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看他那窘迫的样子,简直是想哈哈大笑:“二哥哥,你太好玩了,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逗一逗你,瞧你这认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心虚呢!”
顾子青羞恼成怒:“你简直是不知羞耻!”
顾嘉拿手指头刮自己脸,吐舌头,故意气他:“分明是你自己羞羞羞,却来说我,我才不羞呢!”
顾子青看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子,恨得咬牙切齿:“我警告你,你若胆敢在父母面前胡说八道,我定不会饶了你的!”
顾嘉故意道:“若我偏要去父母面前胡说八道呢?我要说你顾子青不知廉耻欺负我这个亲妹妹,我还要说顾姗阴险狡诈有意下毒害我!”
顾子青满面鄙薄地望着她:“父母怎么会把你这样的人领回来?我顾子青耻于有你这样的妹妹!”
顾嘉故意大怒:“顾子青,你这只蠢头村脑的秃驴,我看天下再大,也大不过你缺的心眼。仗着自己命好,当了个富贵窝里公子哥,就以为自己撅起尾巴可以上天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贼东西,还以我为耻?我呸,吃你粮了还是喝你家酒了?你若真有那能耐,爬回十几年前让你的娘老子别生下我啊!”
顾子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顾嘉。
他哪里想到,顾嘉一个女孩儿家,长得模样也是清纯动人,年纪也那么小,骂出话来竟然这么难听?!
然而顾嘉还没歇气呢,冷笑连连地看着顾子青,突而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像两头蠢驴。”
顾子青颤抖地伸着手指头:“你,你你你——”
顾嘉笑,轻轻地道:“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足以形容你的愚蠢。”
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顾子青气得跺脚,简直是恨不得追上去痛骂顾嘉一通,只是他从小长在侯门,又学的是圣人之道,白生了一张嘴不知道怎么骂人,空长了两只拳头却不知道怎么打人,如今气得便是两手发颤,也只能干瞪眼看着顾嘉离开罢了。
他兀自生了半天闷气,便说要回去歇息,谁知道走到半路,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顾嘉当时走的方向,并不是要回她自己的秀苑,反而是要去知言堂。
她要去知言堂做什么?
顾子青陡然想起顾嘉曾说过的,她说“我要说你顾子青不知廉耻欺负我这个亲妹妹,我还要说顾姗阴险狡诈有意下毒害我”。
顾子青跺脚:“坏了,坏了,她刚才气成那样,心性又如此恶毒,必然是要去父亲面前告阿姗的黑状来欺凌阿姗!阿姗本来就被她冤屈了正禁足着,她若是再去告黑状,那阿姗岂不是吃了大亏?”
“不行,不行,我得去和父亲说个明白!”
顾子青挽起袖子,向着博野侯的知言堂狂奔而去。
第18章 谁恶人先告状?
顾子青挽起袖子,向着博野侯的知言堂狂奔而去。
他是一定要和父亲说个明白的!
一路上自有奴仆看到二少爷没了往日斯文,冲着知言堂狂奔而去,不免疑惑震惊,有的甚至窃窃私语,猜着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子青全然不顾,冲到了知言堂前,却恰好看到顾嘉从里面走出来。
顾嘉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裙,梳着两个墨黑的丫髻,丫髻上各自缀了两颗明珠,衬着那双清澈犹如一泓泉水的眸子,格外的清新动人。
她对着他盈盈一笑,清灵顽皮。
然而这一切看在顾子青眼中,却是十足的恶人,披着仙女皮儿的蛇蝎女。
“二哥哥,你也过来了?刚才我和父亲说话,父亲还提起你呢,说是平时读书有什么不会的,要多向两位哥哥讨教。今日小妹先谢谢哥哥了。”
说着,竟然盈盈福了一福。
顾子青看到她跟见鬼一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么凶恶粗俗,现在突然变了个模样,这玩得是什么?
顾嘉却诧异地瞪大眼睛:“二哥哥,你怎么了?”
顾子青厌恶地挥挥手,不耐烦地道:“罢了,我懒得和你多费口舌,我去和父亲说!”
当下他一挥手,连理都懒得再理顾嘉,径自进屋去了。
顾嘉看着他进屋的背影,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呵呵呵呵,等着挨骂吧!
