地拆,反正是坏的,不过拆的时候仔细一些,零件是从哪里拆下来的,自己要记住,拆下来的零件要放好,不能遗失。”
杨铁蛋和何江西对视一眼,师傅都这样说了,还能怎么样,拆。
交待他们中午记得去食堂吃饭后,林爱青就去了前面加工厂里头,这会刚分粮不久,加工厂是最忙时候,一台机器下乡去,一台机器几乎是不停转地在工作。
加工厂里轰隆隆的,米糠灰飞得满屋子都是,大米,米糠和碎米分别从不同的口子出来,操作员穿着工服,戴着大口罩,一撮箕一撮箕地往机器里倒社员担来的谷子。
打米机的动力就是柴油机,稍微改一改,拖拉机就能直接当打米机的动力。
现在操作员下乡打米,都是把打米机挪到板车上,用人力或者畜力拉着下乡的,非常辛苦。
林爱青琢磨着,拖拉机和打米机应该可以共用一个动力,到时候换一下皮带就行。
但这只是林爱青脑子里的想法,具体的改装可没那么容易,而且公社现在也没有废弃的拖拉机给她来做实验。
林爱青仔细看了看打米机的工作,主要就是皮带传动,打米机打米跟以前的磨子差不多,机器里有个铁滚筒,出口压力门的阻力和滚筒互相摩擦作业,就把谷子的壳碾碎。
里头有个风机,会把米糠吹到糠斗通道那里再出来,大米直接从出料斗出来。
“林干事,你帮着看看,这机器这几天出来的谷比平时多不少。”现在留在加工厂的操作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
之前加工厂这边是两个老操作员,不过有一个前阵子退休了,把职位顶给了自己的孙子,小伙子刚来不久,只会操作,还不会处理一些小问题。
另外一个老操作员这段时间都不会来公社这边,他下乡呢,要满公社跑一遍,最近都是跟社员同吃同住。
林爱青估摸着应该是铁滚筒那里松了,不过现在机器也不能停,“等晚上停机了,我再过来看看。”
“成。”
杨铁蛋和何江西速度很快,半上午的时候就把机器都清理干净了,铲除掉油痂的机器还是破破旧旧的,弄完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拆?”杨铁蛋。
何江西,“拆!”
两人也不歇,拿着林爱青给他们的工具,就一人分一边拆起来,要不是操作员喊他们去食堂吃饭,两人都差点忘了这事。
操作员没跟他们一起,中午还有打米的社员呢,让杨铁蛋他们帮忙带一下。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两人还怪不好意思的,都到了食堂门口了,就是踟蹰着不敢进,还是林爱青看到他们,才把人喊了进来。
他们也没带饭盒,林爱青去食堂梁师傅借了饭碗给他们打了饭。
“男同志,胆子要大一点。”许干事瞅见他们俩,正好有话要交待他们,端着饭盆坐了过来。
杨铁蛋和何江西忙点头。
“以后你们俩,就算是公社半脱产的技术员了,公社这里每个月给你们五块钱的工资,你们师傅有安排就听师傅的,没事就还是在生产队上工。”
杨铁蛋和何江西对视一眼,何江西眼里是惊喜,杨铁蛋则是茫然,不过何江西踩了杨铁蛋一脚,杨铁蛋没敢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半脱产干部何江西知道啊,其实就是公社最底层做事的,但是这对他一个下乡知青来说,无疑是摸到了进公社甚至入编的门槛。
公社干部就十多个,像是水利助理员、治安协理员、农民夜校辅导员、以及魏延安那样儿的大队文书兼职通讯报道员,都是属于半脱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