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抬手发出一道雷电,重重劈在‘安衍’肩头上,皮肉烧焦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怡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等浓烟散去,‘安衍’却依然站在原地,只是肩头皮肉都没了,露出森然的白骨。
他缓缓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向烛炤,突然开口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狠心。”
熟稔彷佛老朋友的般的语气。
林怡转头去看烛炤反应,只见他脸上笑意不变,慢条斯理道:“谁让你死了都不老实,非要跑出来作妖,还到我地盘搞事情。”
“烛炤。”安衍轻轻地吐出口气,与此同时肩上开始生长出新鲜的血管和皮肉,汩汩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他突然看向沈阮,歪头一笑:“有人告诉我你受了重伤。”
他用目光打量着,片刻后道:“没有了法身的我,和没有法身并且没痊愈的你,你觉得谁输谁赢呢?”
安衍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恶毒笑容。
“喂喂喂,你当我不存在吗...”烛炤双手环胸,斜睨他一眼。
安衍却是没答话,只注视着沈阮,如果目光能化成武器的话,沈阮觉得她可能已经被钉死在地上了。
她上前一步,将烛炤跃跃欲试的身形挡了下去,抬眸看过去,“...幽荧,你想怎么样。”
太阴幽荧,许多年前自尽于忘川,法身尽毁,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因为曾是圣兽,魂体无法寄身在纸人里,所以必须依存于人类身上。
而费尽心思得到安衍的躯壳,想必是因为不敢妄夺性命,怕被天道察觉降下责罚罢?
毕竟圣兽入魔,已经非常容易引动天劫。
四周无声的刮起暴风,无数鬼哭狼嚎齐齐从血海响起,位于风暴中心的幽荧抬手在血海中抽出一把弯而薄,半月形的刀,血水不断从危险锋利的雪亮刀刃上滚落下去。
她当年死于忘川,武器也随着法身沉入海底,如今法身被血水腐蚀融化得一干二净,唯有这把跟随她千万年的刀,依然闪烁着逼人的锐芒。
“你们都以为我是自尽的。”幽荧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刀锋上拂过,柔软的指腹瞬间被割开一道细长的口子,汩汩的血液争先恐后涌出来,将刀上精致的花纹染得红艳,她嘴角嘲讽的勾了勾,“烛炤与你订婚,我确实非常愤怒难过,但不至于想去死。”
沈阮一愣,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当初你死于忘川,曼陀罗告诉我,你是自尽的,我没有怀疑,因为这天地间,想要悄无声息不惊动地府其他人将你杀死,基本是不可能的。”
连全盛时期的她对上那时候的幽荧,都没办法轻易获胜。
而地府之中,还有谁的修为能与她并驾齐驱?
幽荧一步踏出,海面顿时燃起无数红莲,业火灼灼,整片忘川很快被烧成滚烫的开水,咕噜噜的气泡不断翻涌,上空乌云迅速聚拢,沉重的雷声在云间滚动,犹如山石滚落,令人心头不自觉产生畏惧。
空气都被业火烧烫了,林怡热得满身是汗,她今天穿了身羽绒服外加小毛衣短裙,这会儿不得不把外套脱了下来,依然无法阻止热意在身体翻涌,整个人彷佛蒸笼里的包子,快熟了。
在她旁边的烛炤最先发现异样,抬手一挥,四周的温度立刻降了下来,渐渐恢复成普通人能接受的温度。
林怡拿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刚想说声谢谢,突然怀里被塞进来几只玩偶。
“......?”
烛炤指了指玩偶,道:“小曼殊沙华的鬼使,刚刚被业火烤晕了,你照顾一下。”
林怡看了看手里吐着舌头晕乎乎的鬼使,头皮顿时炸出一阵恶寒,扔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忍着恐惧把它们抱了起来,不停在心里催眠自己这是玩偶这是玩偶不是鬼。
血海之中,幽荧刀尖直指沈阮,怒笑着道:“是啊,所以你一早让曼陀罗给我下了阿舍曼之果的毒,这毒让我逐渐失去五感,所以后来才会被曼陀罗偷袭杀死,并将尸体沉入忘川,为的就是防止被人查出,是你下令。”
“......”沈阮听到这,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我果然应该早点收拾曼陀罗的。”
阿舍曼之果的剧毒不仅对鬼类异常有效,即便是圣兽也无法阻挡,当年她若是看到幽荧尸身,便能看出不对劲。
可惜曼陀罗办事周全,没给她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太阴幽荧,与在人间镇守京都的太阳烛炤不同,她负责超度地府的厉鬼,若是遇上实在没办法超度,丢十八层地狱都不能洗清罪孽的,就直接一道业火烧成灰飞烟灭。
不受女君掌控,也从不与地府阴吏交好。
“我说不是我下的令,你肯定不信的。”沈阮拉开弓弦,一支箭凭空出现,周身缠绕着几缕丝线般的红影,“所以,来吧。”
幽荧冷笑一声,下一秒飞身而上,薄如蝉翼的刀锋光芒闪电般袭向她脆弱的脖子。
沈阮脚下未动,拉开弓弦的手松开,‘咻’的破空之声震颤,箭尖与刀芒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轰鸣,花火四下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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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2 幽荧
Chapter 32
月牙形的刀上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 被鲜血浸得微微发红, 刀身雪亮薄如蝉翼, 使用起来极其轻快,刀挥出来的锋芒轻而易举把岩石整齐切开, 可以想象,这一刀若是落在沈阮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沈阮很快被逼到岩石边缘, 这样狭窄的地方对她非常不利, 凌空拧身避开紧追而来的刀锋, 轰的一声, 沈阮原本所在的地面出现一道三米多长的刀痕。
林怡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小心。”
幽荧箭步上前, 刀锋直接重重朝着沈阮砍下, 几乎要将她拦腰折断。
‘铮’的一声嗡鸣, 暴烈的飓风将整个血海吹的浪潮翻涌,沈阮站在海面上, 长弓一横挡住了刀锋,发出刺耳的声音。
——幽荧为上古圣兽之一, 战斗力不可小嘘。
雪亮的刀身映出两人的面容,霸道的刀锋削断沈阮一缕头发, 幽荧冷笑:“‘蚀月’还没斩过地府女君,今天你或许是第一个。”
“是吗?”沈阮语气毫无波澜,眼瞳如黑曜石般纯粹的幽暗,下一秒, 她另一只手上的箭突然化成四五把两指长小刀,猛地插入幽荧胸口,疯狂的旋转着切碎了她的心脏。
幽荧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突然喷出一大口血,剧痛中‘蚀月’脱手,掉入血海。
她神色大变,正欲追上去拿,沈阮却不给这样的机会,飞身上前一脚将她从半空踢落到地面,随后,长弓化作绯红的剑抵在她喉咙上。
“......”
