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记忆只到跟建宁郡主一起到院子里喝酒开始,对于婚事说了几句话,再后来什么时候结束的、怎么回来的,蒋妙双一概没有印象。
因着之前搭船去兰州的经验,她还以为原身的酒量已经练出来了,这才敞开了喝,岂料这回又落得跟以前一样的下场,也不晓得她有没有胡说些什么。
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皱皱鼻子,一脸嫌弃。
“我要沐浴。”
一日不洗澡便觉浑身不对劲,怕让建宁郡主等太久,蒋妙双加快速度,不似往日那般洗得悠闲。
等她洗完,柳芹人已经在外头,等着和她一起用早膳。
“我不是说你饿了可以先吃的吗?不用等我的呀。”
蒋妙双急急忙忙坐了下来,发现建宁郡主还没有开始用膳,觉得有些愧疚,“都是我手脚太慢,对不住,对不住。”
“你啊,道歉的话还是留着等一下再说吧。”柳芹神秘兮兮地笑着。
“这话怎么说?”蒋妙双将腌制的小菜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你不是最爱吃酸吗?”
“真亏你记得。”柳芹夹了一口,再喝一口粥,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话说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芹姐姐可知道?”
一提到这个,柳芹笑道:“知道,我还亲眼瞧见呢!”
等到柳芹说是云琛将自己抱回双蝶苑时,蒋妙双手上的筷子没拿好,“咣当”一声,掉在桌上。
“不是吧?”
“怎么就不是了?”柳芹坐正了身子,双手捧着脸颊,“你哥哥对你可真好,往后要是太子殿下惹你生气,回娘家跟大哥哭诉,你那大哥肯定帮你说话!”
蒋妙双:“呵呵。”
只可惜这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他俩就是同一人。
看样子她大概也躲不了多久,云琛都已经能自己走到这儿来了,她还能躲哪儿去?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蒋妙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芹姐姐,别说这个了,你还没说为什么道歉的话等一下再说呢。”
两人边吃边聊天,任凭蒋妙双怎么问,柳芹都不肯多说一句,只是笑得不怀好意,反倒让蒋妙双更在意。
很快,用完早膳后,蒋妙双就知道了柳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二少爷来了。”
蒋妙双满头雾水,“二哥?快请进。”
蒋世修竟然会到她的双蝶苑来,这可是稀客。
蒋世修见到建宁郡主彼此行了个礼,结束之后一脸严肃地盯着蒋妙,“二妹妹,你这么做就不对了。”
这没头没尾的,蒋妙双眨了眨眼,没搞懂蒋世修说的是什么事。
“郡主是客,昨夜里你没尽到主人的责任睡了过去,是也不是?”
蒋妙双想了想,的确,她没有考虑到一杯醉的后果,点点头应道:“是。”
“那么,你是否欠郡主一个道歉?”
蒋妙双还没作出回应,柳芹就上来打断他们。
“好了,蒋二公子,昨夜里我就说过这没什么的。”
柳芹露出无奈的笑容对蒋妙双说道:“你瞧,我就说对不住的话等会儿再说吧,你这二哥怎么劝也劝不听,我都说没关系了,非过来让你给我道歉。”
“一码事归一码事,做错了,自该道歉。”蒋世修很是认真。
柳芹无法,只好反问他:“那么蒋二公子,你明知双妹妹这里有我这个外客在,还是找了上来,那就是对的吗?”
蒋世修一愣,柳芹说的有理,老老实实地道歉:“是我莽撞了。”
蒋妙双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新世界。
***
木樨阁。
“少爷,建宁郡主离开了。”
云琛说过,要留意双蝶苑的动向,谁过去了,谁离开了,都要主动来报。
鹿鸣猜想二小姐怕不是惹了大少爷不高兴,否则怎么像看守犯人似的,时时得注意她院子里的事呢?
也不知道二小姐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让大少爷气成这样。
鹿鸣禀报完,看见云琛的手势,自觉地退了下去。
如今大少爷是越发不喜下人时刻随侍在旁了,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威压感,鹿鸣知道自己神经是粗了些,不过云琛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连他都能察觉到,更别提旁的人。
也只有二小姐在的时候,大少爷身上的气势才会收敛一些,就不知道这回他俩要闹脾气闹多久?
