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强再是个混子,这些年也养尊处优被人捧惯了,打架是真不行。
而徐向阳被欺负,那还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在棉纺厂里时领着他那一帮子兄弟,风风火火地,跟旁边钢厂和机械厂的没少约着打群架,下乡后,体力劳动也没少干。
地上都给打出一滩血来了,林爱青手电筒的光晃过去,吓了一大跳。
“别!”林爱青赶紧上前把徐向阳拉开,“打死了他,你还得坐牢呢,不值当!”
魏延安也帮着把人拉开,徐向阳抹了把脸,总觉得上头还有张红强的口水印子,心里气不过,又是一脚给补了上去,“这混蛋,他他他……”
他的半天,徐向阳愣是说不出张红强干的了什么,只恨恨地说了一句,“他干的就不是人事!”
其实屋里的动静,他们外头都听着呢,林爱青也被恶心得够呛,心里也十分后怕。
后怕伴随着怒气一起涌上来,林爱青忍不住也踹了张红强两脚,张红强此时已经痛得跟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了,林爱青踹过去,他也只是缩了缩,嘴里念叨着,别打了。
魏延安等林爱青踹完人,才让林爱青退后,拿出早准备的绳子把人给捆住了。
等他们这里把人捆好,把排灌站收拾干净,没一会儿,满妞就开着拖拉机过来了,“我还带了两个大麻袋来,用得上不?”
魏延安冲满妞比了个大拇指,示意徐向阳跟上,拿着麻袋就把那两人给套上头,再推着人上了拖拉机。
张红强缓了过来,走路还是能走的,外头那个更没吃什么苦头,直接就被魏延安一棒子给打晕捆上了,抬他上拖拉机,倒是费了点事儿。
拖拉机一路开到了县城里头,在车上的时候,魏延安就跟徐向阳一起,给张红强灌了不少白酒,到了地方后,把张红身上的衣服一拔,把人丢到了县城正中的钟楼广场的雕塑那里。
至于跟着张红强去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徐向阳恶向胆边生,把那人的上衣给扒了,给拖到了张红强的身边压着,倒是没扒光,还给留了条裤子。
做这些事的时候,两人让三个女同志都躲远了。
把人给丢下后,魏延安就让林爱青他们几个先回去了,他得在广场附近守着,一是不能出人命,二是不能让他们半夜醒来给跑了。
“我也留下来。”徐向阳怎么肯把魏延安一个人丢在县城里,那也太不讲义气了一些。
魏延安没让,他刚刚一直没出声,也注意着没露脸,张红强是认识他,但他领着的那人可不认识他,张红强应该也想不到他会在其中,他留下来才是最妥当的。
就算他有疏漏的地方,张红强知道他参与在其中,他到时候也能让舆论完全倒向他在这边,徐向阳太冲动了,不适合留下来。
至于林爱青,她算是当事人之一,那就更不能留下来了。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路上就已经有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有上班的,也有早起去门市部买了菜回家做饭的。
是一个扫街的大妈发现躺在雕塑下的张红强和他小弟的。
“啊……我打死你们个死变态!”大妈也是吓着了,惊吓惊叫过后,立马举着竹条做的大扫把往那两人身上扑。
没两下,张红强身上就被扑得全是血条条,路过的人也都围拢到一起来,还有人去不远的派出所找了公安来。
赶在公安来之前,先醒的那个张红强的小弟,已经提起裤子准备跑了,结果被围观群众给拦了下来。
看着公安来把人弄醒,再把人领到了派出所里头,魏延安才放下心来,人平安交到公安手里才好。
围观的大妈们已经有人认出张红强来了,县城就这么大,统共也就一条长街,说句夸张点的话,那是真的一眼就能望得到头,互相认识的人特别多。
魏延安发现自己都没有用武之地,那些围观的人就已经全部给脑补完了。
“这事他们媳妇不知道。”魏延安听着,默默地提了这一句,立马就有个婶娘一拍大腿,着急忙慌地去张家报信去了。
张红强是有家室的人,他带过去的那小弟倒是没有,不过那小弟一直在外头打流,家里的父母也不管他,有人上门去报信,他父母也无动于衷,听到被公安带走了,也只说把孩子交给国家,让国家来管,他们管不上。
那边张红强的媳妇听到报信,哪里还顾得去上班,骑上自行车就往派出所这边来了,进屋看到已经穿上了衣物的张红强,啪啪就是两耳光甩了上去。
这偷女人她也就算了,居然偷起了男人来!
