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清川巷迎来一位客人。
“哟,好久不见,你终于舍得从湖月谷出来啦,你家小崽子呢?”乐正爵笑着问。
奚辞微微笑道:“他还小,在湖月谷里,你要是想送他见面礼,给我就行。”
“去去去,一见面就要见面礼,有你这种妖嘛?”
乐正爵嘴上说得嫌弃,但仍是准备了见面礼,接着爽朗地和其他人打招呼。
乐正王的到来,让沉寂半个多月的清川巷终于恢复几分热闹,图尔斯知道这位大妖是来帮忙的,非常尽职尽责地给他安排住的地方,明天一早他们就出发。
乐正爵是第一次来清川巷,不过他早从褚撷那儿知道清川巷的情况,加上他半魔半妖的身份,敏锐地感觉到清川巷隐藏的魔气。
望了一眼清川巷深处,乐正爵没说什么,先去见了俞荔。
“你不用难过,他应该不会真的消失了。”乐正爵开门见山地说,“他虽然选择了这条路,不过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给自己留了后路,否则他不会只是将阿克·弗洛斯关进魔界,而是直接将他杀死。”
俞荔沉寂的神色多了几分波动。
她抬头看他,那双干净的眼眸蒙上一层暗影,沙哑地问:“真的?”
乐正爵嗯一声,他所认识的褚撷可不是什么圣父——以魔族的秉性,根本养不出圣父这种存在,更不可能牺牲自己成全魔界和梅利尔。
如果他真的选择为魔界而死,一定会先解决阿克·弗洛斯,当时他和褚撷一起追击阿克·弗洛斯时,褚撷分明就是有能力杀死他,可褚撷到最后都没有动手,连阿克·弗洛斯用来逃命的魇魔都被他丢到黑暗中。
按褚撷对俞荔的重视,不可能留下这么一个大威胁给她,那时他便知褚撷应该还有其他安排。至于莱因斯和威瑟说褚撷为了修复米奈斯之碑而和罗塞阿斯同化,在两个魔族眼里,算是变相的死亡,可乐正爵并不相信。
同化是有的,但死亡?谁知道呢。
乐正爵走后,俞荔坐在那里,久久没动。
江郁龄站在门口,微微拧眉,正欲走过去,被奚辞拉住。
奚辞朝她摇头,拉着她离开。走到门外,方才小声说:“别担心,能做的我们都会为她做,她不会有事的。”
以他对俞荔的认识,这姑娘不是什么脆弱的小白花,迈过那坎,很快就会振作起来。何况褚撷就算真的死了,以他们之力,也能将他的魂魄拽回人间,还给她一个褚撷,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郁龄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
就算动用通灵族的能力,她也要为好友弄回个褚撷给她。
俞荔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将蒙蒙亮时,她就穿好衣服,拎着简单的行李下楼。
刚到楼下,就见到坐在客厅里的姑婆,餐桌上已经准备好早餐。
见到她,老太太笑道:“小荔枝,快过来吃早餐,吃完再走。”
俞荔哦一声,将行李放下,乖乖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接过老太太盛的瘦肉粥慢慢地喝起来。
老太太给她剥了个蛋,就这么看着她吃。
直到她吃得差不多,老太太才说道:“小荔枝,咱们俞家每一代的姑娘注定要成为魔门守护者,这是俞家的命。我是上一代,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觉醒,你就出生了。”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以为至少还有好几代,才会有某个姑娘觉醒成为真正的魔门守护者,却没想到会是你……”
俞荔看向姑婆,没有吭声。
姑婆用苍老的手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用怜惜的声音说:“其实先祖早就知道魔界会出事,迟早有一天,为了魔界,魔族会对魔门守护者动手。我一直不希望咱们俞家姑娘觉醒,俞家的传家之宝能保佑你免除被心怀不轨的魔族伤害,却不能阻止你觉醒……”
说到这里,姑婆忍不住叹息。
她一辈子不结婚,守在清川巷,守着俞家唯一的姑娘,就是怕离开清川巷,没有清川巷的庇护,俞家唯一的姑娘死于非命。
当褚撷出现时,她是高兴的,觉得褚撷应该能保护他们俞家唯一的姑娘。
褚撷确实如她所希望的那样,保护小荔枝,让她免于被祭碑的命运。可他的离开,也让俞家的姑娘痛苦万分。
而褚撷早已安排好一切,却唯独没有给俞荔选择的机会。
第225章
直升飞机降落到游轮上, 一群人纷纷从飞机下来。
接着,游轮绕着当日所经过的海域游了一圈,一群人站在甲板上, 盯着海面,直到星月升空, 整个世界只剩下海潮堆叠的声音。
温竹芯睁开眼睛,有些不安地看向俞荔和江郁龄。