而顾子青都来不及敲门,推开门后径自进去,就见他爹博野侯正坐在书案后面,黑着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心中一沉,忙上前拜道:“孩儿有急事想和父亲说,是以都不曾记得敲门,这是孩儿的不是,给父亲赔礼,孩儿以后定会注意。”
博野侯面无表情,冷冷地道:“行了,你有什么急事,说吧。”
他重重地强调了“急事”两个字,看这样子,顾子青若是不能说出个急事来,他怕是更为不悦了。
顾子青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恭敬地道:“启禀父亲,孩儿是要说一下我这妹妹顾嘉的事。”
博野侯听闻这个,冷道:“顾嘉?她是你的妹妹,你怎可直呼其名?我往日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顾子青心中一顿,想想也是,只好道:“启禀父亲,孩儿是要说一下我这妹妹阿嘉的事。”
博野侯脸色依然不好看:“什么事?”
顾子青终于得了机会诉说这件事,便把刚才顾嘉对他如何恶声恶气又如何粗俗不堪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道:“父亲,上一次墨痕一事,我已经问过阿姗了,这件事并不是阿姗干的,她也是被冤枉的,至于是被什么人冤枉,又是设下怎么样一个绝妙的毒计来冤枉她,孩儿一时也不敢说。不过今日还请父亲明鉴,阿姗每日安分地留在秀苑中,从不敢招惹是非,反而是那阿嘉,恶形恶状,处处欺压阿姗,今日更是故意过来父亲面前,编排阿姗的是非,还请父亲务必不要听信阿嘉所言,明辨是非,还阿姗一个清白。”
他自觉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言辞恳切,父亲一定是会听的了?
果然,他见父亲好像暗暗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终于看破了顾嘉的真面目吗?
博野侯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这儿子。
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怎么却如此愚蠢?
博野侯简直是不敢相信。
“你说阿嘉刚才辱骂你?”
“是,父亲。”
“你说阿嘉往日欺压阿姗?”
“不错,父亲!”
“你说阿嘉粗俗不堪不懂礼节?”
“没错,父亲!”
“你还说,阿嘉过来我这里是编排阿姗是非?”
“是啊,父亲!”
顾子青太激动了,看来父亲相信他了,没有被那歹毒的顾嘉所蒙蔽!
他就知道父亲英明果断目光如炬!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却听得博野侯淡淡地道:“可是刚才在门外,我听到恶声恶气的那个人是你,反而是阿嘉对你一口一个哥哥。”
顾子青神情一滞,之后便要解释。
博野侯却是又道:“你还说阿嘉要编排阿姗的是非,可是阿嘉并没有。”
顾子青不信:“怎么可能,她肯定是要说阿姗的坏话,要恶意构陷阿姗!”
博野侯望着自己的儿子,失望极了。
“阿嘉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任何人的坏话,甚至包括你这个哥哥,她说要向你这个哥哥多讨教学问,还说你待她极好。”
顾子青:“…………”
博野侯:“至于阿姗,她和我说了很多,说起上次字帖的事,说了阿姗的想法,她觉得阿姗做出这事儿来,怕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说阿姗本性是好的。”
顾子青:“…………”
博野侯皱眉望着自己的儿子:“我不知道你对阿嘉有怎么样的误会,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顾子青僵硬地望着他爹。
博野侯:“你要记住,顾嘉是你和顾子卓的嫡亲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她自小流落在外,长于村妇之手,但是好在她天性纯厚善良,犹如一块浑金璞玉般,我们都该好好照料她教导她,而不是对她诸般挑剔,更不是对她横加指责。”
顾子青低下头,冷汗直流,咬牙道:“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博野侯又道:“至于阿姗,这次过去孟国公府的家宴,就让她随着一起去吧,不过还是要注意,不可再横生是非,也不许你太过偏向于她,免得阿嘉看了心寒。”
顾子青还能说什么,他垂下眼,恭敬地道:“是。”
好不容易从博野侯那里告别,顾子青耷拉着肩膀,迈着千金沉的两条腿往回走。
他脑中白茫茫一片,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谁知道走到半路,却恰好见前面顾嘉两手插在袖子里,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看风景。
她见他走过来,扬眉冲她一笑:“好哥哥,你听完了父亲的教诲?”
顾子青道:“妹妹好计策。”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他就是蠢,蠢得一只猪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蠢了!
顾嘉蹦蹦跳跳地过来,鹅黄裙摆在风里飘摇。
“好哥哥,妹妹近日读书时,颇有一些不能懂的,改明儿还得向哥哥求教,哥哥可不要吝惜喔!”
