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媗看向郭嘉,郭嘉目光清朗,似乎他对戏志才猜到真相并没有什么意外。
“她在意的是夏县一城百姓,你也能做主放?”郭嘉似笑非笑的问。。
戏志才目光转向吕文媗,这就有些难办了。
郭嘉收回目光,然后对吕文媗说道:“戏兄也不必烦忧,孙县令将退军宁县,夏县降了,曹军若敢再冒大不韪屠城,会遭到天下人反对,曹州牧的大业将再也无望。夏县既然保住,我们便放了这小子。”
吕文媗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用眼神询问郭嘉,郭嘉点点头。
吕文媗想了想,她上前解开了戏志才的绳子,说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戏志才被放开后,一点也没有走的意思,他道:“奉孝竟然能说动孙县令放弃夏县,确实令戏某意外。”
郭嘉的语气这会儿有些深沉,他看着戏志才说道:“戏兄其实也有办法,但是戏兄认为,若屠一县,比安稳拿下夏县要来得更有作用,所以,戏兄反而喜欢看着孙县令誓死不降。”
吕文媗听了后,她又转向戏志才,戏志才他没有否认,他道:“夏县降了,只能让我主拿下一城,但是夏县若屠了,可以让我主得到半个徐州。”
吕文媗听了,她心叹一身,这有些刷新了吕文媗的三观。
看似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其实心比谁都要狠,她也是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祸首不是曹操,而是为曹操出谋划策的文士。
屠城也好,战争也好,这中间的人命……
戏志才这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吕文媗,说道:“多谢姑娘的狼肉,姑娘威胁我主之事,志才会为姑娘向主公调解,还请姑娘多留些心眼,莫被某人利用了,姑娘善心,见不得夏县百姓受苦,焉知是否是一些人想要扬名立万,寻求明主的方式?”
郭嘉一听,他有些被气笑了。
这戏志才果然还是一如以往的黑,惯会挑破离间。
第27章
自从郭嘉一番言论,戳穿这个戏志才才是曹操要屠城的罪魁祸首,吕文媗就对他生出了无穷的防备。
一开始吕文媗和他之间的交集,戏志才给她的马下药,就表现出阴险的本性,她对他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但那时候是敌人,吕文媗是可言理解的,但是他对和他毫无任何交集的百姓也如此,吕文媗跟没有理由去相信他的话。
如今听他说郭嘉也是在利用她,在吕文媗心里,就是他在挑破离间,更何况,说起整个事情的来去,这威胁曹操也好,想救夏县也好,其实都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在这段时间里,郭嘉甚至很不赞同。
“我说得是真的,并非只是威胁,只要夏县出事,就希望曹州牧多加小心些,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我耐心很足,一天不成,一年,十年,都可以。”吕文媗冷声说道。
戏志才顿时被噎了,他想确定吕文媗这话的真假,等看到吕文媗的表情不似作假后,就去示意郭嘉。这是自找麻烦她可知晓,诚然刺客会让主公卧榻难眠,但是作为诸侯会放过这样一个刺客,不仅仅是通缉,更会有无数的刺客会被主公招募,她就定然也会面临无数的截杀,以一人之力斗天下,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郭嘉又有什么办法,他自恃能够算计人心,但是他发现他对这个吕文媗没有任何办法。
吕文媗完全看清楚了两人的无声交流,她转身说道:“我们走吧!”
郭嘉听到这里,便知道戏志才这话是白费功夫了,他跟着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
“志才如今为三军军师,依然不改昔日年少本性,嘉受教了。”这会儿郭嘉连戏兄这个假惺惺的称呼都不用了,偏偏言语带笑让人挑不出错。
可如果真是不疼不痒的话,那就大大的错了。
戏志才完全理解郭嘉这话的真意,这是郭嘉在嘲笑他没什么长进,还和年少时一样幼稚。
其实戏志才在说完后也觉得自己幼稚,这样的话,确实不该说得,显得他手段低劣,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瞧着这两人站在一条线上,他就想挑拨一二。
郭嘉笑说道:“嘉听闻曹州牧苦求贤才,志才为曹州牧最看重的谋士,嘉想,若以志才为质,不知曹州牧能割让几城?或许细想,曹操退兵徐州也未可知?”
戏志才的脸上也肃然起来,郭嘉不愧是郭嘉,一如以往地阴险。
郭嘉此举并不是真想拿他逼迫主公退兵徐州,而是在给他和主公之间插上心结,甚至,一个处理不好,会让主公陷入无良才投奔的局面,这可比退出徐州要来得难以承受得多。
试想,郭嘉以大义救夏县百姓为名,带走他戏志才,这天下人还会认为郭嘉是真正的义士。主公若放弃他而继续征战徐州,不但是不义之举,还会落得个不重人才,视人才性命于无物的名声,但凡天下才智之士,哪怕都追求士为知己者死,可面对这样的先例,无疑都会有所考量。就是他自己,便算明白主公的决定,能说他日后不会有隔阂?