江郁龄敛容站在甲板前,夜风吹起她的头发, 月光下, 美丽的面容如蒙了一层面纱, 神秘莫测。她身上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奇特力量向周围扩散,无形无影, 让人依稀有几分感应, 待欲要捕捉时, 却发现那力量已经消失。
江郁龄的目光在海面上逡巡,半晌遗憾地摇头,对俞荔说道:“没有。”
她没有感觉到褚撷的灵魂波动, 不说他的灵魂, 就算是其他生灵的魂魄, 也感觉不到, 可见这片海域非常干净。
俞荔怔怔地看着海面, 明明是夏日的夜晚, 却让她莫名地觉得寒意彻骨, 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袭上心头, 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
江郁龄揽着她的肩膀,抱了抱她,说道:“可能是时间还短,我们再试试。”
俞荔嗯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接着,他们在附近徘徊了几天时间,每一个晚上,温竹芯都站在甲板上,努力地冥思,默念着江郁龄教她的咒语,一边修炼一边施放属于巫山族稀薄的力量。
然而,温竹芯眼睛都熬红了,他们依然没有任何收获,连只水鬼都没能弄出来。
为此,奚辞和乐正爵还合力将管理这片海洋的海王叫过来,让海王帮忙监测海中的情况。海王挺和善的,知道他们的目的后,也帮着视察周围海域的情况,可依然没什么发现。
“看来奥菲尼克并未死在这里。”莱因斯肯定地说。
“也不能说是死,可能是没有死呢。”威瑟边啃着小鱼干,边说风凉话。
两个魔族得到一群拥护俞荔的粉丝的怒瞪,仿佛他们敢再叨叨几句不好听的,将他们丢到海里喂鲨鱼。
俞荔抿嘴,看着星空下幽静的海面,突然从游轮上一跃而下。
“俞荔!”
“女神!”
“俞小姐!”
一群人惊呼出声,慌忙就要下去救人,不过等发现俞荔在水下的举动时,纷纷顿住。
俞荔在海里游了很久,每次都憋着一口气潜入海中,直到快无法呼吸时,方才冒出水面,然后继续往水下潜。
她在海里折腾了大半夜,直到晨曦初绽,朝阳初升,方才被看不过去的江大小姐拖上游轮。
江郁龄用大浴巾裹住她,一边给她擦湿嗒嗒的头发,一边安慰道:“这里没有,我们可以去魔界啊!你别急,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还有温竹芯呢。”
温竹芯硬着头皮应一声,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眸闪过几分不确定。
俞荔蜷着身体缩在大浴巾里,抿着发白的嘴唇,喃喃地道:“不一样……”
“什么?”
俞荔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半晌方道:“那就去魔界吧。”
见她终于放弃在这里折腾,一群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倒不是担心其他,而是担心她折腾出病来,后路还有的,没必要在这里折腾太久。
接着,江郁龄朝莱因斯说:“麻烦带路,我们去魔界看看。”
莱因斯下意识地应一声,尔后想到什么,忍不住看向游轮上的人和非人类。
今日来到游轮的人自然没有上次多,可这里的人和非人类,每个的身份都不一般,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让他有一种人类要去攻打魔界的错觉。
“哎呀,果然要去魔界一趟才行!”米天师高兴地说,甩着一叠刚画好的符纸,“我早就看这群魔族不爽了,幸好我早有准备,不怕那些魔族搞事,来一个灭一个。”
“听说魔界现在统一,分裂的魔境回归,魔界中央城和各个魔境也已经相通,可以自由往来,到时候叫上雷纳多尔的妖一起去。”卓迦温柔地说。
林达带着几个兄弟过来,问道:“老大,几时出发?”
米老太爷也笑呵呵地过来掺一脚:“我还没去过魔界呢。”
“老太爷,你也要去啊?”米天师怪叫起来,“你一个老头子就别掺和了吧,交给我们年轻人就行啦!”
“怎么,我不能去?”老太爷撸了玄孙的脑袋一把,“好歹我和褚撷也有点交情,事关他的复活,我怎么能不去?”说着,老太爷眯起精光闪烁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有个老家伙为你们引路不好吗?”
“米老太爷,我要不要叫上我们家老姑婆?”娄悦担心地道,“万一打起来,也多个帮手。”
云雅然说道:“要不也叫上我们云家的老祖宗吧。”
米老太爷笑道:“这里的人已经够多啦,就不要叫那两个老家伙了。”
“……”
莱因斯看着那群兴奋的妖和天师,看吧,这真不是他的错觉!
