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岚岚想不明白的问题,顾纤却一清二楚。
经过息壤培育的花茶不止味道更加馥郁甘美,而且其中还蕴含着淡淡灵气,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这一点从曲外婆身上就能看出来。
她老人家的腿曾经摔断过,早些年一直在疗养院中接受治疗,偏偏半点用处都没有,甚至连轮椅都离不开,但服食了蜂蜜和花茶,身体便有了明显的好转。
不过只凭花茶是做不到这点的,毕竟花苞仅是植被的一部分,吸收到的息壤远没有根茎丰富,所以产生的效果也不算明显。
曲外婆之所以能恢复到这种地步,与她身处的环境也有极大的关联。曲家庭院中栽种的花木全都用息壤浇灌过,呆在这样的地方,人不健康才是怪事。
要是顾纤没记错的话,依照原书的描述,最适合顾菀的肾脏应该是原身的,叶楠青其次,顾临呈排在最后,如今她移植了父亲的器官,身体虽然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症状,但排异反应却依旧存在,否则也不会对花茶产生如此热切的渴求。
顾纤伸手拨弄着书桌上的多肉盆栽,浅粉色的指甲极为莹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珍珠般的光芒,她沉吟片刻,道:“如果那个男人还不放弃,就让宁叔叔说实话便是,反正花苞全都在曲家,顾菀有本事的话,就让她亲自来拿。”
身为纤纤的好友,宁岚岚对她的动向也有几分了解,自然知道谢颂就住在曲家隔壁,那位可是谢氏集团的总裁,甭说顾菀只是顾临呈的女儿,就算她真成了顾氏的掌舵者,也不敢跟谢颂硬碰硬。
宁岚岚咯咯笑出了声,随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顾纤放下铅笔,站起身,想去楼下看看小博衍,却不防跟谢颂撞了个满怀。
男人常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胸膛既坚硬又结实,跟厚重的铁板相比,也没有多大区别,当即将顾纤撞得鼻梁发酸,大滴大滴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
少女这副模样将谢颂骇了一跳,他急忙将人抱在怀里,低下头,两手轻轻捧着顾纤的脸颊,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语气中透着浓浓心疼:“没事吧?不然我把医生叫过来?”
顾纤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哭得无比可怜,这副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浓黑剑眉紧紧拧起,谢颂抬脚准备下楼,便被人从后扯住了袖口。
“这是人体的正常反应,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那股令人恼火的酸麻胀痛渐渐褪去,顾纤吐出一口浊气,两手搭在椅背上歇息。
“刚才是谁打电话?我好像听到了顾菀的名字,她是不是找你麻烦了?”谢颂沉声发问。
顾纤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顾菀正在调查花茶的货源,我不想牵连到宁家身上,便让宁叔叔告知她实情,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上门了。”
想到顾菀狠毒的性情,谢颂面色阴沉下来,捏了捏细腻的指尖,主动发问:“要不要我帮你处理掉她?”
“暂时不用,不过你能借我几个人吗?最好是退伍的特种兵,对机械方面有研究的那种。”她眨了眨眼。
要不了多久,顾菀便会在剧组对戚如霜下手,到时候她不止可以阻止这场意外,还可以趁机收集证据,撕破顾菀的那层面具,让所有人都认清她的本性。
华国早就取消了连坐的法律,因此叶炳与叶楠青虽然触犯了刑法,但在菀粉们眼中,长辈的过错与顾菀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她自己也是受害者,被拖后腿的母亲舅舅影响名誉,险些没遭受到网络暴力。
因为这样的身世,许多人都同情怜惜顾菀,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善意被一个恶人所利用时,造成的反弹便如同海啸山崩那般,可以将渺小的人类彻底湮灭。
谢颂恨不得马上跟纤纤结婚,哪会不同意这种要求?当即点头道:“想要那些人,跟周恒说一声便是。”
顾纤抿唇笑了笑,小脑袋靠在谢颂怀里,轻轻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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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岚岚将好友的意思转达给了父亲,当顾菀的助理再次上门后,宁爸便直截了当地答道:“花茶是顾纤小姐提供的,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听到顾纤二字,助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不是菀菀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吗?怎么会与花茶有关?
抱着这样的想法,助理从宁爸手中得到了顾纤的名片,随即开车返回了工作室。
此时顾菀正在跑步,瞥见来人后,她关闭了跑步机,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热汗,淡淡发问:“找到供货商了吗?”