打完自己就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她这是什么命啊,家里父母出了事不说,就连张红强也狼心狗肺对不起她。
张红强现在是百口莫辩,最后只咬死了,自己是去下乡修排灌站,结果被人给算计了,至于是谁算计了他,他也给公安报了林爱青的名字。
不管怎么讲,事情还是得要调查的,魏延安去他们公社的路口等着呢,果然没两个小时,就来了辆警车,问昨天林爱青修排灌站的大队怎么走。
“同志,我是望江公社的通讯员,魏延安,乡下路绕,不如我领你们过去,你们要是想了解什么情况,我也能说上两句。”魏延安得跟着他们才行。
有人带路自然是好的,而且还是公社的人,公安直接让魏延安上了车。
上车后,果然就问起林爱青来,魏延安先是装模做样地问了声林爱青是不是犯了什么罪,见公安摇头说没有后,才讲起林爱青的在公社的事。
说着话,还从自己人公文包里掏出张江省日报来给公交看,“同志你们看,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林爱青同志,不才,稿子正是在下写的。”
“看看。”戴着大盖帽的公安看了魏延安一眼,心里边想着这人文皱皱,死读书的书呆子样,说的话应该是真的,然后就把报纸接了过去。
看过报纸上,公安对林爱青的印象不错,到了大队上,修好的排灌站已经开始给社员们抽水入渠灌溉了,听到公安问张红强来修排灌站的事,大队长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
“同志,那个张红强早不知道县里的技术员了,咱们现在的技术员是公社的林干事。”别说魏延安就站在公安旁边,大队长不敢说假说,就是他不在,大队长也不会平空污蔑林爱青的。
听到是林爱青加了几天班,才把排灌泵修好,张红强说的那个时间,正好林爱青在大队长家里休息喝茶后,公安就走了。
最后,张红强和他那个小弟,被判了流氓罪,都没下放农场,直接送到省城监狱里去劳改去了。
至于张红强的媳妇,虽然气张红强,但为了他的事还是跑了几天,张红强这里事情落定后,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打起精神去上班,结果单位直接算她旷工,自动离职了。
“你也别闹,你这几天不上班,一不写请假申请,二不给领导通个信,不是旷工是什么?”张红强媳妇还想闹,结果负责人一句话就把她给顶了回来。
可是,以前她不上班,根本就不用说的……这话到了张红强媳妇的嘴边,又被她默默地给咽了下去,今时不同往日,这个道理她懂。
回了家,瞅着昔日门庭若市,再到今日的门可罗雀,张红强媳妇是心灰意冷,她爸妈那里只怕是一辈子的事,张红强又一判十五年,她可等不起,在家里闷了段时间,就收拾了家当,改嫁去了外地。
这次的事,徐向阳受了大委屈,林爱青真的非常感激他,见徐向阳把脸上皮都擦破了,特意去药店买了药,还县里的百货大楼买了面霜给徐向阳擦脸。
感激归感激,林爱青可没有生情,毕竟徐向阳脸成那样,都是为了她,买这些东西都是她应该的。
等林爱青一走,徐向阳就把林爱青买来的药和霜都摆在桌子上,自己趴在那里,看得美滋滋的。
宋妙言来的时候,徐向阳正傻乐呢。
“你脸怎么?!”开春后,几乎是天天都要上工的,宋妙言来徐向阳这里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她已经有好些天没过来了。
今天过来是因为家里给邮了些奶粉过来给她和徐向阳补身体,她给徐向阳送过来。
说着,宋妙言准备去掰徐向阳的脸,准备给他好好看看,徐向阳把她的手挥开,目光还是盯着林爱青买来的东西,心里高兴得跟过年放鞭炮似的。
宋妙言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两样东西上,她挑了挑眉,“我没猜错的话,爱青送的?”
听到林爱青的名字,徐向阳眼晴一弯,也不回宋妙言的话,把霜的药的位置又对换了一下,瞅见他这模样,宋妙言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时候,宋妙言心里终于有了危机感,林爱青居然会给徐向阳送东西,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没想到你用不着我帮忙,就能追到爱青,挺厉害的嘛,什么时候带回家见家长呀?”宋妙言笑嘻嘻地问,心却提着等徐向阳的答案。
徐向阳叹了口气,“还远着呢,我只是帮了她点小忙,她送这些就是感谢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宋妙言瞬间安下心来,笑着道,“那这也是大进步了,再接再厉呀。”
徐向阳点点头,他也觉得是大进步了,点完头他才小心地把林爱青送的东西收起来,舍不得用,打算好好收着,放好了才问宋妙言来找他有什么事儿。
宋妙言把奶粉放下,说是家里送来的,也没说几句话,就说要先回去了,徐向阳也没留,送到她到门外后,拿起草帽,也准备下工去了。
出了知青点,宋妙言脸色才凝重起来。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徐向阳一颗心挂在林爱青身上,是不可能看得到她的,她得想想办法才行,不能让林爱青一点点地对徐向阳改观,最后真被徐向阳打动。
那样她和她家里付出的心血可全都白费了,她还为了徐向阳下乡来吃苦呢,不能把徐向阳拱手让人。
