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攻略(清宫)——田甲申
时间:2019-05-03 09:33:54

 
    蓁蓁连日里如在海浪中颠簸的心在这时终于靠了岸,她恢复了调皮又精怪的样子,哼哼一笑:“那好,臣妾说什么也要走皇上前面,可不给他们一丝丝机会让他们能欺负我。”
 
    皇帝也哈哈一笑:“你知不知道朕是万岁?你叫这么多声万岁爷,到这儿你咒朕呢!”
 
    “万岁爷才不信什么万岁万万岁的诳语。”蓁蓁抬起头来假装猖狂的样子,“您要是信我出门就撞死自己。”
 
    皇帝抱住她抵着她的额头,四目相对柔情无限:“朕可不舍得。”
 
    蓁蓁在皇帝的注目下笑得如春风下含苞欲放桃花:“天子一言九鼎,今天的话臣妾可一句句都记住了。”
 
    “不懂事。”
 
    “不懂事有不懂事的好嘛。”蓁蓁得意地一笑,皇帝却突然问:“蓁蓁,皇后不皇后的真的这么重要吗?”
 
    蓁蓁愣了一下,她细究了下皇帝的神色不知道如何回答。
 
    “朕只是想听你说一句实话。”皇帝问得很恳切,“不管你说什么朕今天听过都忘了。”
 
    蓁蓁嘟嘟嘴,不服气地说:“我说了你都记在心里,忘不忘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那朕先和说实话。”
 
    蓁蓁一挑眉,“您要说什么?”
 
    “皇后于朕,不重要。”
 
    “哈。”蓁蓁一下就笑了,这笑既不是往日的调皮也不似往日的温柔,而是十足的嘲讽。
 
    皇帝当然看出来了,他问:“皇后这个位子于后宫嫔妃是不是都很重要?”
 
    “是。”蓁蓁回答得斩钉截铁,这件事上她觉得无任何可以隐瞒或是避讳的地方。“皇上,您说不重要可事实呢?连生同裘、死同穴这样的事情也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皇后和您才是夫妻,臣妾们都不是。连坤宁宫都比六宫离乾清宫近几步。”
 
    其他的话她都没有再说出来,皇帝自己可以轻轻巧巧地说不重要,可谁都知道有多重要,皇后的儿子是嫡子是太子,皇后的家人是承恩公是国舅,皇后才能有谥号永享太庙祭祀,这不是点滴之差,是天差地别。
 
    “生同裘、死同穴。”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百年之后都是一副棺材而已,有什么好在乎的?”
 
    “那臣妾也没资格,不管如何都是在妃园寝圈个地方,最多也就大点靠前头点。”
 
    皇帝点点她鼻子:“晦气死了,不许想这些。”
 
    蓁蓁摇了摇头,终于抱着皇帝的脖子呜咽起来,皇帝也紧紧地箍着她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而蓁蓁的呜咽里夹杂里她的委屈、不安:“臣妾很怕自己真的在乎,我……有些事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您说了是我贴心,我不管前来后往都有谁我都只听到这一句,我只信这一句,好不好?”
 
    皇帝还想说什么却被蓁蓁掩住了口,“臣妾不想听别的。”
 
    良久,皇帝轻轻点头,余下的是长夜漫漫下的一室红烛,春光尽来,水波无限。沉稳有力的声音伴着绵长的温柔,窜进她的脑中:“朕很多时候没得选,可你是朕选的。朕……是真的喜欢你。”
 
    这声音八岁的时候就在龙座上响起,他痛陈过鳌拜的罪状,指挥过三藩的剿灭,如今正在踏过海峡平定台湾。那这深夜里一句轻许呢?在満室的金龙里她闭上了眼,她但愿,她相信。
 
    卯时的更一敲,皇帝就睁开了眼睛,十年如一日的勤政让他的每个清晨都无法享受回笼觉的惬意。他略一动窝在他怀里的蓁蓁也醒了。
 
    蓁蓁打着哈欠说:“皇上……要早朝了么?”
 
