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我一起走。”她说道。
郭嘉不由起身,然后探身过去,凑到她身边含笑问道“姑娘可是担心于我”
吕文媗肯定地说道“既然你是为我而来,我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故人。”
郭嘉重新回到原位继续躺下,他轻轻地说道“姑娘有心了。”他之前确实太多虑了,吕姑娘这性子,确实不像是会有旖旎的心思。她也还是没什么变化,做自己认为对的,对人心和世故上,并没多少追究。
若是换成刘备身在她这个位置上,定然会大加关切于他,与他进一步亲近,将他完全留住为她所用,他如今表现这般明显,她竟然半分心思都没有。
郭嘉虽然不会在她身边久留,但是在一时半会没找到和他心意的明主,他是真的不介意呆在她身边给她出谋划策的。
可惜,吕姑娘似乎没有这个心。这样也好,也免得日后离开,他怕自己走不了。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些失落了,他放心赵云同时,其实他自己和赵云在吕姑娘心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吕文媗有些分辨不出他说这话的情绪,她便多看了他几眼,他的心率没什么起伏,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就是看不出他的情绪。
“为何这般看着我”
吕文媗也不隐瞒,说道“你似乎不高兴”
郭嘉脸上又马上带上了笑容,他说道“我这像是不高兴吗”
吕文媗微微垂眼,说道“更像了。”
郭嘉突然伸手去拿旁边在火炉上的酒,吕文媗继续说道“人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别人话时,就会做些其他动作来掩饰。”
郭嘉的手微顿,随后还是保持去势将酒拿了起来,过了这么点时间,酒虽然不曾温热,却也不冷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吕文媗因为酒不凉也没阻止他。
“这话是谁教你看人的”郭嘉喝了一杯后笑问道。
吕文媗没回答,因为她知道他又是在转移话题,她说道“难道不对吗你确实不高兴。”
郭嘉听了,他放下酒杯,说道“在下岂会不高兴,有你保护,又有如此美酒陪伴,在下心满意足,此次过来不亏,不亏啊”
说到后来,他似乎也被自己逗乐了,然后感叹笑出声。
吕文媗这会儿确实感觉他的心率像是喜悦的频率,难道刚才是她出现错觉了。
“来,喝酒。”
吕文媗接过酒杯,便和他小喝了几杯,这会儿她觉得他更加开心了,酒至中旬,他说道“有酒当有助兴。”
随后就抽出了她新打造的儒生剑,然后开始了舞剑。
“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这诗都透露着焦灼、无奈与不甘。
剑法很简单,不像杀人之剑,反而更像是剑舞。
吕文媗坐在旁边看着,记忆中他也看到过,这年头的儒生就爱舞剑发泄自己的情绪。
眼前的郭嘉似乎有心中郁结的事,有什么事无法做出抉择,他竟然越舞,情绪越发低落,连带着屋里的气氛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吕文媗没敢打扰,只是坐在一旁看着。
不知不觉,就过了半柱香,郭嘉的剑法慢慢变慢了。
吕文媗等待他停下来,这时候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吕文媗认出那是赵云的声音。
赵云是一个极其知礼节的人,他既然知道她在待客,若无急事,他并不会来打扰。
“先生,云求见。”
吕文媗看了郭嘉一眼,他似乎不受打扰,吕文媗起了身,并不想出声打扰,而是移到窗边打了个手势,赵云只得按捺下来。
吕文媗见状,看来这急事又非不可耽搁之事,如此,她也放心了。
这时候,郭嘉却停了下来,他的情绪已经趋向于缓和。
他的手轻轻碰这剑身,然后对吕文媗说道“好剑。”剑光带汉,而且极其轻盈,看来是替他这种瘦弱的儒生而打造的。
“赵将军既寻你,你便去吧。”他平静说道。
吕文媗点了点头。
吕文媗出去见了赵云。
赵云似乎顾忌屋里的人,他低声说道“三将军过来了,说是刘皇叔有急着寻先生。”
