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婉婉见墨三太太走过她,从容地与各位亲戚觥筹交错,气得肚皮都有些发紧。她赶紧摸了摸高隆的肚子:“不气,不气,妈咪向你保证,该是你的一分不差。”
唐心语被各种香水味熏得有些胸闷了,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回头见墨一帆正跟几个男人说着话,便没有过去,找了一个偏厅坐下休息。
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唐心语抬头一看,墨澜清推门而进。
唐心语站起身来,无论墨澜清是不是有意的,她都不想两人单处一室的场景被别人看见,惹来闲言碎语。
谁知墨澜清一看唐心语见到他就要走的样子,有些受伤,语带哀意:“心心,我们之间非要搞到这种地步吗?”
唐心语严肃回敬:“看来你又忘了辈分,请叫我小婶婶,侄子。”
唐心语特意在“侄子”两字上加了重音,目光坦然地直视墨澜清:“如果侄子没其他什么事,小婶婶就先回去了。你小叔长时间看不到我,会着急。”
墨澜清无奈地后退一步,看似让路,身体却刚好挡在门口:“心心,我只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
唐心语口气凉了几分:“你快点说,给你三十秒。”
“心心,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有接触?是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还是……”墨澜清顿了顿,问,“还是他管着你,不准你跟我见面?”
唐心语这才抬眼看向墨澜清,嘴角微翘。灯光照在唐心语白瓷般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柔光,如纯洁的天使。
墨澜清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唐心语:“你是对别人的评判标准过低了,还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和我先生过得很幸福,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好珍惜来弥补以前错过的时光,哪里有空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唐心语说着这些话时,一脸理所当然地微笑着,却让墨澜清跟吞了一大块冰块似的,寒意从心底慢慢滋长到手心。
唐心语甚至不愿意伸手去推开墨澜清,而是绕过他走向门口。
“你真的了解他吗?他表面装着没有野心,暗地里又隐藏着实力争权夺利,你能保证他娶你不是别有居心的吗?”
墨澜清攥紧了拳头,垂在身侧,极力控制着自己此时不要去拉住唐心语,只能心存不甘地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
唐心语头也不回地离开,冷冷地抛下了一句:“最没有资格说别人,就是你!”
墨澜清望着唐心语决然离去的背影,颓丧地松开了拳头,声音越来越弱,直到听不见:“我只是……”
是啊,对于唐心语来说,最没有资格指控“娶你是别有居心的”这句话的人不正是自己么?自己一方面同唐心语存续婚约,一方面为了真爱与田婉婉勾搭成奸,可是……
墨澜清在这一刻真的后悔了,恨不得时间倒回几个月前,什么事情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他一定会好好地跟田婉婉断得一干二净,坚持履行和唐心语的婚约。
如果唐心语知道墨澜清此时的想法,心里一定会嗤笑。
他们之间根本不是墨澜清出轨事情败不败露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是之前的唐心语了。
唐心语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走廊那头站着的田婉婉。刚见过墨澜清那糟心玩意儿,现在又碰到了另一个糟心玩意儿,唐心语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她。唐心语视田婉婉如空气,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进入正厅,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唐心语回到墨一帆身边时,视线从他的双腿上滑过,想着墨澜清说的那些话,心里忍不住怀疑,墨澜清是不是知道墨一帆双腿没有残废的事情了?
那他会不会拿着这个当把柄来攻击墨一帆?所以今晚墨老爷子才会放出试探墨一帆的信号?
唐心语摸着手提包里的手机,想走到旁边去。
刚起身,墨一帆就回身拉住唐心语的手腕:“你去哪?”
墨大少爷端着酒杯,笑呵呵:“不是吧,你把弟妹管得这么严?”
旁边几个人或多或少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墨一帆他们都知道,一向是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一心都扑在事业上,连突然同唐心语结婚都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今日一看,才知道刚才唐心语回答墨老爷子的话不是托辞,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墨一帆抿了抿唇角,嗓音低沉醇厚:“是我离不开她。”
众人稍稍错愕,没想到墨一帆会在大家面前,以这么直白的方式承认唐心语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唐心语有些耳朵发热,原先看着墨一帆的视线不太自然地撇开,抬起手指勾起自己垂落下来的发丝到耳后,随后嗔怪道:“我只是去给修瑶打一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墨一帆松开了唐心语的手腕:“好……等下,外套披上。”
唐心语接过墨一帆的外套,略微快步地走向一边的露台上,身后是一阵别有深意的哄笑声。
好不容易平缓了情绪回来的墨澜清,站在人群的外围,听到了墨一帆的话,目光黯然了下来。
田婉婉远远地看见墨澜清的神色,手心紧了紧。
唐心语,你真是只狐媚子……
唐心语扫视了一圈,看到周围没人后,调出楚安的号码拨出去。
“喂?墨太太?”楚安好像十分意外此时唐心语会打电话给他。
“楚少,新年好!一帆的秘密是不是泄露出去了?”
