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丽又不傻,这些人酸气冲天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原先她为了顾念同事情谊,强忍着火气没有开怼,现在她不想忍了。
马丽把袖子捋起来,同说酸话的那几个同事说,“你们说的真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也都嫁入豪门了呢。东征对我挺好的,你看这个帝王绿的玉镯子,两千多万,东征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我买了。我家里还有六个意大利定制的小牛皮包,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对了,你们看看我这戒指,我原先同东征说,买个金戒指就好了,用不着太排场,可东征非要给我买南非的大钻石,这个钻石叫天使之心,也是好几千万的。要不是东征非让我戴出来,我都舍不得。你说这价值几千万的大钻石,万一嗑着碰着,那该有多心疼啊!”
“还有,我给你们准备请柬了,你们十一的时候都记得来啊!在春风国宴楼摆酒,东征的那些朋友都会去,对了,咱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们也都会去,你们都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可惜国庆假期不长,不然你们还能随游轮走一遍日韩线,去东南亚看看……”
你们不是想酸吗?那好啊!我给你们挤点柠檬汁,再给你们倒点陈醋,酸死岂不是更好?
果不其然,马丽说完这些之后,她那几个说酸话的同事气得眼珠子都绿了,“不就是有几个破钱么?嘚瑟什么?”
马丽微笑脸,“不就是你的破钱么?说的好像你想有几个破钱就能有一样。破钱也是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马丽,你什么意思?你嫁入豪门,傍上有钱男人,就看不起我们了是不?”那失去了理智的同事伸手过来就要挠马丽。
马丽非但没躲,还主动迎了上去,“你动手啊,我这衣服是羊驼绒的,你稍微弄坏一点点,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新时代集团有最强大的法务,只要你敢动手,我就敢把你告到牢底坐穿。”
那人讪讪地收了手。
马丽冷笑,“不是喜欢拿腔拿调地说酸话么?你继续说啊!红眼病太严重,你眼珠子都红透了吧!有那个本事说酸话,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自 个儿的问题?我在这办事大厅工作了四年,哪次不是我窗口办事的人最多,有脑子在那儿酸来酸去,怎么不想想该怎么把自己的业务能力给提升一下?”
“你是在商业部工作,但你不过是个商业部的员工,能牛气到什么地方去?扒了身上这层商业部的皮,走出商业部的大门,谁认识你是哪根葱?来商业部办事的,最起码都是大宗交易,哪个不比你能耐,不比你牛气,整天都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
“不从自己身上检讨问题,就知道酸来酸去,不就是因为别人不知道能投诉么?我告诉你,我下次再来这办事大厅,就专门找你,你不是脸臭么?看你还敢不敢摆臭脸!别人不知道怎么投宿,我可知道。光对我摆好脸也不成,我拉着人就问,谁给摆臭脸了?不把害群之马踢出这办事大厅,我就不姓马!”
马丽把自己的凳子往那儿一拉,仿佛王母娘娘下凡一样,前一秒还凶的要命,下一秒脸上就带上了笑,对着玻璃窗外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办事群众柔声说,“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围观马丽这番变脸的人都毛骨悚然。
这女人变脸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办事大厅里的那些人却觉得心里畅快极了,一个来办事的老头子说,“还是小姑娘思想觉悟高!我是京城制药的,你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京城制药找我。老头子没什么能耐,但我儿子是京城制药的厂长。”
马丽脸上的笑越发浓郁了,“您严重了,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哪里会麻烦您啊!”
那老头不由分说地非要给马丽塞了一张名片,马丽给办完事情之后,那老头哼着小调走了,马丽看一看名片上的信息,笑了一声,把名片塞进了钱包里。
之前差点被马丽怼出鼻血的人见马丽这副做派,心里顿时就又不平衡了,“不是说本职工作么?怎么还收人家的名片了?人家在的时候装清高,现在不装了?”
马丽翻了个白眼,“以东征的财力物力,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装清高,因为我本身就清高。京城药厂很不错,但还轮不到我来捧。但有些道理你可能不明白,在我工作的时候,我不断地给自己结交人脉,而你在不断地给自己树敌,你凭什么在这儿沾沾自喜?我乐意交京城药厂这个朋友,那是我有本事,你倒是想交,人家会看得上你吗?”