吕文媗说道“三将军可与你说了是何事”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三将军说事情有些麻烦,必须亲自见先生才说。”
吕文媗第一反应,莫不是刘备是因为郭嘉的事,只是很快就摇头了,刘备便是不想郭嘉知道太多,也只会私下动作,并不会惊动她。
“我这就去,里面的客人要在牛头山多住一些日子,子龙你看着安排一下。”
赵云讶异一下,却很快点了点头。
吕文媗便抬脚去外头见张飞,张飞在外头走来走去,看来甚是急切。
他一见到吕文媗,就忙赶过去“吕姑娘,大事不妙。”
吕文媗挥退待客的仆从,招待张飞入座,说道“三将军,有事慢慢说。”
张飞脸上是真有急色,他根本没坐,说道“大哥让我向你讨个主意,今日陶谦的使者过来了。”
吕文媗说道“这不是刘州牧早已预料到的事”在徐州各郡收拢流民,作为徐州牧,陶谦当然会派人过来看情况。
张飞说道“只是这次来的人有些让大哥难做。”
吕文媗问道“何人”
张飞马上说道“来的是糜氏的家主,还有姑娘您的二叔。”
吕文媗一听终于明白刘备为何这么急切了,糜竺带着吕文媗的二叔过来,无疑是知道吕文媗在小沛。就是,不知道糜竺还知道多少
刘备守得厉害,她是牛头山的主人这消息根本出不去小沛。
“糜竺知道多少”
张飞马上说道“大哥试探一番,看来是不知道牛头山之事。所以,大哥让某过来找你,就是想讨个主意如何让你见到糜竺,却又暂时瞒住牛头山之事。”
吕文媗马上摇头,说道“只怕瞒不住了。”
张飞脸色一变,说道“姑娘,这是为何”
吕文媗说道“若是糜竺不曾带我二叔过来,倒也能瞒过,糜竺是个精明的人,他知道我在小沛,他在小沛多待两日,自然会清楚知道刘州牧救治流民的办法,我有神农秘录和鲁班秘录的事,我二叔也知道,这样一来,只怕瞒不住。”
张飞一听就有些急。
糜竺知道,就等于陶谦也知道了,大哥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偏偏大哥才刚开始救治徐州流民,名望刷得并不多。
“先生”张飞顿时有些难言。
吕文媗知道张飞在担心什么,她说道“三将军放心,既然我与刘州牧早已合作,不管是谁来,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张飞连忙大笑,说道“吕姑娘,日后你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某。”
其实吕文媗这些话她说了很多次,只有张飞信任,而刘备还是担忧,对此,吕文媗已然不想再解释了,她想了想又说道“刘州牧可试探一番糜竺此次是为陶州牧而来,还是糜氏而来。”
张飞一听,眼睛顿时一亮,是了,他和大哥都担心糜竺知道秘密,反而忘记这一遭。
糜竺知道并不可怕,只要吕姑娘的义父陶谦不知道就行了。
“那吕姑娘可要见糜竺”
吕文媗想了想说道“既然瞒不过,便叫他们过来。”
张飞恨不得马上回去禀报,当下说道“既然如此,那某即刻回去和大哥回话。”
吕文媗点了点头。
张飞一离开,赵云神色凝重,他道“先生,刘皇叔真能说通糜竺保护秘密”
吕文媗叹道“希望吧。”
赵云想了想,说道“若是秘密不保,先生就会为天下所知,届时,先生就无法安生了。”
吕文媗笑了笑,说道“我离开小沛便是,他们寻不到我,自然也就没有其他法子打扰到。”
赵云大吃一惊,问道“先生要离开”
吕文媗半真半假的说道“粮种一事在徐州遭遇瓶颈,等一切上了正轨,我欲江东一行,这牛头山便由子龙帮忙照料了。”
赵云听了,顿时有些迟疑,说道“先生此举有所突然,云敢问先生,可是郭公子说了什么,让先生前去江东”
赵云之前一点都没有感觉吕先生要走的迹象,这郭奉孝一来,吕先生就要暂离牛头山,容不得赵云不怀疑。这郭公子真的没有半分异心
先生名扬天下之后,还去外界走动,这不是更加危险
“郭公子可是受命江东”
吕文媗听了,马上制止了赵云,说道“子龙多虑,他并无明主。”
赵云垂下眼,他拱手说道“既然先生要去江东,还请允许云一同前去,云只愿护先生周全。”
吕文媗看着赵云,赵云此时很是认真,原来她只是稍微费的一些心思将他拉拢过来,未曾想到,他已然全心为她安危着想,一时之间,她心里有所触动。
吕文媗离开牛头山,若赵云也离开,她手上并没有人可以主持牛头山事宜,若无人主持,无疑是将牛头山交给了刘备,刘备是吕文媗的合作对象,但她没有心大至此。
“若无赵将军,牛头山我又有何人能托付”吕文媗说道。