唐心语开口第一句就直接问了,就是不想给楚安心理准备的时间,听他的反应来判断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对面的楚安显然被惊到了一下,静了三秒后才大笑出来:“他哪有什么秘密?是不是在外面窝藏了小情人被墨太太发现了?墨太太,这一点我可以替你发誓,其中肯定有误会,墨少绝对是没这贼心也没这狗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唐心语果断打断楚安的哈哈,语速加快,“你知道墨家有些人,巴不得揪到他的把柄。你再跟着他一起瞒着我,我就终止林氏和悦凯集团的合作。”
楚安急忙道:“不是,墨太太,我真的不敢,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楚安心里开始焦虑了。斯蒂安暴露的事情他不知道墨一帆有没有同唐心语说过,唐心语今天这口气显然是知道了墨一帆的事,但知道得不完全。如果他现在没经过墨一帆的同意,就告诉唐心语,谁知道后面墨一帆会怎么收拾自己。
唐心语估摸着楚安开始慌了,他可能会一边拖着自己,一边联系墨一帆,但他肯定没想到墨一帆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而外套现在正披在唐心语的肩头上。
果不出所料,墨一帆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了“楚安2”的字样。
唐心语使了个坏心眼,把响着铃声的手机凑近了自己的手机,笑道:“听到了么?”
“……听到了。”楚安忧郁了,他没有想到唐心语还防着这一手。
唐心语:“楚少,你还想临时串供啊?”
楚安忙道:“不敢不敢。”
威慑的目的达到了,现在要采用怀柔政策。
唐心语放缓了语速,声音柔和了许多:“楚少,我也是担心他。我不想他在帮助我的时候,自己又被人抓住了把柄。”
楚安轻叹了一声:“可不是嘛……”
一听到楚安这么说,唐心语心猛地提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僵住了。
她刚才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想诈一诈楚安,没想到……
楚安在那头唠唠叨叨,把全部倒出来了:“之前墨太太忙着整垮唐思雨唐瑞峰的时候,墨少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就暗中动用斯蒂安这枚暗棋,假装来势汹汹地去同唐思雨争夺项目,唐思雨一看出现了竞争者,急于求成就通过质押股份来换资金签订了合同……”
唐心语眼睑茫然地眨了一下,她以为唐思雨之前还要考虑一下,后面又急轰轰地同意了元总监的提议,是因为自己那天在医院里刺激何碧莲的效果。
“后来墨少又使唤了斯蒂安CEO朝唐瑞峰露了露口风,好像要拉唐瑞峰一把的意思,唐瑞峰就上当了,整天扒着克瑞斯……就是斯蒂安CEO,墨少在美国的同学,没空去留意唐思雨的动作。”
唐心语知道墨一帆找人去拖住唐瑞峰,但具体找谁墨一帆没有告诉她,只叫她安心,会给她办好。她真的不知道斯蒂安背后的主人是墨一帆。
唐心语咽了下口水:“这个秘密是怎么泄漏出去的?”
楚安:“可能是最近斯蒂安跨领域的行为太频繁,太突然,所以引起某些有心人注意了,我们也在查。墨少交代斯蒂安,近期暂时不要有其他动作。”
唐心语:“我知道是谁,你们去查查墨澜清。”
楚安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卧槽!肯定是因为斯蒂安插手城西那块地的事,让墨澜清注意到了斯蒂安。我之前就跟墨少说过了,过早暴露这枚暗棋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这样容易把原来各怀心思的墨家人迅速聚拢在一起,统一把矛头对准他。可他那夜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就要……”
唐心语明白楚安的意思。墨家人本来实力都相差不大,各自为谋,相互竞争,现在突然发现墨一帆的实力高出了他们每一个人一大截,必然引起大家警惕,决定联合起来先搞掉墨一帆。
墨一帆为了帮自己,计划外暴露了自己的实力,现在成了墨家人的活靶子。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头到尾,墨一帆都没有把他的暗中帮助告诉自己的意思。如果不是今天,唐心语听到墨澜清的话,敏感了一些,哪里会想到要找楚安求怔?
