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日英国公带回来一个面覆半面面具,坐着轮椅,气质阴沉的少年,告诉她这是她们哥哥时,蒋妙如整个人都懵了。
那一天整个英国公府乱成一团,她自己不仅得在爹娘之间劝架,还得应付不愿相信这事的蒋妙双,看着那彷佛事不关己的少年,蒋妙如再看向躲在自己身后,恶狠狠瞪向他的蒋妙双,心中突然有个主意。
她开始怂恿蒋妙双针对他,她单纯,且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很快就被自己说动,在众人的目光下给那位庶长子脸色瞧。
再加上她的推波助燃,很快,对蒋妙双不利的流言越来越多,她无意间听见,英国公对于太子妃的人选,似也有松动之意。
蒋妙如欣喜若狂,总算,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但是还不够,只要蒋妙双一天没有定下人家,蒋妙如就一日不能放心。
这时,叶家表哥上门作客,蒋妙如注意到他看着蒋妙双的眼神不太寻常,两家的长辈也似有结亲之意,她却犹豫了起来。
蒋妙双名声已坏,往后怕是说不到什么好亲事,她对叶泽铭只当哥哥看,还跟孩子似的没有往旁的地方想去,蒋妙如想着,这也不失为她的归宿,又能成全了自己,一举两得。
她与叶泽铭合计,陷害蒋妙双得逞,蒋妙双的婚事定了下来,那么,那个位置,就是属于她蒋妙如的了。
她灿笑。
英国公迟迟不肯露了口风,她在猜测,人人都言皇上想废太子,改立二皇子为储君,此事恐怕为真。
太子妃的名头再显赫,夫君活不长,那可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的目标是二皇子。
而二皇子若想成事,须得有英国公的协助,两家之间最为坚固的枢纽,除了联姻以外,蒋妙如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不光她在急,她都还没开始规划,转瞬,二皇子那儿就已经请了媒人上门。
“大小姐!二皇子说,想纳您为正妃!”去探问消息的丫鬟飞快跑了回来,蒋妙如虽早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时,仍然激动地红了脸。
“此话当真?”
她站起身来,拉着报信的丫鬟双手,问道:“那爹娘他们怎么说?可应下了?”
“小姐,哪有媒人上门提亲马上就应下的,就好像上赶着嫁给人家似的,这话可不好给旁人听了去。”
蒋妙如也是急坏了,方脱口而出,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奴婢瞧着老爷似乎在顾虑着什么,眉头皱得紧,至于夫人倒是挺高兴的。”
蒋妙如的心情顿时像被泼了桶冷水。
是了,英国公那儿,她还不清楚会有怎样的结果。
她转身往屋外走去,“我去找爹。”
有些事,她得自己争取。
正院,书房。
英国公原先就愁容满面,在蒋妙如说出来以后,眉头更是皱得更深。
“你可想好了?”
蒋妙如低眉敛目,“这是女儿心甘情愿的,希望爹能成全。”
英国公在蒋妙如离开之前,什么也没应承于她,却在之后几日,答应将蒋妙如许给二皇子。
出嫁当日,红妆百里,
她与二皇子相敬如宾,成亲后没多久便有了身孕。
历经后来的废太子事件,废太子云琛弑君弑父,登上帝位,那是她才知道,府上那位被带回来的庶长子,竟然就是云琛。
废太子暴虐无道,对英国公府恩将仇报。
烧死了蒋妙双,更打算将背弃他,转而拥戴二皇子的英国公抄家灭族,她顶着八个月大身孕的肚子下跪求了云珏,请他帮帮英国公府,她等孩儿出世那天,也是云珏登上帝位之时。
尽管后来被三皇子夺去了帝位,可云珏待她是好的,膝下儿女欢声笑语,蒋妙如认为自己过得很幸福。
忠王府,深夜。
蒋妙如睁眼,任由眼角泪水滑落。
梦里的一切是那么清晰,她将手放上自己的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孩子。
她扭头,将这房里的摆设看得仔仔细细,都还是她最爱用的布置,与梦里的并无不同。
然而——屋里只有她一人。
没有孩子们的吵闹声,也没有那个会静静坐在窗前笑看着孩子嬉笑的男子,当他察觉她朝自己望来的目光,还会回以她微笑。
那时,后院有侧妃也有姨娘侍妾,但是云珏却没有偏宠何人。
尽管有再喜欢的女子,看在她这个正妃以及孩子们的份上,心也不至于太偏。
蒋妙如突然有些茫然。
她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无宠就罢了,还得不到丈夫的尊重,身边的丫鬟一个接一个往丈夫的床上爬,她自己却再也无法生育。
她做下的事向来不会后悔。
蒋妙如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呵。”
一声无奈的笑响起,很快被黑暗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 蒋妙如的故事这边做个结束。
蒋家两姊妹其实都很羡慕对方,蒋妙如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优点非要去跟妹妹攀比,而蒋妙双虽然崇拜蒋妙如,却没有争斗的心思,才被全心全意信任的姐姐给弄得名声恶劣至此。
原书中蒋妙如踩着蒋妙双一步一步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有不少读者会问,这么恶毒也能当原女主?