赵云一时之间沉默下来,只是他现在很是担忧先生,先生似乎很信任那位郭奉孝,郭奉孝不过喝先生叙旧一番,就能说动先生前去江东先生还要留郭奉孝住在牛头山上,可见先生极有可能会随郭奉孝一起前去江东。
先生能被郭奉孝说动,若郭奉孝想算计点什么,赵云如何能放心至少他跟着,总能常常将他盯着,又能时常跟在先生身边,抵挡其他人的不轨之心。
“云观鲁肃是可造之才,鲁老夫人也曾是一士族主母,若只是主持牛头山,应当并不困难。”赵云突然说道。
吕文媗摇了摇头,说道“两人是士族,迟早便是要回去的。”
赵云想着最近鲁肃这小子的表现,说道“先生何不问一问”
吕文媗立刻回过神,问道“子龙如此说,可是鲁老夫人有所”
赵云说道“鲁老夫人是何打算,云并不知道,然鲁肃却是异常上心,云也曾偶然听见鲁肃和庄户说话,对现在牛头山能活一州之民而颇为敬服。”
吕文媗想了想,说道“此事再议,待糜竺走后再作商谈。”
赵云点了点头,至少可以看出,先生还是放心鲁老夫人和鲁肃的。
吕文媗回屋后,郭嘉已经不在了,已然和八两收拾去了赵云安排的屋舍。
牛头山的屋舍都极其简单,以木搭建,到底不过才半月,便是有千人,要修建足够多的屋舍,也只能先用木搭建。
除了吕文媗的院子大些,其他都是颇小的屋子,约莫放床和茶几小桌,也差不多占了一半。
吕文媗去瞧郭嘉的时候,郭嘉没有半点不适应,反而已经合衣在塌上读书了。见着吕文媗到来,郭嘉就放下了书,说道“急事处理完了”
吕文媗摇了摇头“最迟两个时辰,糜竺会过来,昔日你假借了贾仁的身份,所以便和你说一声,免得被他遇见戳破了身份。”
郭嘉一听想起昔日之事,他说道“无妨,贾仁也好,郭嘉也罢,对于他那等门客上万的大士族而言,并不会揪着不放。”
随后说道“糜竺上门拜访,刘备也同意,莫不是糜竺已然知道你助刘备一事”
吕文媗点了点头,郭嘉又问“此次,糜竺此次是以糜氏家主,还是徐州别驾来见”这两者会有不同的应对之法。
吕文媗平静地说道“怕是要看刘备的手段。”
郭嘉就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了,糜氏还真是对吕姑娘上心。自从陶谦昭告天下收吕姑娘为义女后,郭嘉就知道这其中糜氏定然出了不少力。
否则,便是吕姑娘做下那等大事,陶谦也不会收其为义女,到底吕姑娘是被士族除族,这注重士族名声的陶谦来说,他是不会有这等心思,最多派使者送礼,表示拉拢。如今吕姑娘是陶谦义女,陶谦定然还有其他原因,若是糜氏的主母,陶谦自然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次,糜氏怕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的。
而刘备的手段,糜氏见刘备名望,郭嘉觉得吕姑娘实在助刘备太多了,送给了刘备一场名望,怕是还要给刘备送一徐州巨富。
“我一路走来,徐州吏治已经出现混乱,陶谦对徐州的掌控已不如之前,而且今日他又扩充军队,却非徐州军分至徐兖边境,而是归于陶家私军,身处徐州城。”
“此举,昏庸之极”
吕文媗有没想到陶谦会这么做,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个原因,陶谦对曹操十分惊惧,惊惧到他只想保护徐州城,根本没抱希望守住其他郡县。
曹操还未卷土重来,陶谦就如此表现便是吕文媗心里也一凉,州牧都如此,还有什么期待可以守住徐州。
郭嘉笑道“糜竺见此情景,怕是生出另投明主之心了。”
吕文媗立刻明白了,郭嘉是在告诉他,如今刘备因她助力而名望大增,糜氏可能投刘备。那么,此次糜竺必然就会缄口不言,保住吕文媗的秘密。
若是如此,吕文媗就根本不必多费心思应对,因为结果都不会出现改变。
“若徐州年前落于刘备之手,刘备以整州之力去应对曹操明年的入侵,似乎还有那么一些机会。”
这话说得吕文媗摇摇头,说道“不可能。”
士族最要颜面,便是糜竺有意投刘备,在陶谦没有败亡前,他是不会出手,否则落了背主的名声,对糜氏在天下士族的名声会变得极其难听,糜氏若不出手,刘备就被想在年前掌控徐州。更重要的,陶谦刚举荐刘备为豫州牧,刘备就反,刘备现在在经营仁义名声,也万万不会做的。
郭嘉点头“确实不可能,才劝你去江东,刘备非明主,他未来或许能称霸一方,但成不了光武皇帝,汉室微末,已是末日之像。”
吕文媗哑然一笑,看来他是担心她因为糜氏有心投靠刘备,然后改变离开徐州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