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
母女两个人各自愣了好久后,彭氏终于斥道“阿嘉,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特别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顾姗低头掩唇轻笑。
顾嘉点头“行,不说了我知道了,娘,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有什么需要我学的,都一并说了。”
彭氏又是一愣,凝着这女儿半晌,叹了口气,又拉着顾嘉的手,和顾嘉说起这安定郡主,还有这桃花宴的事来。
这些事顾嘉上辈子早就知道了,而且她还知道安定郡主自己年轻时候曾经在外面养了一个小面首,后来生下的那个三儿子就是小面首的呢。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告诉彭氏,少不得附和着点头。
听了半晌,顾嘉总算被放回去院子里。
顾姗从旁陪着,随意和顾嘉说着话。
顾嘉看了眼顾姗,这才注意到,好像顾姗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此时的顾姗比之前瘦了一些,看着有些孱弱,走起路来轻轻地喘,动不动用个帕子轻轻掩着唇儿,整个一副病态美人图。
顾嘉故意凑近了顾姗道“好姐姐,被活生生踢下山的滋味怎么样?”
顾姗睁大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顾嘉“阿姗,你说什么呢?”
一脸茫然懵懂,好像完全不懂顾嘉说什么。
顾嘉赞许地挑眉。
可真能演,连她都要给她鼓掌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嘉很快发现,在她离开的这半个多月里,顾姗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顾姗现在身子骨听说是大不如前了,整天是娇喘连连,走一段路就得歇口气儿,听说凡事都得小心,日常饮食得万分讲究,燕窝人参以及各种精贵滋补之品都得用着,平时底下丫鬟仆妇都得十万分小心地伺候着。
若是一个马虎了,顾姗就会晕倒。
听说有一天有个仆妇扫地的时候用了些力道,顾姗恰好经过,那扫把的风扫到了顾姗,顾姗就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这可真是成了纸糊的美人儿风一吹就倒啊!
顾嘉听着七巧儿和自己说起,简直是听得目瞪口呆。
上辈子的顾姗可没这么矫揉造作(或者说手段高明),难道真的是被自己激发了潜能,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更上一层楼了?
顾嘉一脸沉重,她突然觉得未来的对手好像变强大了。
七巧儿嘲讽地一笑“姑娘,你不知道,现在夫人说了,里外伺候的都得小心着,可不能对大姑娘哪里照顾不周,就是厨房那里,也是每日要过来问问大姑娘要吃什么,看看怎么做才对大姑娘胃口。”
顾嘉拍桌“她怎么不上天?”
七巧儿使劲点头“对,她怎么不上天?”
顾嘉默了片刻后,摇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是这么矫情,那我也要矫情起来,看看谁更矫情!”
七巧儿“那咱们怎么办?”
顾嘉“先按兵不动就是。”
七巧儿“好。”
接下来几日,顾嘉冷眼旁观,这才发现顾姗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已经颇拉拢了院子的一群奴仆,竟是除了自己外,人人都听顾姗号令。
“那是自然,大姑娘自打大病一场后,人就变得特大方,时常给底下人赏钱,前几日小月家里的老娘病了,她听说,马上拿出银子来赏给小月,说是要给小月看病的呢。”
……
果然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顾嘉认识了顾姗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一个顾姗。
顾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点疑惑,难道顾姗之前真得撞了邪祟,如今治好了,变成好人了?
不过很快她就摇头,怎么可能,装的,装的。
如今且看她如何表演。
谁知道接下来她没盼到那顾姗表演,倒是看到了另一个老熟人的表演。
原来自打顾姗病了后,她所吃所用都是专门小灶单独给做的,和往常大灶饭菜就不一样。
按照彭氏的意思,这是顾姗病着要吃药,况且她身子弱,饮食就要格外小心,自然得单独开一个小灶。
彭氏是这个意思,但是底下人难免领会出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当家夫人更宠爱这个自小养大的姑娘。
须知厨房里那些下人,看着每日另外开小灶的是顾姗,自然就对顾姗更小心巴结,如此一来,自然对顾嘉这边倒冷淡下来了。
顾嘉倒是没太在意这个,吃嘛,怎么吃都行,反正大厨房里的饭菜都是要博野侯夫妇并顾子卓顾子青一起吃的,还能专门亏待了自己不成?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因顾子卓顾子青在太学中,博野侯又恰好朝中轮值不曾回来,彭氏则是过去一位昔日好友恰好跟着夫婿来京,便过去做客,甚至于连牛嬷嬷都因和那位昔日好友相熟,也跟着去了,以至于家中只有顾嘉和顾姗二人而已。
这厨房里见只有两位姑娘,顾姗是专门的小灶,顾嘉这里自然就懈怠了。
于是当顾嘉这一日用膳时,打开那提盒盖碗,不过是一碗稀粥,四个咸食,一碗春不老蒸乳饼,并一碗粳米放了各样果仁核桃栗子等各样坚果罢了。
须知这侯门里的饭食可是和乡下不同,若是以往,总是要十样小菜儿,几个荤食烂炖的。
红穗儿看了一呆,之后埋怨道“这厨房里也忒敷衍了,姑娘家的就是这个?”