马丽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怼人这么爽。
憋了好多年的恶气全都撒出来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被马丽怼的那个人都快气死了,马丽说的话简直就是句句扎心,偏偏她还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这世界,终归还是谁拳头硬,谁说话就有道理。
马丽在办事大厅又工作了半个月,白天有业务需要办理的时候,她就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如果没业务需要办理的时候,她就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写辞职申请。
辞职申请写完,同假意挽留的领导客套了几句,马丽便回家安心代价了。
此时已经是八月底。
奈不住卫大丫天天催,卫添喜带着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去找了白杨一趟。
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白杨没有再成家,也没有买房置业,一直都住在京华大学给安排的教师宿舍里,见卫添喜领着俩面容与他有七八分像的少年进来,围着围裙准备炒菜的白杨愣了一下,无措地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不断地打量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卫朝和卫阳兄弟俩也在打量着白杨。
卫添喜想到自己当年对白杨做的事情,有些尴尬,更尴尬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杨。
憋了一会儿,卫添喜憋出一句,“白老师,你不准备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白杨在京华大学文学院做老师,他的学术能力不错,已经评上了副教授,以他在国内文坛的名望和声誉,还没评上教授,只是资历不够,需要再等几年,不过对于他而言,评教授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白杨听到卫添喜的称呼,恍惚了一下,干笑着把卫添喜和卫朝、卫阳兄弟俩迎进去,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当初刚见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一个娃娃呢,现在已经是享誉世界的数学家了。”
白杨没有忘记,当年他和卫大丫担心卫家会被那氮肥厂的氨气给熏病,连夜回了卫家,结果小小的卫添喜同他说,“我姑怀孕了,不骗你,怀了俩。”
当时的小丫头可真可爱啊!
第168章
白杨把卫添喜和卫朝、卫阳迎进了屋, 大概是因为家里鲜少有人做客的缘故, 连喝水用的搪瓷缸子都只有一个, 里面还盛着半缸黑漆漆的汤药。
白杨的脸上写满了窘迫,他赶紧把搪瓷缸子里的药汤喝掉,拿水涮了涮杯子, 倒上热水递给卫朝, 又从碗筷柜里拿出两个带有豁口的碗来,用清水涮了涮, 倒上热水递给卫添喜和卫阳。
“你们将就一下,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 让你们看笑话了。”
卫添喜盯着白杨看了一会儿,出声问,“你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 小毛病。”白杨笑得有些牵强。
卫添喜轻嗤, “小毛病?小毛病用得着下这么猛的药?你别骗我了, 骗不了我的。这药汤里有虎杖的味道, 我能闻出来。虎杖这种药……如果是小毛小病,根本不会用。”
白杨脸色一白, 苦笑连连,“没想到你连这个都能闻出来。那就不瞒着你了,胃里的毛病, 西医说挺难治的, 我就去中医院找了老中医来看, 已经见效了。”
“见效?如果用点虎杖就能见效, 那这病怎么可能叫胃……”
‘癌’这个字没能说出口,卫添喜见白杨脸色一变,目光不住地朝卫朝和卫阳飘,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嘴瓢了,连忙刹住嘴,道:“胃炎确实是小毛病,但喝点虎杖汤根本见不了效,你一再耽搁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还是赶紧想办法去治吧。”
“行,等我把这些药吃完就去重新找个医生看。”白杨转身进了里屋,拿出一个红色的折子来,递给卫添喜,“你把这个给你姑,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让你姑给他们兄弟俩。”
卫朝和卫阳撇了撇嘴,兄弟俩在来的路上就知道卫添喜是带他们见亲生父亲了,不过隔了二十多年的陌生在,就算血浓于水,那也变得寡淡了。
至于白杨拿出来的折子,卫朝和卫阳兄弟俩知道那是钱,不过兄弟俩压根不稀罕,他们又不缺钱花。
卫添喜看了一眼白杨递过来的存折,敏锐的数学天赋让她在两秒之内就分析出白杨的这些钱是怎么攒下来的。
大学老师的工资虽然不少,但白杨每个月都会给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将近一半的工资,那现在攒下来的钱便应当是他刨除给卫朝、卫阳兄弟俩的那一半以及自己的日常开销之后余下的。
卫添喜在水木大学教书,知道白杨那副教授的职称一个月能拿多少的工资,如今看到白杨攒下的钱,她对白杨改观了很多。
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优柔寡断,但他对卫朝与卫阳兄弟俩的心是真的。
至于白杨身上的胃癌,卫添喜想,就算是替卫朝和卫阳兄弟俩考虑,也得帮白杨给治了。
卫大丫嘴上说着要同白杨恩断义绝、桥归桥路归路,她甚至自欺欺人地认为,她的表现能够瞒得过所有人,但实际上,又有几个人被她瞒过了呢?
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件事情罢了。
就说卫老太,如果她不是看到卫大丫那掩耳盗铃的行为,不想把卫大丫逼得太紧,她早就拜托自己的老姐姐老妹妹给卫大丫介绍伴儿了,怎么可能让卫大丫一直都单身潇洒?