***
不管是魔族还是非魔族要进入魔界,需要走一条稳定的通道。
而这种通道,在魔界分裂时,一般都是由各个魔境的主人控制,或者是因魔门力量散溢而随机出现。然而,现在因为魔碑的修复,魔界也统一,相对的魔门的力量因此稳定许多,随机出现的通道是没有了,其他人想要进入魔界,只能等魔族打开通道。
能打开通道的,一般都是力量强大的魔族,若不然,便是非法偷渡,危险性不必说,能不能幸运通过也是个未知数。
莱因斯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堆,俞荔有听没懂。
或者说,她懒得去分析,直接道:“你给个准话。”
莱因斯深吸了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是这样的,只要你掌握住魔门的力量,便能随心所欲地打开两界的通道,不用担心通道不稳而发生什么危险。其他人想要进出魔门,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是吗?”
莱因斯肯定地说:“是的,魔门守护者守护魔门,维持通道的平稳,但凡魔门中的一切,皆是你们的力量所在,瞒不过你们。”
“哇,好厉害!”
旁听的天师们和妖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看俞荔的目光满是崇拜,米天师几个颜狗就不必说了,连卓迦、林毵这些新加入的妖都很捧场地表示,以后有俞荔在,他们去魔界也方便多啦。
莱因斯:“……”你们去魔界干嘛?
突然发现有一个亲华的魔门守护者,魔界好像很不安全啊!
接着,他们再次回到清川巷。
回到清川巷时,夜已深,众人并未打扰清川巷的居民休息,直奔清川巷的深处。
“这里有一条通往魔界的通道。”威瑟说,“应该是以前娜提雅维达留下的,后来被奥菲尼克利用,如果我没猜错,从这里应该能去罗塞阿斯。”
所有人皆看向清川巷深处,莱因斯眸光微闪,心中叹息,奥菲尼克果然早有预谋。
接着,莱因斯和威瑟合力打开一条通道。
两个都是古魔,相比普通的魔族,他们拥有短暂打开两界通道的能力,只是这通道只允许少许的人通过,人数一但增多,通道会变得非常不稳定,进入的人不是被排挤出来,就是会被不稳的通道挤压成肉泥。
魔气在周围涌动,一条黑暗的通道打开。
莱因斯额角微微沁着汗,咬牙道:“你们赶紧进去。”
俞荔看着那条黑色的通道,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进入时,听到一声软绵绵的咪啾声。她抬头看去,发现小黑球不知何时也跟过来,蹲在街边的一株桃树上看着他们。
俞荔朝小黑球招手,接住跳过来的毛团,第一个抬脚迈入通道。
江郁龄和奚辞紧随而上,接着是乐正爵和其他妖类,米老太爷等天师带着心中忐忑的温竹芯一起。
直到众人进入后,眼看通道入口就要合上,莱因斯和威瑟赶紧进入。
最后一个人进入时,通道入口微微一晃,魔气倏然收缩,越缩越小,最后连带通道一起消失,清川巷再次恢复宁静。
通道很黑,魔气在四处游动,属于魔门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挤压着众人。
不管是人、妖还是魔族,都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甚至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不稳,空气中充斥着狂暴的力量,仿佛随时可能会崩溃。
莱因斯和威瑟的感知非常敏锐,在进入通道后不久,就感觉到通道的不稳定,周围的魔气涌动得更厉害。
莱因斯额头沁出冷汗,慌忙道:“俞小姐,赶紧将通道稳定下来。”
连威瑟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俞荔看着前方,她能感觉到周围的力量,和那些被压制的人相比,她十分轻松,甚至有一种亲切之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欢迎她的归来。
不用人教,她就知道如何做。
她闭上眼睛,双手抬起,系在脖子上的俞家的传家之宝——即是魔门守护者的信物魔璘飞出,飞到半空中时,绽放出一道炽白的光,那光芒并不刺目,反而十分柔和,照亮了黑暗的通道。
接着,魔璘化作一道白光,飞入她的眉间,一抹黑色的鳞片状印纹出现在她的眉心之间。
周围狂暴的力量突然稳定下来,众人只觉身体一轻,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制力量也平息。
俞荔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双手心处,出现一个黑色的图腾,那图腾和魔璘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渐渐地消失手心之间,却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像是一个烙印。
突然之间,她能感觉到这一片空间,仿佛她就是这片空间的主人,它的主宰,她的心念所及之处,可以控制它们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缓缓地收握起手,俞荔转头朝那些人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