顾嘉最近看顾姗变了一个人似的,乖乖巧巧的,也竟然不找自己麻烦了,她知道顾姗这是故意在彭氏面前立一个孝顺乖巧女儿人设,而自己这个时候,也就不想再找他们的茬,免得彭氏更把顾姗想得天上地下好,而自己则成了被嫌弃的那个,是以这几天也是比以前收敛,便是有些被懈怠,也就懒得提了。
况且,她心里只想着自己的绫布赚银子大事,区区宅门小事,不太记在心上了。
是以看到这饭食,虽然心中也是不喜,但想想还是道“罢了,就这么吃,反正一个人吃,多了也吃不完的,白白浪费而已。”
可哪想到,她一口咬下去,那粳米就有牙碜感。
她微微拧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上辈子这种事也遇到过。她又尝了尝那春不老蒸乳饼,只吃了一口,就发现味道怪怪的,仿佛放置许久后的那位腌臜味儿。
顾嘉在这一刻顿时明白了,顾姗这是学乖了,自己不亲自出手,开始收买底下人整治自己。
当下她也不吃了,用巾帕轻轻擦唇,淡声问道“厨房里如今管事的可是有康的老娘路三娘子?”
“是,就是路三娘子,这想必是那有康没能留在姑娘身边伺候,心怀怨恨?”七巧儿胡乱猜测着。
顾嘉心中笑叹。
何止是因为没能留在自己身边伺候,还因为那大冷天的一盆冷水呢。
想想也是,这有康怕是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如今正好被顾姗给收拢了去,从此后冲锋陷阵为顾姗当枪。
如今怎么也是要把这有康给一并除去的,而要除有康,看来必须对把那路三娘子给赶了。
略一沉吟间,顾嘉已经有了想法,当即道“七巧儿,去抓一把土来,给我洒到粳米里,再抓一把香灰洒到粥里头。”
“红穗儿,去请厨房里的路三娘子。”
七巧儿和红穗儿听得一呆,心说姑娘这是气傻了?后来一想,顿时明白了,赶紧照办了。
把那粥和粳米搅拌好后,厨房里却传回来消息。
“说是路三娘子正帮着整治大姑娘要喝的药,得等下才能过来。”
顾嘉冷笑一声“回话,就说二姑娘在这里等着,她不过来,二姑娘这学也不上了,饭也不必吃了,实在不济,那就等着侯爷回来再说。”
她这么一说,果然那路三娘子赶过来了,揣着袖儿站在门帘外头,陪着笑道“二姑娘,这好好的,可是饭菜哪里不对胃口?我这厨房里实在是忙,要给侯爷夫人准备晚膳,还得整治大姑娘的药,这都是耽误不得的,姑娘有事还请快些说。”
顾嘉笑道“路三娘子,知道你忙,不敢耽搁你的时间,只是想着你这些日子为了姐姐的吃食忙得不可开交,我这做妹妹的细腻了也是感激,只是苦于没什么能答谢路三娘子的,今日的粳米和稀粥,奉送给娘子,算是感谢你,还希望你定要收下。”
说着,便让七巧儿端了那粳米,要路三娘子吃下。
第37章 有康和厨房
顾嘉命那路三娘子吃下粳米和稀粥,路三娘子脸色微微变了下,之后忙赔笑道“姑娘这是说笑呢,给姑娘们做的饭菜,哪能我这老婆子吃。”
顾嘉轻笑,挑眉,坐在那软榻上,俯视着路三娘子。
这个人上辈子可是一个有心计的,不但在厨房里暗地里克扣饭金来中饱私囊,平日里以次充好糊弄敷衍,还有撺掇着有康如何如何从自己的些许体己钱里捞钱,这种事可是没少干呢。
如今更是被那顾姗收买了去和自己作对。
若是自己不出手给路三娘子一个教训,怕是从此后那些奴仆真当自己是泥捏的,就此随便欺负了去。
“这话说的,难道这些腌臜东西,姑娘能吃的,你这底下人老婆子就不能吃的?姑娘难道天生比你低贱了去?”