有些男女主其实不一定非得是好人,从蒋妙如的角度描写,可能就是另一种样貌的故事这样~
明天开始写悦书跟她CP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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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 悦书(一)
番外悦书(一)
小女孩一个个, 垂着头乖乖站好, 呼吸都放轻了,连声大气也不敢喘。
一个衣着张扬华贵的姑娘自她们面前走过, 个子同她们差不了多少, 年纪看来也相仿。
那姑娘一身贵气,走过时带过的风都带着馨香,有的孩子因此缩了缩肩膀,皱起鼻子闻闻自己身上是否会有难闻的味道,怕熏着了这位小姐。
然后,她在一名依旧乖乖站着的女孩面前停下脚步。
女孩心中一紧,面上仍未多做反应。
“你,抬起头来。”
她乖乖仰起头, 目光放低, 没敢直视贵人。
“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 奴婢没有名字。”
“那,从今日起,你便叫悦书吧。”
“是。”
她掩下心中的激动, 循着记忆中教规矩的嬷嬷所教的, 对这位她未来的主子, 行了个礼。
她刚出生没多久就卖了人, 长大后五官端正, 稍加打扮一番,也算清秀,这回英国公府要挑下人, 若是她没被看中,可能就得往窑子里发卖。
幸好,她被选上了。
被赐了名字,就代表往后她是是英国公府的下人。
过来之前她就暗自发誓,若能被看中,她定尽毕生所能,忠心服侍。
她的主子名为蒋妙双,英国公府嫡次女。
容貌夺目,性子娇纵,但,是个善良的姑娘,对待下人也不苛刻,可以说是个很好的主子了。
蒋妙双贵为国公府嫡女,哪怕年纪小,性子不定,又有些小任性,但自小所受的教养不差,行为举止都能一一体现出来,连带的,身边的丫鬟潜移默化之下,一站出来,人家都能看出跟一般人家的下人不同。
小姐们身边的丫鬟总是不缺人探问,尤其年纪逐渐增长,来打听的便只增不减,悦书早上方拒了管事娘子,下午又来个洒扫婆子说起自己孙子何等优秀,闹得悦书苦笑不得。
若不是看惯了这些日子蒋妙双谈起婚事坦然的态度,只怕这时她自己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得知悦书的状况,蒋妙双笑问:“怎么?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吗?”
她与太子的婚事方定,身边丫鬟更是变得炙手可热,也有不少人托到蒋妙双跟前来,然而蒋妙双从不插手身边人的婚配,要她们自己点头了再说。
“小姐,您怎么这么说奴婢。”悦书正替她挽发,想着应该怎么回答她。
自打蒋妙双去岁夏日落水后,性子变化不少,对她们这些下人也越发亲切,更像是把她们当作知交好友般对待,虽然以前的娇小姐脾气是没了,却大方得不似未出阁的姑娘。
“那些人都是因为奴婢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才求来的,想要的只是那个名头,可不是奴婢这个人,这样的人家结亲了,顺风顺水的时候先不论,倘若逆境,只怕落井下石的事都有,到时奴婢可没处哭去。”
“你想得可真明白。”蒋妙双失笑。
“若是有好人家,奴婢自然愿意,然而……”
悦书叹了口气,自己其实也挺烦恼的。
她只比蒋妙双大了一岁,婚事却尚未有着落,偏又不想嫁去那样心怀不轨的人家,挑着挑着,就把自己给挑剩了。
悦书为蒋妙双梳好头,一抬眼,就看见她对着铜镜望着自己,把自己脸上的惆怅都给看了去。
她愣住,蒋妙双却对她笑笑。
“别急,找个何心意的比较重要。若是有个人人品过得去,家里环境又不复杂,他待你好,这样子的人也不错。当然,若你遇见了你对着他能红了脸,心儿扑通扑通跳的人,就更好了。”
“小姐。”悦书没好气地唤了她一声,主仆俩嬉笑在一块儿,原本这事悦书没放在心上。
一生一世一双人,哪个女子不渴求这样的爱情?可像太子殿下与二小姐那样,眼里只有彼此的人,又能有几个?