“唉。”鹿鸣叹气。
等到屋里仅剩云琛一人,他回想着罗轩昨日说过的话语,不管怎么仔细推敲,他得出的都只有一个答案。
罗轩说过,在兰州时因着天冷,他每日会给自己涂抹面脂,对于自己的脸爱护得很。
那日罗神医瞧见了还笑他,“难怪那丫头会怀疑你是女子,光是今天一天,你这张脸都涂了几层面脂了?你不如干脆把□□再戴上算了,省得这般费力!”
罗轩将罗神医的神态学得维妙维肖,他的用意本是想将云琛逗笑,谁料云琛非但不笑,还沉着一张脸,竟是成了反效果。
后来云琛又问了他,可知道蒋妙双问这个问题时是什么时候,如果是在初见罗轩相貌时问的,那倒也不奇怪。
可罗轩说,蒋妙双是在回京前不久问的罗神医,都已经相处了几个月,罗轩除了那张脸和对皮相注重了些以外,行为举止全然不似个女子,蒋妙双会选在哪个时间段提出这个问题,着实奇怪。
于是罗轩又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说来,好像就是在二小姐见到大哥恢复长相后才问的问题吧,我当时还以为她是英国公府的少夫人,问了她英国公府十年前有没有过走失的孩子呢。”
云琛知道罗轩一直以为自己是英国公流落在外的孩子,在真相还没有确定之前,他也暂时就让他这么以为着,导致每回英国公见了罗轩就躲得比什么都要快,既要帮着隐瞒,还得让孙氏相信自己,又不好冷落了罗轩,简直是为难不已。
从罗轩说的话来推敲,便是蒋妙双先见过了他的样子,再碰到罗轩问起十年前走失孩子的相关事宜,最后,才是去问了罗神医关于罗轩是男是女这件事。
反过来说,会有这样的推断,那么蒋妙双肯定对罗轩的长相与自己近似产生了怀疑,猜想他是否为十年前走丢的那位四公主。
而会这么猜,理由只有一个。
──蒋妙双至始至终,都知道他的身分。
知道,他是太子云琛,而非英国公府庶长子蒋世沉。
“呵。”
云琛伸手覆住自己的脸,眼神亮得吓人。
所以,她才改变态度,百般讨好自己。
可既然她不想当太子妃,那般待他,又是为何?
“蒋妙双……有时我真看不透你……”云琛沉着声,喃喃说道。
这回,他不打算再让她轻易躲过。
他起身,拒绝了鹿鸣的跟随,一步步往双蝶苑的方向走去。
不管是何理由,既然是她先招惹了他,再想抽身走人,可没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蒋妙双忽觉后背一寒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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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六声太子哥哥
第六声太子哥哥
太子妃和二皇子妃皆出自英国公府的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 尽管英国公府再如何低调,转瞬还是传遍了京城。
“这英国公府也不知上辈子是烧了什么好香, 这要托生成他们府上的女儿, 下半辈子还有什么好愁的?”
“这世上好人家的女儿没了是吗?全让英国公府给占了去,这兄弟娶了姊妹, 长幼有序, 可要谁先成亲?”
“那位还在离宫养身子呢, 只能弟弟先了, 不然还能怎么着?说是太子妃, 谁知道太子殿下如今是什么境况?”
“好了,皇家的事怎好随意议论,差不多点就行了。”
众人这才止了话头, 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可转个身,人们还是小声地跟身边的人唠嗑这事。
京郊某处庄子。
一名肌肤晒得黝黑的妇人背上背着孩子,在田里翻地。
她的双手粗糙, 长了厚厚的茧子, 脸上的肌肤因长期日晒,密布着小小的斑点,不见光滑白皙,眼睛一眯,眼角的细纹很是明显, 一边的脸颊微微有些浮肿泛红。
她一瘸一拐地继续耕地,背上的娃儿睡醒了,放声大哭,她粗壮的手将孩子抱到身前来,轻拍着安抚。
前头高壮的男人见妇人停下,走到她面前来踹了她一脚,妇人连忙将孩子牢牢护在怀里,孩子的哭声音而更加响亮。
“干活了,别想偷懒,孩子哭就让他哭能怎的?”
妇人唯唯诺诺地点点头,那男人见她听话了,冷笑一声:“这人啊,各人有各个的命,英国公府知道吗?人家府上两个嫡出的小姐,一个要当太子妃,一个是二皇子妃,像你这样的就老老实实耕田种地,今天的活儿要是干不完,晚上你也别想吃饭。”
老实的妇人听见他说此话,抬起头来,问道:“太子妃?皇子妃?”
