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传到后面。
顾周看了一眼,上面写了几行字,选择理科or文科。选哪一门就在下一行后面的方框里打勾。
林世嘉很快就选好了,他理科好,父母也建议他读理科,根本不用犹豫。
他看一眼顾周。
“你选啥啊?”
“理科。”顾周也没犹豫。他虽然各科成绩还挺均衡,但其实理科更拔尖,如果去读理科,年级排名应该还可以再往前不少。
“那你咋不填?”林世嘉往后伸了个懒腰,视线习惯性往左前方移了一下,看到毕雪茹的侧脸,她皱着眉头,头发扎起来,一张脸嫩的跟水蜜桃似的。他一下子看呆了。
“我想当艺术生。”
“啥?”他猛地回头,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你读艺术生干嘛?”
在很多老师和家长眼里,正儿八经读书学习高考才是正道,学什么艺术不艺术的,听着就不正经。况且,学习好的,谁需要去读艺术啊。
顾周不说话。
林世嘉说:“你没看微博上面天天爆料这儿爆料那儿的,你姐都快被人喷成筛子了,天天被戳脊梁骨……”
“我去陪她。”顾周认真地说。
林世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还真tm痴情。”林世嘉扶着桌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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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拍完古装戏, 就又到了年关。
津市落着雪。只一夜,全世界都白了。
潘婧躺在床上,盖着毛毯,手里捏着手机。每每到这个时候,她总会想家。
昨天,她梦到了小时候。
她穿着洗掉色了的布裙子,满山坡地跑,树旁长着雨后新出的蘑菇,她蹲下身子摘,回头就看到母亲苍白的脸。她常年病着, 药不离身,眼眶周围都泛着青黄, 脸也瘦骨嶙峋的。
她说:“婧婧, 跟我回家。”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这样温柔。潘婧记忆里, 她从不多看她一眼,不愿做饭给她吃,也不会买新衣服给她穿。
一醒, 她就想起了舅妈。她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潘婧握着手机, 根据记忆里的, 按下一串数字。打完,她低头确认一遍。
如果没换号码,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拨出去。
铃声响了三十几秒,潘婧正准备挂, 听到那边熟悉的声音。
“你是……”听声音好像老了些。
潘婧立马说:“我是潘婧。”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潘婧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是婧婧啊,”舅妈突然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不跟我们打电话了,怎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啊,我今年还在电影频道看到你演的电影了。”
潘婧忽然眼睛发酸,她眨眨眼,说:“以前过的不太好,就今年才给你打电话。”
“过得不好有什么呀,前几年我每年都以为你会回来过年,还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是吗?”潘婧说。
“周围也有好多人看到你演的电影了,还有几个没认出来,我一眼都认出来了,那眼睛,那眉毛,一看就是你嘛。好多人都跟我说你有出息了。”
“也还好,就乱混,”潘婧说,“林洋怎么样了?”
“他呀,”说起儿子,舅妈滔滔不绝,“他那年高考发挥的还行,考了个一本,在省城里读的,现在在读大三,一天只知道打游戏。”
“找女朋友没?”
“不知道啊,他也不跟我们说……”
“估计是想稳定下来了再告诉你们吧。”
“也可能,”舅妈说,“要是他有你一半省心我就满意了,天天只知道可劲儿折腾我……”
那边立马多了个男声:“妈,跟谁打电话呢,就知道天天说我!”
潘婧笑出来。
舅妈拿着手机,问:“那你今年回来过年吗,我给你做几道好菜,这么多年了,都没回来一次。”
潘婧想了想,说:“回。不过我要多带一个人。”
“谁啊?男朋友吗?”
