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鲁嬷嬷见此,便有些讪讪的,站在那里不言语。
顾子青嘲弄地道“二姑娘,你倒是管得好家,往日这些管事为府里操心劳力,你如今倒是怀疑起他们来了?”
顾嘉淡淡地道“二少爷,你倒是说得现成好听话,往日里读着圣贤书知道礼义廉耻,你如今倒是空口要怀疑上门的客人是个贼?”
顾子青顿时气急败坏“你?!”
顾嘉“我怎么了我?你若真要搜,那就搜,等爹回来,看我怎么和爹说,就说博野侯府二少爷丢了个东西不自查,反而去怀疑客人,看谁还敢上咱博野侯府的门,到时候成了燕京城里头一份的孤家寡人,你心里才觉得自在?”
旁边萧母见了,忙上前道“芽芽,你也不必为这个和二少爷吵,搜就是了,把咱们住的这客房搜了,也省的误会……我们穷家败业的,四个人统共就两个箱笼,去搜了就是,左右里面也没什么好物事!”
顾嘉斩钉截铁地道“不行,凭什么搜?要搜先搜顾子青,我看他在这里叽叽歪歪好生搅缠,谁知道安得什么好心,说不得自己偷偷藏起来好诬陷客人呢!”
顾子青气得额头青筋毕现“顾嘉,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你给我闭嘴,没人以为你缺了舌头!”
顾嘉蔑视地看了眼顾子青“我为我养父母出头,这是孝道,请问哥哥又是为了谁,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花瓶丢了,倒是你媳妇让人给偷了!”
她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子青突然脸上涨红“顾嘉,你!”
顾嘉挑眉,嘲讽地道“哥哥上次犯了错,惹怒了父亲,把你一通好打,险些成了瘸子,如今腿脚都不利索,仔细风大把你吹跑了,还是回房里好生躺着去。”
顾子青此时气得牙齿都格格响,萧越看他这样,唯恐他过去揍顾嘉,赶紧上前一步护住顾嘉。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却闻得一个声音道“阿嘉说的是,要搜客人,应该先搜我们自己。”
众人惊诧地看过去,却见那人正是大少爷顾子卓。
顾子卓走上前来,命道“孙管事,先搜搜你自家住处和鲁嬷嬷处,若是没有,再搜阿姗和阿嘉住处。”
孙管事一怔。
鲁嬷嬷大惊。
顾嘉冷眼旁观,想着果然和自己猜得没错了?
他们若要陷害萧父萧母,自然最应该做的是把那花卉罐偷偷放在萧家客房住处,但是这是有风险的,且那么大一个的东西也不好藏,少不得自己先藏起来。
所谓的灯下黑,谁能想到喊着捉贼的鲁嬷嬷其实偷了这东西呢?
顾姗脸色也是变了,跺脚不依“大哥,这不是胡闹么!”
顾子卓眼神轻淡,扫了她一眼后,望向孙管事“孙管事,搜。”
到底是侯府嫡长子,以后是要袭爵的,孙管事便是再为难,也不敢不听。
不过既然是搜孙管事家,总不能他自己搜,于是顾嘉提议“不如把外面的王管事请来,让他搜,这样大家也都放心。”
顾子卓颔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自然答应了。
顾嘉见事情顺利,当下越发笃定了。
那王管事是外面管铺子的,颇得过她不少好处的,如今自然是可以使唤的,这都不是几两银子的事,而是关系到王管事以后的前途地位。
当下她招来了红穗儿,暗地里叮嘱了几句,红穗儿听了颔首,匆忙离开了。
王管事被招进府中,得了令,带着人马前去搜陈管事并鲁嬷嬷家。
鲁嬷嬷脸色惨白惨白的,一言不发地盯着青石板地。
顾嘉从旁看着,知道鲁嬷嬷这一家子应该是要被赶出去了。
呵呵。
待到那搜查的王管事回来,上前回话。
顾嘉舒了口气,笑看着鲁嬷嬷那脸色。
王管事却恭敬地回道“刚才搜了孙管事家中,并未见那花卉罐。”
顾嘉安静地等着那底下人继续说。
谁知道那王管事道“搜了鲁嬷嬷家,也没见那花卉罐。”
这话一出,鲁嬷嬷呆在那里,她不敢相信地望着那王管事,不明白怎么会没有?是故意帮着她隐瞒吗,还是说根本搜得马虎没搜到?
是自己藏得太好了?老天爷保佑,竟然没搜到!