面前的女人身段纤细,五官秀美,但助理在工作室呆了好几年,自然不会被顾菀无害的表象所蒙蔽,硬着头皮道:“老板,找是找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是供货商的联系方式,她的名字叫、叫顾纤。”助理暗暗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说出口了。
顾菀唇角勾起的笑意瞬间变得僵硬,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一边从桌边抓起手机,翻出了顾纤的电话,跟名片上的那串数字一模一样。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顾菀眼前一黑,好险没昏过去,亏得助理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听到动静,覃权从休息室内走出来,揉了揉眉心,道:“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你不必太过着急,说不准是顾纤刻意在花茶中添加了兴奋剂,其目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呢?”
顾菀坐在沙发上,怔怔摇头,好半晌都没开口。
“我听医生说,想要判断出你身体的恢复状况,最好做移植肾活检,你想什么时候去做?”覃权忍不住问。
自打在医院中做过透析后,顾菀就对那种环境极其排斥,有时候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胃里都会翻江倒海。
“马上就快进组了,反正电影的拍摄周期短,等《玄鸟》拍完后再检查吧。”顾菀语气中透着抗拒。
覃权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强忍怒意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我要去桃花镇一趟。”
说完,顾菀进到了卧房中,飞快地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覃权不放心她,只得跟了上去,不到一个小时,二人便站在了曲家门口。
这会儿顾纤正抱着小博衍遛弯,听到引擎的声音,还以为是谢颂回来了,便站在床前朝外望去,不曾想竟看到了顾菀和她的经纪人。
她将孩子交给徐雁,随后走到院里,坐在浅白色的木椅上,下颚微抬,五官在阳光照耀下更显精致。
顾菀又不是瞎子,自然发现了顾纤的身影,她暗暗咬牙,快步走上前去,强挤出一丝笑:“纤纤,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有什么话就站在这儿说吧,我又不是听不见。”顾纤没有动弹,轻声回了一句。
指甲用力抠着手袋,顾菀咬牙切齿道:“宁家茶馆的花茶是你提供的吧?没想到你不止在插花上有天赋,还能炮制花茶。”
顾纤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杏眼定定地望着唇色惨白的女人,暗暗猜测她还能坚持多久。
普通人在做完移植手术后,如果发生了排异反应,需要先吃药控制,若是没有效果再摘除移植肾,但顾菀身为这个世界的女主,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便不好预料了。
第76章
顾纤望着面前的女人, 杏眼里透出一丝讥讽, 她缓缓从木椅上站起身,走到顾菀身边, 毫不客气地道:
“无论花茶是不是我炮制的,都跟你无关,谁也不是傻子, 会被你一再蒙骗糊弄。”
原本顾菀还打算将姿态放低些, 讨好顾纤, 让她对自己心软,从而交出花茶的货源。但对上那道冰冷的眼神,她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彻底清醒了。
顾纤这个贱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恨不得自己去死, 要是她知道花茶对自己的身体有益处, 非但不会交出来, 反而会尽快销毁,断了最后的生路。
浓烈的恨意在胸腔中翻涌, 顾菀站在原地,两手死死抠着篱笆墙, 指甲都快掰断了。
覃权坐在车里,远远望着那对姐妹, 心里再次升起了几分悔意。
当初他是明辉娱乐的老牌经纪人,带出来的影后离开公司,出去自立门户了, 他便想挑选一个有潜力的新人精心培养,让她成为手中的摇钱树。
哪曾想挑来挑去,竟然挑中了顾菀这个废物,不仅身体不好,还沉不住气,三番四次跟顾纤对上,他也不想想,顾纤即将嫁给谢氏总裁,哪是普通明星能惹得起的?
覃权暗暗叹了口气,开门下车,走到顾菀身边,低声劝说:“菀菀,来日方长,生气会给身体增添负担,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听到那两人的对话,顾纤也不在乎,指尖拨了拨青翠的叶片,菱唇微勾,转身回到洋楼中。
此时徐雁跟闻召正坐在沙发上,前者将小博衍抱在怀里,虽然一个多月大的婴孩视力还没有发育好,但他已经能看到一至两米的距离了,这会儿瞧见了顾纤,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胳膊也不断动弹着。
顾纤将孩子接过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小拳头,整颗心都软化了不少。
“刚才是谁在外面?”徐雁忍不住问。
想起顾菀,顾纤不由抿了抿唇,答道:“是顾菀和她的经纪人。”
徐雁一直都生活在桃花镇上,几乎是看着纤纤一路走过来的,对她跟顾菀的恩怨也有几分了解,此刻微微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她还在做白日梦呢,想从我手里把花茶抢走,我没同意。”
徐雁脸色难堪,忍不住嘀咕:“顾家人究竟是怎么教女儿的,为什么会让她养成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连自己的血亲都不放过,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您别生气,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顾纤抻长胳膊,将孩子送到徐雁眼前,看到小博衍稚嫩可爱的小脸,徐雁霎时间就把顾菀忘到脑后,拿起桌边的响铃逗弄他。
顾纤很清楚,以顾菀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花茶,但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顾老爷子时,心头蹿起了阵阵邪火。
“顾纤,上回菀菀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把人拒之门外,现在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来了,是不是也要在外面站着?这就是曲家的待客之道?”顾老爷子手里拄着拐杖,苍老面庞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尤为严苛。
顾奶奶跟在丈夫身后,神情略显尴尬。
顾纤一双手搭在门锁上,内心陷入到犹豫中。
正在此时,曲外婆拎着菜篮子走回来了,看到顾家人,她眼底透出丝丝疑惑,问:“老爷子过来有事?”