悦书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运气。
──一直到她遇见那人的那天。
蒋妙双备嫁,被拘在屋子里哀号绣着嫁妆,悦书出府一趟采买,顺带听听街上有无对蒋妙双不利的流言。
太子妃人选已定,云琛以前又是以庶长子的名义居于英国公府,她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传出,一旦听见人家议论起此事,便会放慢了脚步,竖耳倾听。
“前些日子有人还说东宫那位怕是命不久矣,养病养了这些年头都不见起色,结果倒好,人家转瞬就能带兵救京城于水火之中,还能娶得美娇娘,这运气可说是好得没边儿了!”
听见有人正提及此事,悦书停了下来。
“姑娘,看看这胭脂,正时新的颜色呢!”
恰好路边的摊贩招呼她,悦书礼貌性笑笑,“真的吗?我看看。”
眼睛盯着手上的胭脂,其实正凝神注意听摊贩的对话。
“据说那位早看上了人家姑娘,你想想之前那些风声,不就有传出来过吗?”
悦书心中一紧,想着事情果然还是演变成这样了,听得正仔细,没注意到有辆马车突然失控,眼看就要朝她的方向撞过来。
“快闪开!”
车夫大喊,悦书此时才惊觉,但马车已经离她离得太近,她无从躲起,正茫然着的时刻,旁边伸出了一双手,将她拉开,那车夫急忙跳车,摊贩顾不得摊上的货品仓皇四散,马匹嘶鸣,将摊位给撞得支离破碎,惊叫四起。
悦书惊魂未定,拉着她的人身量比她高了许多,将她护在身后,几片木板朝他们的方向飞过来,悦书面色一白,闭起眼缩着肩膀,然而预想而来的痛感并未发生,她睁眼,看见护着她的那人抬手挡去了飞散过来的木片。
待骚动稍平,那名青年转过头来,问:“无事吧?”
青年肤色很白,即便刚经历了那般惊险的事情,脸上表情依然平静无波。
相对于这张淡漠的脸,他的声音却是温温润润,与他这个人外表实在搭不起来。
他薄唇紧抿,若非方才出手救了她的人是自己,悦书指不定会因这张冷淡的表情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但这人救了她。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回过神来,她忙躬身致谢,知道这人怕是面冷心善,人家救了她是事实,她也得给出回应才行。
“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语毕,那人转身潇洒离去,悦书傻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人都走远,才意识过来,她忘了问救命恩人的姓名。
出了这事,悦书心惊不已,不好再待在外头,只想早点回英国公府,横竖该买的东西都买到了,此刻回府也无妨。
她拍了拍心跳飞速的胸口,到现在都还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总感觉脸上也热热的,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坏了。
回府后她喝了几杯热茶压压惊,等心情平复了以后,才敢去服侍蒋妙双。
可不知为何,悦书总是时常想起那个救了她一命的青年。
因马车失控受惊,为此她还特地去庙里上香,求回来的平安符也时时带着,然而她这几日总是会有心跳加速、面上发热的感受。
莫不是病了?
她抽空去看过大夫,大夫说她身子挺好,并无碍,不管是求神问卜还是求医,都解决不了她的情况,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何会如此的原因。
很快地,她就发现了源头。
──这种情况,只有在想起救命恩人时才有。
那人虽然瘦,肤色也白,看着不像个练家子,然而身手矫健,木片飞到他腕上时还能一声不吭,也不知手伤了没有?
长得一张刻薄的脸,见到素未谋面的她有难却能伸出援手……
按着自己心口,悦书抿了抿唇。
她想,这大概就是蒋妙双之前说过的,能让她红了脸的人。
一想起这个,悦书脸又更红了些,可很快,她垂下肩膀。
这京城这么大,也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那人。
悦书十分后悔,当时她就该追上去,问清那人名字才好,也省得现在烦恼。
不过很快,她的烦恼便迎刃而解。
那一天秋高气爽,气候宜人,太子派了心腹前来,英国公将他视如座上宾。
听闻太子派了人过来,蒋妙双便坐不太住,连刺绣的进度都慢了许多,绣没几针就抬头往屋外张望,悦书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蒋妙双此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