在白杨那教师公寓里有待了一会儿,见到了吃饭的点儿,卫添喜便喊着拘束无比的卫朝和卫阳回,卫朝与卫阳兄弟俩求之不得。
对于白杨这个亲生父亲,兄弟俩没有丁点儿感情。小的时候或许会有怨恨,但这么多年过去,兄弟俩就算心里有怨,那也怨不起来了。
白杨知道自个儿活得有多么窘迫,也就没有留卫添喜和卫朝、卫阳吃饭,他锅里还泡着药渣呢。
……
在白杨居所的时候,卫添喜一直都看着卫朝与卫阳兄弟俩的表情,起先她是担心卫朝和卫阳心理承受能力弱,过不了这个坎,万一做出点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后果不堪设想,结果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卫朝和卫阳对白杨这个亲生父亲不但没有丁点儿感情,脸上的厌烦和嫌弃几乎都要明摆出来了……兄弟俩的表情自然又加重了白杨的难堪。
走在路上,卫添喜忍不住训卫朝和卫阳兄弟俩,“你们刚刚摆的那是一副什么表情?”
卫朝顶嘴,“嫌弃呗。我们又不稀罕他给的那些钱。原先我们哥俩和我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他自个儿病了,用得到我和西瓜的时候了,他就跳出来卖可怜、装好人。我们兄弟俩看着就那么傻吗?才不会吃他这一套呢!”
n bs 卫阳附和,“就是就是,我们才不吃他这一套呢。”
卫添喜给兄弟俩的脑袋瓜上一人来了一下,“就是个头!”
“东瓜、西瓜,当年的事情怎么说呢……比较复杂,事情也不能尽数都赖在你爸头上,你妈也有错,他们两个人可以互相怨,互相憎,但你们兄弟俩该尽的义务还是得尽到,明白姐说的话么?”
“这些年来,你爸一直都给你们兄弟俩生活费,虽然不多,但是放到一般人家家里,绝对能养活两个儿子。你们看不上那些钱,并不是你爸给的少,而是咱家里人给你们兄弟俩的零花钱多,明白不?”
“刚刚你爸拿出存折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嫌弃得要命,可姐同你们说句实话,你爸从吃国家补贴的大学生熬到副教授这个位置,每个月能挣多少钱,姐心里大概都有数。姐可以同你们兄弟俩负责地说一句,你爸当初给你们的那些钱,最少都是他工资的一半,如果把当初给你们的钱加上刚刚给你们的钱,估摸着能凑个工资总数的五分之四,这代表着什么,你们兄弟俩心里清楚得很。这代表着你爸这些年挣一百块,轮到自个儿身上顶多能花二十块,剩下的八十都给你们兄弟俩攒起来了。”
“八十确实很少,但对于你爸来说,那是他五分之四的工资,也是他五分之四的心,你们还想要啥?”
卫添喜犹豫了一下,决定把白杨患病的事情告知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应当有知情权。
“还有一件事,姐得同你们说。东瓜,西瓜,你爸病了,很严重。”
卫朝脸上的玩世不恭一下子僵住,渐渐收起,又渐渐放松开来,装作不在意道:“姐,你就唬我,你刚刚不还说是胃炎么?西瓜去年喝了生水闹肚子的时候,送去医院看,医生说他是肠胃炎,吊两瓶水就好了,能严重到什么地方去?”
卫添喜正色,“不是胃炎,是胃癌。”
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如遭雷击,京城的八月底明明还有些闷热,可听到这个消息的卫朝与卫阳却仿佛是掉进了冰窟中一样,遍体生寒。
卫朝与卫阳拔腿就往回跑,得亏卫添喜动作快,一手抓一个,才把兄弟俩抓回来。
卫添喜训斥道:“之前不是还满不在乎的样子么?怎么现在就傻了?胃癌也别担心,咱有癌克,不难治的。”
“不过我担心他不愿意吃药,东瓜,你往后就在京华大学文学院上学,你盯着他一点,成不?一天三顿都逼他把药给喝下去,然后每个月都催他去水木大学医学系附属医院去检查。”
“只要连着服药,胃癌和胃炎一样好治。还有就是饮食问题,你也得多盯着一些,不能让他瞎将就。早饭和晚饭必须养胃,给胃加大工作量的东西、刺激胃的东西都不能吃了,他一个人吃饭肯定容易瞎迁就,你盯着他,让他给你做饭,吃好的,成不?”
卫朝心肝儿一颤,问卫添喜,“姐,你该不会是让我同他住在一块儿吧……”
“哎?我怎么没想到呢!”卫添喜一拍脑门,安排道:“反正大学要住校,你就当给自己省点儿住校的钱了,直接住他的公寓吧。如果你不想搭理他,那就多去图书馆学习,只要吃饭的时候准点到就行。”
卫朝:“……”
他想到白杨公寓里那精穷精穷的样子,吓得打了一个寒颤,有心拒绝,可是想到卫添喜说那人得了胃癌,必须有人盯着,他只能咬牙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