曲外婆都已经回来了,顾纤总不能将她老人家一并锁在门外,沉默地将木门打开。
瞥见少女略显阴沉的面色,顾菀眼底浮现出丝丝得意,不过她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只是搀扶着老爷子的手臂,将人引到了客厅中。
客厅中空无一人,徐雁与小博衍都在楼上,顾纤从外婆手中接过菜篮子,端了几杯清水放在茶几上。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纤纤家里有不少花茶,怎么只用白水招待我们?”顾菀语气不善。
顾纤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坐在花梨木椅上,不愿再在这一家子身上浪费时间,率先开口道:“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用力将玻璃杯撂在茶几上,水花四溅,滴滴答答洒落在地。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都是你的长辈,难道还不能来看看你了?”
顾纤毫不客气地反驳,“上回在老宅时,您就要跟我断绝关系了,眼下又将长辈的身份搬出来,何必呢?”
坐在外孙女旁边的曲外婆听到这话,甭提有多心疼了,怪不得纤纤鲜少去老宅,原来是在那儿受了委屈,这孩子也是个能忍的,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老爷子年轻时还能讲点道理,但他年岁越大,便越发刚愎自用起来,这会儿只觉得无比恼怒,缓了许久才平复了心绪。
“菀菀刚做完移植手术,你弄的花茶对她有好处,能不能按时往家里送一些?”说这话时,老爷子也有自己的私心,之前他就喝过顾纤带来的花茶,当真便觉得不错,可惜后来撕破脸了,就再也没尝过这种稀罕物。
顾纤好险没笑出声来,她不明白顾家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把别人看成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我不能把花茶给你们。”顾纤摆手拒绝。
“为什么?”老爷子紧紧拧眉。
“当年我母亲是被叶楠青害死的,她跟顾菀相当于我的杀母仇人,我凭什么帮她?”
顾菀蹭的一声站起身,尖声道:“你别胡说八道,分明是曲斓身体不好,才会难产而亡,又凭什么将错处归咎到我头上?”
曲斓的死因的确是难产,但在她怀孕七个月时,叶楠青就带着女儿找上门,最开始是哭泣哀求,说自己的日子过得多么艰辛困苦,到了后来便改成不堪入耳的辱骂与威胁,这样一次次的侵扰,曲斓的身体怎能养好?
顾临州一直对小侄女心存歉意,在博衍出生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将当年的事情告知了顾纤。
因此顾纤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叶楠青母女从中作梗,曲斓根本就不会死,外公外婆也不必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顾奶奶明显有些心虚,眼神不断闪躲。
这些细节曲外婆并不知情,她双目通红,几步冲到顾奶奶面前,死死攥住她的手,嘶哑发问:“纤纤说的是不是真的?小斓是被叶楠青给逼死的?”
“不、不是的,当年纤纤还没有出世,事情不是这样的。”顾奶奶呐呐辩解,但却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解释啊!”
顾奶奶不断摇头,因为太过羞愧的缘故,她面皮涨成了猪肝色。
顾纤走到老人家身边,抽出纸巾给外婆擦拭眼泪。
“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快走吧。”曲外婆连连摆手。
没拿到花茶,顾老爷子心有不甘,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奶奶拽住了胳膊,只能憋着一口气往外走。
“就算顾纤说的是真的,那害死曲斓的也是叶楠青,跟你我无关,顾纤凭什么迁怒咱们?”
顾奶奶完全说不出话来,当年她是最早发现叶楠青母女的人,不过出于对孙女的怜惜,她不止没将人赶出南市,还一次次往叶楠青的账户上汇钱,就怕顾菀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