哪怕主公真的愿意为他戏志才放弃攻打徐州,为主公赢得重视人才的名声,但到底失去了徐州,日后无数贤才得奔,主公每次看到他戏志才……时间久了,也难保不会想到他当初进退两难的境地,更何况,主公虽然是借为父报仇而侵略徐州,也不能否认主公是有真正的报仇之念,最后为了他生生终止了大好的报仇局势,总有一天会对戏志才产生隔阂。
无论是什么结果,对戏志才和主公,都没有好处。
吕文媗来回在郭嘉和戏志才身上打量,她想了一会儿,随后眼睛明亮异常,她问郭嘉道:“他真有如此作用?曹操会退兵徐州?”
戏志才心道不好。
郭嘉似笑非笑地看着戏志才,说道:“可以一试。”
戏志才叹了口气,这一次又是郭嘉赢了,他说道:“郭奉孝,可欲两败俱伤乎?”
郭嘉说道:“曹州牧虽有明主之像,然天下英雄多矣,总有庇护嘉与姑娘的地方。”
这话没毛病。
戏志才的心沉下来,荀彧一直想举荐郭嘉给主公,他是知道的,他也并不介意,甚至若是共事一主,他也能放松一些,让主公早日成就大业,只是郭嘉一直说不到时间。
若因为今日之事,将郭嘉逼到别处,日后便是大敌,日后郭嘉锋芒毕露之时,主公若知晓,又会给他和主公之间生出隔阂。
这一招还真是狠呐。
吕文媗盯着戏志才看,之前郭嘉和她分析过,她便是威胁曹操,最后的结果只怕也难改变,顶多增加一两成成功的几率罢了,如今郭嘉告诉她,拿住戏志才,竟然不但可以彻底免了夏县被屠城之祸,还能让曹操退兵?
这么好?
吕文媗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戏志才被瞅得心中一突。
吕文媗也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被松开戏志才被她这动作吓得差点坠落下来。
还是吕文媗很快拉住了马,让他重新稳住。
郭嘉看到戏志才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深。
吕文媗轻声说道:“那就有劳戏先生随我走一趟。”
戏志才这会儿是真的欲哭无泪了,他之前为何要嘴贱?
随后对郭嘉说道:“我们赶路。”
郭嘉点了点头。
戏志才被架在马上,吕文媗正要上马,郭嘉的眉头轻皱,然后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吕文媗的马绳,说道:“我和你换马。”
吕文媗看了他两眼,自无不可。
戏志才都看在眼里,等到吕文媗先上郭嘉的马,郭嘉才翻身上马。
戏志才原本还在深思什么,这会儿郭嘉一上马,肢体触碰到后,他浑身都不舒服。
吕文媗见半天两人都没有追上来,转身过去一看,只见两个大男人在磨蹭着什么,瞧得她直皱眉。
她疾驰过去,待得挨近了,马鞭就是一抽。
等到这一骑跑到她前头,她才追上去。
一路上,不仅仅宁县,周围的涉县也都紧闭城门。
原本还需要吕文媗小心翼翼走小路,七转八绕地躲曹军,有了郭嘉,听他的指挥,堂堂走了大路,竟然也完美地避开了曹军。
三日过后,吕文媗一行已经出了郯城郡县,并且步入徐州城周围的郡县,这里的人要来得光鲜得多,甚至就算遇到流民,也被周围郡县安抚得极好,至少进入徐州城周围郡县,吕文媗已经没有看到流民之间的互相残杀。
流民们纷纷在称赞着陶州牧的仁义。
吕文媗也常看到官府开仓放粮。
不管陶谦在天下诸侯争霸中是什么角色,至少,如今,吕文媗认可他是一个关心百姓的官。
与其同时,夏县的消息传出来,县令孙诚以一千县兵施以妙计让有六千强军的曹军不敢攻城的事情传出来,孙县令的名声瞬间传遍整个徐州,徐州上下都赞孙诚大才。
待孙诚带着一千县兵毫发无损的退到宁县守城,和宁县守军一起打退强攻的曹军,名声再次大涨。
夏县的百姓保住了,吕文媗心底彻底一松。
“如今也到了徐州,你只要不暴露身份,身家性命也能保住,你便走吧!”吕文媗说道。
正在喝汤的戏志才马上抬起头来,吕文媗头也不抬,依然吃着,仿佛放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而旁边的郭嘉喝着酒,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戏志才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诓骗了,他也有这么一天,竟然被两个人联手给骗主了,这三天他可过得不好,就怕郭嘉真要拿他做饵。现在看来,这女刺客根本无意这么去做。甚至这三天带走他,只怕也是担心他回去夏县破坏郭嘉之前设下的计策,也或许是觉得他身在宁县那群流民堆里,性命不保。
“戏某受教了。”此次,戏志才起了身,然后对着郭嘉和吕文媗行了一个大礼。
郭嘉和吕文媗依然同桌而食,似有默契一般都没有给戏志才一个回应。
戏志才也不恼,他施施然地起身,一派文士温和风度,笑着离开。