墨一帆就想这样暗暗替自己遮挡掉所有的风风雨雨吗?
唐心语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要同楚安说些什么,冷冷的风就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嗓子眼。
楚安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过多的,墨一帆既然瞒着唐心语,自然是不想让她太过于担心。夫妻俩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应该插手过多。
楚安赶紧补救:“墨太太,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墨少有自己的计划,就他这么腹黑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的?你不用忧心。”
唐心语挂了电话后,墨一帆的手机来了信息。
楚安发了一个告饶的表情:“墨太太太机智了,我实在瞒不过呀~”
唐心语默默地按灭了手机屏幕,两手插兜回到大厅。
墨一帆似乎在随时看着露台这边的门,唐心语一进大厅,墨一帆就看见了她。目光牢牢地笼罩在唐心语的身上,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
墨一帆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聊这么久?手都凉了。”
唐心语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颜,捏了捏他的指尖:“聊得开心嘛。年夜饭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唐心语推着轮椅,陪着墨一帆穿行在一堆笑容满面,皮下却各怀心思的人群中。
今晚进入墨家老宅时,唐心语觉得有墨一帆在身边,觉得心安。可现在她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要站在墨一帆身边,给他力量。
墨家的年夜饭很盛大,摆了八桌。这一顿年夜饭,菜肴虽然昂贵精致,可唐心语没吃多少,脸上的肌肉都快要笑僵了。
偌大的一栋金灿灿的房子,是闵城多少人想要攀着交情进来的,可唐心语不喜欢随时要面对着不同心思的打量,也厌倦要随时揣测别人说的每一句话。
吃过年夜饭,墨一帆领着唐心语去向墨老爷子告别。
墨老爷子挽留了几句。
墨一帆坦然道:“爸不是要让我们早点给您报上好消息吗?我们这就回家给你准备好消息去。”
这样的事以这样冠冕堂皇的形式说出来,也只有墨一帆了。唐心语只要在他身边做出娇羞状就没她的戏份了。
唐心语开车,墨一帆照例坐在后排。
唐心语几次通过后视镜瞟向墨一帆,在年夜饭上喝了几杯酒的墨一帆微醺,闭着眼睛。
到了一个路口时,前面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好几辆车堵在了一起,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大过年,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呢?”
唐心语微微叹息,希望前面交通事故里的人没出什么大事。她略微思索,就转了方向盘,抄了一条小路。
小路的路灯就昏暗了许多,唐心语放慢了车路,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车身晃动了几下。
唐心语看来一眼后视镜,稳住了车身,缓缓停了下来,回头对墨一帆说:“好像车胎扎到了什么东西,你等一下。”
墨一帆目光灼灼地盯着侧方,喝道:“别下车!”
可是,晚了!
急性子的唐心语已经拉开了车门,一脚迈了出去。
路边突然蹿出好几个人影,一把制住唐心语,在唐心语正要抬脚向后踹向男人的关键部位时,一截冰冷横在她的喉咙处。
唐心语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
商场上的对家?墨家的人?抑或是……唐家?
坐在车上的墨一帆在看到歹徒把锋利的匕首横在唐心语的雪颈上,瞳孔一紧。
他身侧的车门被拉开,相同的匕首也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后座的另一侧车门被拉开,两手被一次性塑料圈捆得紧紧的唐心语,被推搡了进来,撞到了墨一帆的肩膀上。
墨一帆一伸手要去扶,脖子上就一阵刺痛。
唐心语大喊:“住手!我们不动!”
唐心语费劲地将自己的身体紧挨着墨一帆坐好,架在墨一帆脖子上的匕首才松了一些。唐心语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帮人有四人,每个人戴着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黑色头罩,统一的黑色工装服。一人把风,一人换车胎,两人各持着一把匕首横在唐心语和墨一帆的颈动脉上。
分工明确,训练有素。
唐心语试图想同歹徒做下协商:“你们要钱么?我可以双倍给你们。”
没有一个人吭声,但横在颈动脉上的匕首向下压了一些。
换车胎的人迅速换好车胎,启动了车子,往城外开去。
见车窗外已经越来越偏离城里的主干道,墨一帆镇定道:“如果他们收了你的钱,违背了雇主的意愿,就不要在这条道上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