    “嗯,你别起来了,朕晚上去永和宫看你,近不近朕说了算。”
 
    皇帝按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蓁蓁笑着接受了皇帝的好意,蜷进被子里继续睡她的回笼觉。
 
    她这一睡直到辰时才醒,碧霜和霁云伺候她梳妆打扮完后一行人离开昭仁殿回东六宫去了。走到承乾门前蓁蓁突然让他们停下,碧霜问:“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蓁蓁掀开轿帘的一角:“先不回宫了,咱们直接去延禧宫找惠嫔娘娘 。”
 
    “是。”碧霜放下轿帘让太监把轿子抬起继续往前走,到了延禧宫门口守门的小太监跑上来打了个千,他认得碧霜霁云自然知道轿子里坐的是蓁蓁。
 
    “奴才给德主子请安。”
 
    “嗯,我有事找你们主子,你们惠主子可是起身了?”
 
    “主子已经起身了,这会儿在西梢间里用早点呢。”
 
    “那帮我通传一声吧。”
 
    “嗻。”
 
    小太监进去没多久惠嫔身边的宫女早雁就出来把蓁蓁迎进了延禧宫。蓁蓁一进到屋里就听见惠嫔爽朗的笑声。
 
    “好啊,你果然是个腿长的,我这才吃上两口呢你就来了。”
 
    惠嫔今儿早点里有新炸的沙琪玛,才出锅还热着,又香又酥,一屋子全是它香甜的味道,一闻就想吃。
 
    “可不是就知道姐姐这有好吃的,所以我摸来了么。”
 
    蓁蓁笑着在炕上坐下,伸手就去拿惠嫔跟前的那盘沙琪玛,惠嫔嫌弃地拍掉蓁蓁的手说:“你这无利不起早的鸟儿这么早上我这来是图什么了?不说个清楚这好东西就没你的份。”
 
    蓁蓁撒娇道:“好姐姐,求你赏我一口吧,等我吃了保准老老实实地都说了。”
 
    惠嫔受不得她磨,转头对早雁说:“快去,给这馋猫拿一碟子来,再端一碗热的羊□□来。”
 
    早雁忍着笑去给蓁蓁拿了沙琪玛和羊□□来,蓁蓁立刻抓了一块进嘴里,果然是香酥甜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要说这宫里手艺最好的就是苏嘛大姑姑了,可论做沙琪玛谁都比不上延禧宫的他坦的手艺,也不知道它是有什么独门秘方还是什么的,就是做得比其他人做得都要好吃。
 
    “还是姐姐这的最好吃。”蓁蓁眨着眼睛一脸天真地问,“一会儿姐姐能再赏我几块容我带回去吃么?”
 
    惠嫔笑了起来,伸手戳了戳蓁蓁脑袋,“就没见过你这么贪吃又馋的,今早做了一锅有的多,你一会儿拿几块走成了吧。”
 
    蓁蓁留恋地舔了舔手指。一听惠嫔松口了笑得是和朵花儿似的,一点都不以为耻反而以为荣。
 
    “还是惠姐姐最疼我。”
 
    “疼你疼你,那,这块也给你吃行了吧。”
 
    惠嫔把自己面前剩的那块也夹给了蓁蓁。
 
    “真是的,那么爱吃甜的也没见你怎么长肉。”
 
    “嘿嘿。”蓁蓁笑着说,“天赋异禀呗。”
 
    她这句话立刻是惹来惠嫔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用过早点宫女们端了水来让两人净手,蓁蓁把双手在撒了栀子花瓣的水盆里泡了泡,又用松江布擦干了,早雁此时端上新沏的茶,惠嫔道:“你们都下去吧。”
 
    早雁福了福,领着屋里伺候的人退了下去。
 
    等她关上门后,惠嫔才说:“说吧,一早来是有什么事同我说?你昨夜是去昭仁殿侍寝了吧,是乾清宫有事么?”
 
    蓁蓁于是把昨儿听到的佟国维和佟国刚的谈话同惠嫔说了。
 
    惠嫔端着青花瓷杯一声冷笑。
 
    “好一个圣母之家,还真当皇后都得出自你们佟佳氏么!当今皇上是你们佟佳氏生的,未来的皇上也要是你们佟佳氏生的,你们佟佳氏就世世代代坐稳皇后的宝座了是吧!”
 