“弟弟。”
“你哪儿来的弟弟啊?”舅妈一头雾水。
“我在这儿捡的。”潘婧说,“我到了再跟你详细讲。”
“行。”
挂了电话,潘婧穿着拖鞋去客厅。一头乱发蓬着,跟顾周说:“过年跟我回家。”
“回哪儿?”顾周看着她。
“我老家。”
订好动车票,潘婧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然后拨了个电话给王璇。
“我过年回老家。”她开门见山直接说。
那边几乎要爆炸了:“回家过年?过年期间那么多活动,好多红毯要走!”
“我尽量早点儿回来。”
“不行。”
“我说真的,”潘婧慢悠悠地说,“我已经四年没回去了,很想回去看看。”
王璇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那你早点儿,初五之前必须回来。”
潘婧笑着:“好。”
他们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出发。潘婧一早就起来,穿了一件黑毛衫,外面一件灰色的羊毛大衣,她对着镜子化了精致的妆,头发微卷,落在身后。
外面太冷,她找了条薄围巾,虚虚搭在肩上。
她订的是动车票,路途一共五个多小时,上车之后,她睡了一觉。
顾周抱着一本书,偶尔转头看她。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她戴了墨镜,黑漆漆的墨镜遮住她大半张脸,剩下的部分,又被口罩遮住。
所以顾周能看到的只有她的额头,以及落在肩上的头发。她的发丝有很柔和的弧度,小卷,太阳照射进来时,甚至能看见上面微微的光泽。
顾周看了一会儿,低下头。
一觉睡的挺久,潘婧醒过来,觉得后背又痛又酸。她坐直,手探到身后,锤了两下。
下车后,潘婧看了一眼,发现江川变了不少。以前的老式公交全换了新,以前她经常坐着上学的,一动就全身吱呀响的公交,现在已经漆上了蓝色的皮,变得光鲜亮丽。
潘婧拉着行李箱在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
舅妈家还在原来的地方,这几年也没怎么变,还是当初五六楼的居民房,没有电梯。
潘婧的行李箱不大,里面只装了几件衣服和化妆品,她原本打算自己拎,但刚到楼下,箱子就被顾周拿过去了。
“我拿吧”顾周说。
潘婧皱了皱眉。
“我是男生,”顾周说,“力气大些。”
潘婧便笑笑,随他去。
楼梯间堆着不少杂物,潘婧一步步往楼上去,也慢慢拾起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忘的记忆。地上有灰尘,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她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浅浅颗粒。
在四楼停下。
红色的门上贴着一个倒过来的“福”字,两边贴着对联,应该是很久之前贴的,边缘磨破了,变成齿轮状。潘婧深吸一口气,她按了门铃。
有人走过来,女人说着“来啦”,一边过来。
门开了。
潘婧看着眼前的女人。
才四年的时间,舅妈老了不少。虽然在她走的那天她就已经不年轻。如今,她的眼角爬满了纹路,皮肤松弛,头发也白了几根。
但她看上去依然让潘婧感到亲切。
“婧婧!”她惊喜地叫出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做饭。”
她帮她拿过包,然后看到潘婧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子,看上去不大,应该还在读高中。
潘婧将顾周拉过来,说:“叫舅妈。”
顾周站的端端正正,脸上带着微笑:“舅妈。”
“好孩子,”舅妈笑出来,立马将两人迎进去。她一边泡茶,一边冲卧室里面喊,“洋洋,你姐回来了!”
过了几秒,卧室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高大的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潘婧后知后觉意识到,林洋其实也长得很帅气。
他脸上带着笑,脾气似乎比当年好了不少。他坐过来,说:“婧婧姐。”
潘婧忽然想起林洋还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蛮山坡满公路的跑,奶声奶气地叫她:“婧婧姐姐。”但后来越来越大,却很少再这样亲密叫她,而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着,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生疏。
舅妈将泡好的茶端过来,说:“我给恒北打个电话,他肯定又跑出去打麻将了。”
潘婧看着她去了厨房。
“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林洋忽然说。
他注意到了坐在一旁顾周,他坐姿很好,即使是坐着脊背也挺的笔直。
“还行,”潘婧说,“转行当了演员。”
林洋笑出来:“那你算是我们江川市的骄傲了,我们这儿还没听说出过大明星演员什么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洋说:“这个男生是……”
“是我弟弟。”
顾周在旁边微微皱着眉头。
“哪儿来的弟弟?”