那男人见她手上的动作停了,过去又踹了她一脚,“想啥呢!人家有本事,一个大小姐要当二皇子妃,一个二小姐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太子妃,那是天上的人儿,能跟咱们这样的人比?呸,赶紧干活,别做白日梦了!”
妇人怕再挨打,埋头开始工作,眼神却写着阴狠。
“蒋妙如……呵呵……”
她握紧手上笨重的锄头,将其挥舞起来,对着远在前方的男人的背影一挥,宛如击中的是男人的身子,可那铁锄也只是稳稳落在地上,将土深深掘起。
男人是她的丈夫,日日对她拳打脚踢,哪怕怀着身子也被当牲畜使唤。
她本该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像这样受尽折磨。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姓蒋的贱人害的!
她瞪大双眼,泄愤似地使出全力,再将锄头大力挥动,嵌进了泥里。
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凭什么她得过着这般悲苦的日子,而始作俑者却能享尽荣华富贵,还能受万人景仰?
这不公平!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能!
“蒋、妙、如!”
她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这个──她恨不得能将其折磨致死的人。
***
英国公府。
因赐婚圣旨颁下来引起的骚动,许多人都想跟英国公府攀上交情。
不管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抑或是未来的同僚,英国公光每天收到的拜帖就数不胜数。
见他那副乐开怀的模样,老英国公看不下去,还叨念了他一顿。
“你一个家主,看得还没有双儿来得透彻,怎么不学学你女儿呢?你要是太张扬,迟早得罪皇上,到时喜事只怕都成祸事!”
两个嫡出女儿都嫁入皇家,不缩着尾巴做人还四处忙着跟人结交,身为开国功臣之后,已经享有国公爵位,再忙着攀结京中权贵,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英国公这才一拍脑袋,清醒了点,给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回头宴会也不去了,下衙后就躲回府里,谁的邀约都不应。
对蒋妙双来说其实她也算是误打误撞,她平日来往的朋友就那么一个建宁郡主,其他人她完全都没见过,见她们难道还能知道话题该怎么聊下去吗?当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她也知道她们“尬聊”的技术怕是相当了得,只是蒋妙双真没心思应付她们。
以前被拘在家里,原身的交友圈并不广,过去没找上门来的人现在一股脑儿全找来的,这代表什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是上赶着想当那些鸡犬,对于这些扒高踩低的人,蒋妙双觉得真见了她们纯粹是浪费时间,不见也罢。
蒋妙双歪在榻上,知道不久后宫里就要派教养嬷嬷过来教授她礼仪等等一切事务,能清闲的日子也就只有这么几天了,她抓紧时间,能偷懒便偷懒。
“唉,再见了,我的安稳生活。”她忧伤地道。
“小姐,话可不能这样说,您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呢,这多风光啊?”
霓画觉得他们二小姐这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作为凤凰身边的小麻雀,她也与有荣焉,这几日心情特别好。
“你要是嫁给一个将来有可能会杀掉你的人,你还觉得风光不?”蒋妙双一时口快,不小心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所幸霓画并未细想。
“也是,宫里的生活得小心翼翼,自己注意还不成,万一被人陷害了,太子殿下又不信您的话,那可不就像天塌了吗?”
霓画发觉这婚事也是有不妥当的地方,愉悦的心情瞬间砍了半。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蒋妙双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霓画应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前却唤了一声:“大少爷。”
惊得刚躺下的蒋妙双马上又直起身子,赶紧让人进来。
心里却担心也不晓得方才跟霓画的谈话有没有被听了去。
云琛入内,从进门开始就不发一语,只盯着蒋妙双直瞧。
蒋妙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刚才也不晓得蹭乱了没,她笑着迎上去,“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云琛长臂一伸,直接将蒋妙双搂进怀里,蒋妙双一惊,双手抵在他身前,惊恐地抬头看他。
“哥?”蒋妙双这一声“哥”,喊得声音都在颤抖。
“你,明知我不是你哥,是也不是?”
蒋妙双心都快跳出来了,云琛也不要她回答,再问:“你,明知我就是太子,是也不是?”
这一回,他没有给她躲过问题的机会,哪怕她想躲,那他就直接将答案撕开了扔在她面前,叫她百口莫辩。
“看见罗轩那张脸,发现我与他面容相似,你怀疑的却是他的性别,那是因为你猜想他是当年失踪的公主,而会这么想的原因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