林爱青那里倒不用费太多的心思,比徐向阳对林爱青的心,动了林爱青反倒让徐向阳更心疼她,还得在徐向阳身上花心思才行。
跟徐向阳认识这么多年,宋妙言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徐向阳,你别看徐向阳有时候人是挺混的,但责任感特别强,她其实有法子对付徐向阳,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宋妙言不想走到那一步。
通过责任逼徐向阳跟她在一起,她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徐向阳的心,日子肯定过不好,还是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要是林爱青现在处个对象就好了。
……
刘栓柱自从在张红强身边卧底起,就一直提心吊胆地没睡过一天好觉,等到张红强被判刑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他这里放下心来,他爸刘大根就想不通了,来回送的那几回礼,那可都是钱堆起来的,现在张红强进去了,连讨都没个地方讨。
“爸,这礼都送出去了,你就别想着讨的事儿了,我明天就去上工,一年就能把钱挣回来。”刘栓柱也想通了,最人还是踏踏实实的才行。
担惊受怕又良心不安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至于工作的事,他现在已经看开了,可能他就是一辈子种地的命,既然这样,那就踏实跟着上工,他这么大个人了,不能老靠家里人养着。
他这段时间,不工作又不出工,家里的嫂子们早有意见了,要不是有他爸妈顶着,估计早阴阳怪气冲他甩脸子了。
“在家再呆一阵子。”刘大根心疼钱,也心疼儿子,“等事情缓一缓再说。”
刘栓柱这次没听他爸的,第二天自己扛着锄头就下地去了,被人看笑话就被人看笑话,只怪他虚荣心太强,好高骛远没有真本事。
林爱青去县城农机局找老师傅讨教榨油机的改进方法,结果在农机局的修理库里发现了一台报废了的拖拉机。
正是先前张红强让人人为弄坏的两台之一,另一台已经修好了。
“报废了,没用了,只能卖了当废铁。”老师傅摇了摇头,发动机被破坏了个彻底,根本就没法子修,不光是发动机,别的地方也都坏得挺严重的。
林爱青摸了摸拖拉机,其实这拖拉机还挺新的,“怎么不给换个发动机?”
“有那换发动机的钱,都能重新买一台了。”老师傅也挺可惜的,“你看这车架、悬架,还有这轮胎,修不好喽。”
这要是私人的报废不要了,老师傅还能把零件钢材和铁板这些拆下来私用,但这是集体财产,可没人敢卸了回家用。
见林爱青眼睛发光,跃跃欲试,老师傅让林爱青直接把这破拖拉机拉回去,“你要想修就拉回去,修好了你们公社留着,修不好再送回来,不过我可提醒你了,这修车的成本可不低。”
林爱青自然是知道的,老师傅这里发了话,林爱青立马就找人来拉了,拉回去就带着杨铁蛋和何江西开始大修。
县里都修不好的机器,林爱青这里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好的,先把能修的地方修了,林爱青就开始想办法弄找发动机能够替换的主体,再找零配件。
主要还是去县农机局找,农机局成立二十多年,报废的机器不知道多少,林爱青还真从仓库里翻出一台报废的发动机,又找了些其他的替换部件,通通拉回了公社。
等拖拉机修好的时候,已经到了盛夏,到了水稻拔节的时候,县农机局刚刚把早稻病虫防治工作的通知下发到公社。
“这是咱们农机站的拖拉机,以后有事就不用临时去调车了。”林爱青还弄来绿油漆,让杨铁蛋重新把车给刷了一遍。
除了车头找不到车头盖裸露在外面,这台拖拉机已经看不出是被破坏了个彻底,再重新修好的拖拉机。
有了拖拉机,自然就还需要一个拖拉机手,这个拖拉机手的位置,詹书记让林爱青自己安排,这拖拉机全凭林爱青自己弄回来,自己修好的。
当然先前林爱青也事先跟他透露过,人选方面她的推荐的人,詹书记就干脆不插手了。
林爱青有能力,詹书记很愿意给她这个权力和面子。
这个拖拉机手,林爱青的本意是想让徐向阳来干,就算是以权谋私,林爱青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徐向阳才好的,光买了药和霜哪里能够。
结果徐向阳给拒绝了,“这位置该给谁就给谁,我也不是为了你这样照顾我才帮你的。”
徐向阳拒绝,一是因为他家里对他下乡的事情有了新的规划,让他好好在生产队上工,之后家里会另外有安排,再就是林爱青同他算得这样清楚,他心里憋着难受。
他宁愿林爱青一直欠着他的情,都不愿意林爱青用这样的方式,把人情给还了。
这边徐向阳拒绝,林爱青才想到刘栓柱,考虑再三后,就上了刘栓柱的家门。
听到林爱青让自己去公社开拖拉机,刘栓柱完全就是个蒙的,公社统共就六台拖拉机,六个拖拉机手,哪里还有拖拉机让他开,他最近也没听说哪个拖拉机手生病出事开不了车呀。
“你别是拿我们家消遣。”刘大根也不相信林爱青会这么好心,他可是没少冲林爱青甩脸色,先前还针对过她的。
刘大根这话才说出来呢,刘奶奶就挥着拐杖,一拐子砸了过来,砸在刘大根的背上,一下就把他给砸蒙了,还不敢呼疼,得先把刘奶奶给扶稳了,“我的老娘诶,你打就打,别摔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