“我到津市的时候被人抢劫了,他帮过我……”
“你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林洋表情严肃起来。
“我那时候手机什么的都被抢了,身份证件都没了,打不了电话。”
林洋没再多问。
潘婧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林洋则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热热闹闹地放着过年的新闻。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潘婧视线转了方向,目光落在进来的中年男人身上。
是舅舅林恒北。
他身材比过去佝偻了些,头发只白了几根,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手里提着好些东西。有香蕉苹果提子这些,还买了肉还有蔬菜。
看到他,潘婧站起来:“舅舅。”
林恒北抬眼,应了一声:“你来了啊。”
潘婧点点头,指着顾周:“这是顾周。”
顾周也跟着叫了声舅舅。
林恒北看他一眼,点点头。
当初是他接纳了潘婧,虽然后来偶尔也会因为她带来的负担而给她脸色看,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而且似乎因为年纪越来越大,他看上去比以前脾气好了不少,说话做事都稳重又妥帖。
“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说完,他去了厨房。
进去没一会儿,他端着两个果盘,里面装着洗好的提子,六七根香蕉,还有桂圆。
“吃点水果。”
潘婧没客气,揪了一颗桂圆,掰开壳,喂进嘴里。桂圆很甜,只可惜核太大,潘婧吃了几颗,又掰了根香蕉。
林恒北看着顾周:“你也吃啊。”
厨房里忙活起来,潘婧坐了一会儿也进去,她帮忙择菜打下手。胡芬让她出去,说:“你都几年没回来了,不用给我帮忙。”
潘婧没听。顾周没一会儿也进来,帮忙炒菜,盛饭。
胡芬感叹道:“要是林洋有顾周一半勤快就好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林洋进来,端了两个菜碟:“我哪里不勤快了。”
晚饭很丰盛,足足摆了一大桌,潘婧数了五双筷子,摆在桌上。上桌后,胡芬先夹了一块儿鱼给顾周:“来,多吃点儿,在我们家不要客气。”
顾周点头,说:“谢谢舅妈。”
林恒北在旁边开口:“顾周在读几年级啊?”
顾周回答:“高一。”
“成绩怎么样?”
潘婧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还不错。”
“期末考了多少名啊?”
似乎很多家庭过年的饭桌上都会说起这些话题。
顾周一边吃鱼一边说:“年级第八。”
林恒北眼睛亮了,接着问:“你们学校多少人啊?”
“两千多。”
“我的天,”胡芬说,“成绩也太好了吧。以后是不是要考清华北大啊。”
林恒北哼一声:“这个成绩都可以去读常春藤了。”
潘婧笑笑。
吃完晚饭,忽然来了一群人。
都是附近的居民,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来的时候,潘婧正坐在电视机前剥橘子。
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手机对着她,还调了闪光灯,差点把她的眼睛闪瞎。
“没错吧,我白天就说看背影就很像潘婧,果然没错。”拍照的女生一边说一边坐过来,冲潘婧笑着说,“我特别喜欢你拍的电影,能合影一张吗?”
潘婧点点头。
这天晚上一直到除夕,来了少说有十几个人,有以前对潘婧有印象的邻居,也有她进小区时认出她的粉丝。
潘婧觉得自己像一只猴,还免费欣赏猴戏的那种。
除夕这天晚上,潘婧跟舅舅舅妈还有林洋一起吃团年饭,一边吃,一边看春晚。
四年过去了,唯有春晚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让人觉得亲切。零点,潘婧喝了几杯酒,听到窗外忽然鞭炮声四起,一抬头,一朵极漂亮的烟花绽放在窗外。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一整个夜空,她听到楼下有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