顾嘉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好歹是在国公府里做了四年少奶奶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平时孟国公府老太太和容氏的做派,她见得多了,自然学会一些。
如今她坐在上位,俯视着那路三娘子,竟有一股不容质疑的气派,以至于那路三娘子看得一个晃神,倒是唬了一跳。
“姑娘说哪里话,这怎么是腌臜东西呢,这是上等的粳米,侯爷和夫人都是吃这个的,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
路三娘子还待狡辩,顾嘉却将那盖碗往桌上重重一磕。
砰的一声响,路三娘子吓得不敢说话了。
她是听自己女儿有康怨恨地提起过,说是这位二姑娘乡下来的不懂礼仪不懂规矩,性子暴烈凶恶异常,只是想着,左右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
她长这么大岁数见识得多了,没出阁的姑娘家脸皮都薄,便是遇到些许委屈,一般也都是忍了,怎么可能为了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大张旗鼓的。
可是这位姑娘,看起来却实在和其它姑娘不同。
她……她不太要脸面……
七巧儿和红穗儿见状,端起那粳米来,对着路三娘子,一左一右,逼着路三娘子道“这是姑娘的好意,路三娘子还是不要客气了。”
路三娘子一咬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既是姑娘的赏,我老婆子再推辞却是不像样了,我就吃了,一粒米也不剩下,全都吃了。”
心里却是在想,吃就吃,无非是牙碜下,她全都吃下去,到时候自己也不吭声,只看看怎么买通夫人身边的丫鬟,把这个消息传到夫人那边去。
夫人知道了,自然认为这位二姑娘小题大做故意为难下人。
这件事办好了,说不得大姑娘那边还有赏呢!
当下打定主意,决定吃就吃,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那路三娘子是一直站在门槛外头的,是以院子里的仆妇丫鬟的都能看到。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巴掌大一块院子,大家自然都知道了,明着暗里都往这边看,甚至于连顾姗房里的绿绫儿都翘头瞅着这边。
顾嘉见了,只当没看到,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就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路三娘子捧着粳米碗,用勺子挖了一口吃在嘴里。
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看她反应。
却见那路三娘子先是吃下,嚼了一口,之后脸色顿时变了,先是惨白,之后通红,再之后则像锅底黑了。
她不敢相信地抬头望向顾嘉,张张嘴巴,想要质问。
这不是我给你准备的粳米饭?哪有这么多土?怎么可能这么牙碜?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顾嘉笑着挑眉,用眼神回敬她,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路三娘子突然间想哭。
院子里的众人见了,纷纷捂嘴偷笑。
想必是这路三娘子在饭菜里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如今自食其果?说起来这二姑娘实在是个狠的。
一时之间大家又都笑不出来了。
收了大姑娘的赏钱,以后按说是该效忠大姑娘的,可是二姑娘实在是狠,万一哪天被整治的是自己,那该怎么办?
众人看着路三娘子,心里打鼓。
顾嘉心里却明白,这一次必须来个狠的,给路三娘子一个教训,也算是杀鸡儆猴看。
要不然以后顾姗收卖各色下人给自己难堪,岂不是自己整日忙着对付这些小杂碎喽啰,那顾姗磕着瓜子看热闹?
路三娘子硬着头皮咽了两口后,实在是难受得厉害,一股作呕感冲上喉头,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姑娘,饶了老婆子,这实在是没法吃呢!这是比死还要难受,让我怎么吃下?二姑娘行行好,求你了!”
顾嘉“这不就是路三娘子给我准备的膳食吗?这是姑娘的好粳米好饭食在,怎么说没法吃呢?”
路三娘子心里那个苦,想着自己给她的哪有那么牙碜,只是略有些牙碜罢了,她倒是好,是不是把家里的香灰都给自己撒进去了!
这哪里吃粳米,是吃粳米拌土灰啊!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怎么这么歹毒的心肠,竟无丝毫良善!
不过她望着顾嘉那眼中的冷漠,突而意识到,顾嘉就是要整治自己,若是不能整治自己,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己若是说那粳米里土灰并没有那么多,她自然也是不会承认的。
没证据的事,做奴仆的怎么可能和姑娘去对质?便是要说道理对质,难道还能对质到夫人侯爷面前去吗?
路三娘子低下头,含羞忍辱,硬着头皮吃下那碗粳米。
众人瞧着她那艰难吞咽的样子,都不免牙碜,纷纷皱眉,想着这粳米到底是有多难吃啊!一时看得自己都觉得牙齿里难受,撇嘴皱眉的。
这路三娘子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粳米,七巧儿却又捧上了一碗粥。
“吃了粳米,总得喝点稀粥,这样才是养生之道。”七巧儿笑道“路三娘子,请用了。”
路三娘子“………………”
听说那路三娘子回去后,当天就捂着肚子不能下床,之后积食不能下,茶饭不思,看到粳米就恶心,一连数日都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