鲁嬷嬷心中浮现一丝得意和庆幸,一时身子松懈下来,她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狂喜过后,她开始笑了,望着顾嘉笑“我就说了,我们都是守规矩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顾嘉却是不动声色,就那么看着顾姗和鲁嬷嬷那精彩的脸色。
顾姗从旁也是傻眼了,没搜到?
太好了太好了,天助我也,竟然没搜到!这下子看看顾嘉怎么说!
顾姗得意,正要上前说什么,谁知道此时顾嘉却笑了下,慢悠悠地道“既然还是没搜到,那就搜搜姐姐和我的房间,姐姐为长姐,理应做个表率,先搜姐姐的。”
长姐?表率?
被搜查房间也要做表率,这是哪里的歪理?
顾姗也是被顾嘉的无耻惊呆了,不喜地道“这可不行,我女儿家的房间,怎么可以任凭那些粗使下人去搜?哥哥,你说是不是?妹妹出的这是什么主意,也忒不知道规矩了!”
顾子卓默了片刻,却是应允了“就依二姑娘的说法去办。”
王管事见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搜顾姗的了。
顾姗被顾子卓拒绝,羞得满面通红。
堂堂博野侯府千金,竟然要去被搜闺房??
顾子青看不过去了“哥,阿姗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顾子卓淡望了顾子青一眼“那你觉得阿嘉会做出这种事吗?还是你认为把顾嘉一手养大的萧伯父萧伯母会做出这等事?”
顾子青顿时无言了。
他看看那萧家父母,突然意识到,这是顾姗的亲生父母。
那个萧母尤其和顾姗长得相似。
顾姗的亲生父母,会做出这种事吗?
可是顾姗……为什么都没有帮着亲生父母说话?
顾子青陷入了迷惘之中。
众人站在那里,谁都不敢动,大家都在等待着这个搜罗的结果。
萧母有些无奈地望着顾嘉,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顾嘉笑了下以安抚萧母,让她放心。
萧越站在那里,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过了一盏茶功夫,那王管事脚步匆匆地回来了,脸色犹如大便一般,神色犹豫,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向顾子卓禀报。
顾子卓笑了下,淡声吩咐道“说。”
王管事不敢看旁边的顾姗和顾子青,硬着头皮道“刚才在大姑娘的闺房中,发现了……发现了那花卉罐,属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请大少爷裁夺。”
顾姗跳起来“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王管事叹了口气“是真的,姑娘不信,我这就命人呈上来那花卉罐,确确实实在姑娘闺房中找到的。”
顾姗坚决不信“好你个王管事,你竟然敢污蔑于我?你故意构陷我?怎么可能在我房里?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偷这个??”
王管事苦笑“大姑娘,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大家都看到的,等下送过来那花卉罐,姑娘一看就知道了,是一个青花五彩开光人物的花卉罐是不是,上面还有仁康年间的印章……”
顾姗听着王管事说得一点不差,脸色煞白,猛地望向那鲁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我房中?”
鲁嬷嬷顿时慌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顾姗几乎想掐死鲁嬷嬷“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不是说让你藏好的吗?”
顾姗这么一吼,大家都呆了……
为什么鲁嬷嬷应该知道?
为什么大姑娘理所当然地认为鲁嬷嬷应该知道?
既然大姑娘认为鲁嬷嬷知道,那么为什么还不说,还非要去搜萧家父母的客房?
真相一下子就这么呈现在大家面前,由不得大家不信。
所有的人几乎在这一瞬间都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在场的丫鬟仆妇小厮那是一群一群的,大家神色各异,不过无一都是发现了大热闹的样子,若不是现在少爷姑娘的都在,怕不是当下都激烈议论起来了。
大事件啊,大事件,姑娘指使着自己房里的鲁嬷嬷构陷乡下的亲生父母。
啧啧啧,儿不嫌母丑,以为自己是侯府长大的就能看不起乡下爹娘了?
看不起赶走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羞辱人家?
众人都不由得对顾姗鄙视起来。
一个侯府大小姐,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品性?
萧父萧母便是再老实,也能看清楚当前这桩子事了。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来不敢指望顾姗会认自己,毕竟那是侯府里养大的千金小姐,自己这穷爹穷娘的,哪里能入得她眼,若是真认了,少不得还连累她的荣华富贵,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歹毒,构陷自己一家!
萧越更是冷笑连连“好一个博野侯府大姑娘,不喜我们上门,直说就是,竟然用这种隐私手段!”