    蓁蓁越过炕桌握住她的手。
 
    “姐姐莫气,咱们之前安排的事不都已经成了么。如今宫里宫外都知道她佟佳氏要当皇后了,要不佟国纲佟国维这两老狐狸怎么就得意忘形至此了。”
 
    先前蓁蓁同惠嫔一合计就让人在宫里散播佟佳氏要当皇后的话,果然没几天这话就传到了宫外头。她们就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佟佳氏要当皇后了,这样才能让佟家的野心浮现出来。果不其然,连一贯老谋深算的佟国维不也得意起来了么。
 
    烈火烹油,捧得越高才会摔得越重。
 
    惠嫔待胸中的郁气平复了才问:“你昨儿在皇上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说到皇帝,蓁蓁沉默了。
 
    皇帝昨儿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试探她对立新皇后的态度,他是提及了佟佳氏,可又非常微妙地说了一句“贵妃还不是皇后”。若他有意要立佟佳氏为后,这话就不会如此说了。
 
    再加上皇帝昨日有些话实在是听得奇怪。
 
    蓁蓁不好把皇帝那句“皇后不重要”直说给惠嫔听,只道:“不好说,皇上应该还在犹豫,不像是下了决心的样子。”
 
    惠嫔执起茶壶,往蓁蓁的茶杯里添上水。
 
    “那接下来就要看咱们元后娘娘家的本事了,到底是雪中送炭,还是火上浇油。”
 
    蓁蓁端起茶杯,狡黠地冲惠嫔一笑。“我看只怕两者都不是,而是单刀直入吧。”
 
    惠嫔笑了笑道:“不妨等着看吧。咱们索相爷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一击必中的。就是这回咱们得给他递把好刀。”
 
 第84章 第 84 章
 
    初夏的南苑草长莺飞, 皇帝今日特地孤身骑马前来却是为了等一个人, 按照皇帝的吩咐高德昂带着几个太监在荫榆书屋门前布了棋盘,又提前在旁烹上了一壶雪水煮的花茶, 静待来人。
 
    杜甫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大学士杜立德今年恰好就是七十, 他从前几年就反复提请致仕回乡只是皇帝反复不允, 却不知今日突然召他独自来这南苑却是为何?
 
    或许……是允我走了吧?杜立德心里暗暗浮起了一丝丝希望, 他老了,对安度晚年的渴望已经超过了在庙堂一争高低的欲望。争强好胜如冯铨又如何?人死如灰飞烟灭,最后连一点虚名都没能留下。
 
    跟着内侍穿过层层宫门, 一处幽静的院落豁然在前,古柏苍劲,玉兰幽香, 尽头是千竿翠竹掩映着五开小楼。杜立德一下被此处的娴雅给迷住, 内侍见状悄悄耳语:“杜大人, 此处便是荫榆书屋,您在此稍后,奴才去为您通传。”
 
    杜立德微点头, 见内侍往屋内去, 便壮着胆子打量了此处院落, 玉兰被散落在院落的周围忽隐忽现,风吹林动, 花香便袅袅而来。翠竹之下的石凳上摆着一套黑白玛瑙的棋盘, 旁边用几根毛竹挂着一铜炉正滋滋地冒着水声。
 
    “杜卿可爱此处的景致?”
 
    杜立德听得声音, 立时转过身伏在地上叩首道:“臣杜立德参见皇上。”
 
    “杜老请起,朕叫你到此处,便是不想与你拘泥于君臣之礼。”
 
    皇帝领着杜立德向棋盘走去,坐在了白子一边,朝杜立德道:“杜老请,多年前曾与杜老有过一盘,朕犹记当时。”
 
    杜立德岂能不记得当年那盘棋,康熙五年初学棋艺的皇帝年轻气盛,拎着棋盘便四处讨教,如有不敌便以天子之尊悔棋。太皇太后虽不通博弈之道,却对皇帝的胡搅蛮缠深为不齿,便寻了当时的内秘书院大学士魏裔介来让他和皇帝博弈一局,务必杀杀小皇帝的威风。魏裔介自认棋艺不精,只推了杜立德来,杜立德是崇祯进士,棋艺名满京城,与皇帝下棋只到中盘,小皇帝便投子认错。
 
    皇帝当时曾求拜杜立德为师学棋,杜立德却只为皇帝背诵了班固的《弈旨》。再后来鳌拜死,皇帝调任杜立德为内国史院大学士,两人却再未下过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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