而等人离开后,郭嘉的眼神温和,说道:“未曾想到你会放弃此计,曹操会为了他,真的退兵徐州。”
吕文媗手上动作顿了顿,许久,她才细声说道:“若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不会放他走。”
“你不适合牵扯进来。”
郭嘉脸上流露出笑意,说道:“你信不信,你先被曹操追杀而死,我也不会先死。”
吕文媗抬起头,说道:“我不信。”
郭嘉顿时哑然,他原本想装一装的,可是吕文媗一点没给他装的机会,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去。不过,这个姑娘,他越看越是欣赏了,她有足够的勇气,却也有所有的考量,此次她确实为了他的安危,但也不能否认,她也是在量力而行,并没有一心拯救天下而去无脑做事。
“快到徐州城了,敢问姑娘,此去分开,姑娘要去何地?”郭嘉问道。
吕文媗想了想,然后说道:“当确定曹操接受了戏志才的调解,我大概会在徐州找一个建一个农庄。”
郭嘉是真的惊讶了,他想到很多答案,比如说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又或是隐居,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第28章
“农庄?”
吕文媗轻轻点头,郭嘉只是惊奇了一下,当看到吕文媗看过来,他连忙点头,很嘴不由心地表示支持着说道:“不错,不错,有了田地,日后日子也能过得闲适,至少吃穿不愁。”
不过心里确实有异样,买地盖庄子,这给他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如果是太平年代,他举双手赞成,但是现在在乱世,还在得罪了曹操的情况下,他是真的不赞成。哪怕浪迹天涯,做个隐士,也会安全得多。
吕文媗想了想,继续说道说道:“初期是建一个可以养活徐州的农庄。”
她之前也未曾打定主意在何处建农庄,但一路走来,她发现徐州的土地价格很低,她便有了心。徐州刚刚遭劫,从这里开始,能够更快招募到人手,以及获得更多的土地,这会比让她在外面更省上无数的时间。
郭嘉听了,心里有些一凉,这么说似乎是真的完全确定了。
买地建庄子,无疑是给人一个靶子,仿佛就是告诉曹操,她人就在徐州庄园里,只要曹操有心,吕姑娘不知道又多危险。
如今曹操拿吕姑娘没有任何办法,盖因为她没有任何弱点,再加上戏志才的调解,事情也就过去了,若是吕姑娘在徐州扎根,有了把柄,谁也不能预料未来的事情。
而且徐州……这一次曹操因为粮草和吕布、刘备的原因,不得不得撤退,但是他肯定,过上一两年,曹操定然会卷土而来。
届时徐州是曹操的地方,吕姑娘这个曾经威胁过曹操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至于别的地方,但凡诸侯,都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只要建农庄,面临如此尴尬的处境,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你师父也同意?”
这是第二次听到郭嘉说到她师父了?
她有没有师父,自己最清楚。
“你知道我师父?”吕文媗顺势试探说道。
郭嘉说道:“隐士虽本事强盛,终究不过一人武力,若是一直是个隐士,自会引起众人说称赞,可若是踏入世间俗物,就能成为众矢之的。你看如今的吕布,便是战功赫赫,武功高强,如今也是丧家之犬,无地可居。”
吕文媗这才明白,她被误解成隐士弟子了。
关于隐士的传闻,她只觉有些熟悉,等她搜罗原来的吕文媗的记忆,这才想起来,似乎是如今天下宫人武功最强的吕布,是被隐士教了七天。
她微微垂眼,正好没办法解释她一身本事的由来,说到底,真要查,拿到她的画像,并不难找到她是孟县吕氏的女儿。至于真正的隐士出来,但是谁规定这个天下就一个隐士呢?
她定了定心,睁眼说瞎话道:“我师父是神仙中人,他已经坐化了,将功力传给了我,他对我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我想做的,他都支持。”
郭嘉心中一沉,他还想着,吕姑娘背后的隐士也算一个靠山,如今倒好,那位隐士也坐化了!
吕文媗这会儿感觉到这郭嘉并不支持她的决定,她岔开话题,说道:“你说吕布是丧家之犬,不怕他得知斩你首级?”
郭嘉哪能看不出她转移话题的意思,他干脆摊开说了:“先不说以女流之身难以拥有田地,便是你此次为夏县胆大妄为,若常驻一地,有了弱点,你想曹操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