顾子青也有些懵了“阿姗,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你给我说清楚,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是不是?”
顾姗呆呆地望着顾子青,又看看众人,她感觉到了有人笑话她,有人瞧不起她。
她一下子累了,心累。
这么多年的骄傲在这一瞬间被掰碎了踩在地上。
她就这么成了一个笑话。
顾姗身子一歪,眼睛一闭,摔倒在了地上。
……
众人睁大眼睛望着,得,这是真相被揭露活生生吓晕了??
就在顾姗晕倒的时候,顾嘉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
“姐姐,其实我就猜着你知道这事儿真相的,所以特意请王管事帮着我试探下你,那花卉罐根本没在你房里寻到……”
听得这话,众人俱都傻眼了,还可以这样?
顾嘉摊了下手“没想到姐姐这么不经吓,竟然自己就把自己做的坏事都抖搂出来了。”
想想这还是齐二以前说过的一个计谋,就叫将计就计。
如今施展一下,真真是管用呢。
顾姗其实并不是真晕,她只是闭上眼睛躺在那里装弱而已,原本打算干脆病倒好让人心疼,谁知道如今听得这个,顿时气得胸口蹭蹭蹭的火往上冒。
那王管事竟然骗了自己?顾嘉什么时候串通了王管事?
她竟然施计害自己?
顾姗猛地睁开眼睛,站起来“顾嘉,你竟如此害我!你勾结了外面的管事一起构陷我!”
顾嘉眨眨眼睛,惊奇地道“咦,姐姐,你突然不晕了?”
顾姗一怔,自己也意识到了,一时愣在那里,就在众人好笑的目光中,竟然是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再也忍不住了,发出噗的一声笑,一时之间,底下人哄笑起来。
再是侯府规矩严,也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是他们做下人的这辈子见过的最最有趣的事了,怕是可以说道一辈子了!
第70章 萧家父母离开
那王管事在外面管铺子,受了顾嘉不知道多少好处,自然是听命于顾嘉。这一次其实是在鲁嬷嬷房中搜到了那花卉罐,但是却不声张,故意隐瞒下来,只说是在顾姗房中搜到的,如此逼得顾姗一急之下说出真相。
所谓兵行险着,不过如此了。
顾嘉用这个招数也是无法,若只是在鲁嬷嬷房中搜到,不过是折了一个奴才而已,并不能伤到顾姗分毫。
便是那鲁嬷嬷惧怕,招供出了顾姗,那又如何,顾姗是堂堂的侯府千金,还能真把她叫过来审问不成?顾姗抵死不认,谁又能如何?
如今使了这个法子,逼得她在众人面前情急之下说出真相,算是想抵赖都不成的了。
反正顾姗这次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至于那花卉罐到底是在哪个房中搜到的,谁会去细查?顾嘉少不得给了王管事一些银子,让他分给底下干事的,好隐瞒下来。
而她自己则是过去博野侯那里,说出了事情真相,并承认了自己故意逼着顾姗说出这事儿的用意。
博野侯听得这消息,一时无言,背着手在房中踱步半晌,终于叹道“我自是不能责备你,你用了这么一招,不过是想查出事情真相罢了。”
虽然实在是险招,不过好歹奏效的。
他这女儿,实在是聪颖得很。
而那顾姗……
博野侯叹气摇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歹是养了十四年的,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性子?之前顾姗对那萧家夫妇的淡漠,他看在眼里,只以为小姑娘家羞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认亲。
如今想来,自己把她往好里想了,她竟然是存心疏远,根本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乡下的父母。
儿不嫌母丑,她这心性,也实在是无半点血缘亲情,可怕得很。
疏远的话,顶多是她心情凉薄,但是设下计谋来害那乡下父母,就是歹毒却愚蠢了。
教养这么多年,怎么教养出这么一个孩子?
博野侯皱眉,心头不免沉重。
这时候顾嘉告辞而去了,探月安静地上来,伺候他用茶,又在那里整理百宝阁。
博野侯皱着眉头,用指头敲打着桌子想心事。
探月见此,犹豫了下,还是恭敬地问道“侯爷这是有心事?”
博野侯闭眼默了片刻,才道“今日那花卉罐一事,怕是已经沸沸扬扬满府皆知了。”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想瞒住都难的,探月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一个做妾的,又是只在书房里收拾归置的妾,不好凑上前看热闹而已。
当下颔首“底下人传得厉害,隐隐约约听说了,只是不知道详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