她笑眯眯地这么道。
“不吝惜,不吝惜。”
顾子青面无表情地这么道。
顾嘉摆手:“那好,二哥哥,我先回去了。父亲已经答应让阿姗姐姐参加孟国公府夫人的家宴了,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呢!”
顾子青看着她这张“善良的好人脸”,突觉得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家门不幸,这是招惹了什么妖魔鬼怪?
他认栽。
谁知顾嘉走到他身边的,突然小声道:“对了,二哥哥,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的样子,更像一头猪了呢。”
说完,她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
顾嘉回去后,径自去找顾姗,把顾姗可以参加孟国公府家宴的事告诉她。
顾姗眼里恨极了的,不过面上却是依然含笑,一脸真诚地道:“谢谢好妹妹为我说情,这次多亏了妹妹你呢。”
顾嘉看着她这个样子,却是径自笑,并不答言。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来上辈子。
她和父亲几乎是没话说的,便是和母亲之间,许多事也都是通过顾姗来传达的。
往往是顾姗对自己说:母亲说了,你如何如何。
她就听了信了。
如今一想,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
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顾姗上前来,含泪望着她道:“好妹妹,过去的事都是姐姐对不住你,你,你能原谅姐姐吗?”
顾嘉早猜到她必然唱这一出:“好姐姐,你说什么呢?你我既是姐妹,又何必在意这些?过去的事那都过去了,我若是不原谅你,怎么可能在父亲面前求情,让你去参加孟国公府的家宴?”
顾姗感激涕零:“好妹妹,你我从此就是好姐妹了!”
两个人假惺惺地你唱一番我说一番的,彼此虚应了几个回合,顾姗又说要去向母亲请罪云云,顾嘉也懒得搭理她,随她去吧。
反正顾嘉想得明白,父母养了顾姗十四年,虽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的。
她如今只是犯了这么一个错,虽然父亲因为这个对顾姗起了不喜,但终究不会就这么把她赶走。至于母亲那边,怕是还心心念念着顾姗呢。
所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急躁,太急躁反而引人怀疑。她就应该以退为进,假意大方善良,让父母以为自己对顾姗极好,之后再视顾姗的行径以牙还牙,让顾姗吃不了兜着走,最后把自己的退路给作死,让父母失去对她所有的期望,落得个赶出大门流落街头的下场。
第19章 孟国公府的家宴
顾姗老老实实地给顾嘉赔礼道歉,又去了彭氏那里哭诉歉疚一番,彭氏自然是心疼不已,搂着她只叫乖女儿,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后来彭氏又带着顾姗过去博野侯那里认了错,博野侯虽然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女儿,她犯了错,也是大人教养的不好,还能怎么着,月钱扣了,丫鬟缩减了,经书也抄写了,再然后呢,总不能真就赶出去?
于是顾姗终于能走出院门来了。
重新走出院门的她也学乖了,每日三次来给彭氏请安,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
一直到了这一日,是前往孟国公府参加家宴的日子,一大早顾嘉和顾姗就起床装扮起来。
顾嘉穿的是牛嬷嬷早已经搭配好的衣裙,因天还不够暖和,便穿了粉蓝色细绸小夹袄,上面只简单斜绣着几株幽兰,清雅别致,腰肢处微微一掐,下面则是石榴红撒花襦裙宽宽松松地铺陈开来。那石榴撒花裙越是宽松,就越衬得那小纤腰一抹,盈盈袅袅好不动人。
腰上配的是之前做过的珍珠压裙禁步,珍珠本就光芒动人,如今衬在石榴红中,耀眼的白芒灼灼生光,更显其华贵珍稀。
因压裙用了珍珠,鞋子却是不好再穿珍珠鞋了,再说今天也不够暖和,便只好取来了前几日做好的一双鹿皮小靴,穿在脚上柔软舒适又贵气好看。
这么一身,再搭配上七巧一早给顾嘉梳好的头,耳朵上戴了明月珰,顾嘉往那里一站,便引得牛嬷嬷并两个丫鬟连声夸赞。
往日虽觉得顾嘉好看,但是今日却不同,小小年纪,竟凭空有了雍容气息。
须知这珍珠耀眼,一般年轻女子根本用不起的,用了压不住,那就流于庸俗了,可是顾嘉用了,却毫无丝毫违和之感。
牛嬷嬷啧啧称奇:“你还真别说,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和外面抱来的不一样,这侯门贵女,便是长在乡下,如今只要稍一调理,那也是贵气天成!”
顾嘉听着这话,不免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