幽荧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来啊,再杀我一次。”
胸口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大量失血很快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几乎能把人痛的昏过去的感觉从身体传至魂魄,令她疼出一身冷汗。
沈阮注视她良久,半晌后平静道:“我从没想过杀你。”
若是普通人,心脏被搅碎瞬间就会死亡,但幽荧痛得踹不过气,依然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
“到这个时候了...”她喉头全是血沫,声音嘶哑:“何必,继续狡辩。”
幽荧认定是她下手。
“信不信随你。”沈阮冷淡说了句,抬手落在她额头上,淡淡的红色光芒碎星般从指间流淌出来,渗进幽荧身体。
幽荧只感觉似乎有什么清凉的东西从头颅传遍四肢百骸,凉意所到之处所有伤口消失,渐渐把她的神志拉了回来。
“你的三魂七魄,其中一魂一魄,我先带走了。”
沈阮五指合拢,红色的光芒悉数回拢到手里,中间包裹着雪白柔和的彷佛雪一样的东西。
普通人失去一魂一魄会发生非常严重的问题,比如变得痴呆,沈阮拿走幽荧的一魂一魄,是为了削弱她的力量。
如今的幽荧除了不死不老,基本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你走吧。”沈阮收剑,化成八颗菩提珠子回到腕上。
幽荧冷冷抬眸,“你这副假惺惺的姿态,令人厌恶。”
走过来的烛炤和林怡恰好听到这句话。林怡呸了一声怒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阮阮放你一马还不知好歹。”
烛炤从她旁边经过,却是嘲讽着哼笑,道:“疯子。”
听到这两个字,幽荧却像是被狠狠刺激了某条敏感的神经,竟不顾失血过多产生的晕眩站了起来,狼狈万分道:“烛炤,我对你真心一片,你却视我若无物,如今还来践踏我,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良心?!”
烛炤彷佛听到笑话,转身看她:“我一直都挺奇怪的,咱俩虽然同为圣兽,一阴一阳,但你在地府幽冥,怎么就突然跑来说喜欢我?”
幽荧愣怔,片刻后她急促道:“是你,你先对我有意的啊...这个太阳石,不是你给我的吗?!”
她雪白的手掌心,躺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石头。
幽荧彷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般,紧紧握着太阳石,茫然道:“我生辰那日,你亲手送我的,还说...还说‘非卿不娶’,难道你都忘了?”
她满脸惊慌失措,立在原地,手臂和脸上沾着不少血迹,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一直沉默的沈阮听到这,露出怜悯的神色。
烛炤从幽荧手中接过太阳石,看了一会,五指合拢捏碎了。
“幽荧。”烛炤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这几千年是怎么活的,这种单薄又愚蠢的谎言你也信。”
他转头看向走到不远处的沈阮,金色的眼眸光华璀璨。
“我若爱慕一个人,必定是虔诚郑重的直接向她求娶,而不是随随便便送块破石头。”
幽荧脸色惨白,一瞬间心头彷佛被重锤狠狠击中,身形恍惚,喃喃自语道:“是谁骗我...”
她是太古圣兽,出身高贵,千万年在地府超度亡魂,身边都是鬼怪,她打心底看不上它们,时间久了觉得十分孤寂。直到有天巴结自己的曼陀罗说起人间也有个圣兽,名太阳烛炤,身份与她最相配。
幽荧起初听完只是冷冷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然而曼陀罗时常提起,她就莫名其妙的也有一点好奇起来,在曼陀罗的怂恿下悄悄去了京都,后来得到他亲手相赠的太阳石,和那句‘非卿不娶’。
欢喜好像是一块石头,投进心湖,让她既羞耻又高兴,回到地府后也一直念念不忘,只等他亲自来迎娶。
没多久烛炤真的来了,谁知,却是求娶地府女君——曼殊沙华。
幽荧不敢置信,小鬼们暗地里嘲笑她,令她颜面尽失,她羞怒不已,却只能咽下。
最后,就是曼殊沙华派曼陀罗下手,杀了她。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又碎裂消失。
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
幽荧只觉得荒唐可笑。
.
四只式夜,软乎乎小小的还吐着舌头,要不是真的摸到那种真实的手感,打死她也不信这不是玩偶。
林怡面色复杂的看着沈阮把一只只式夜叫醒,它们牵着手乖乖的站成一排,眼睛猫一样漂亮,脸上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茫然。
幽荧的业火对鬼类伤害巨大,庆幸式夜只是被业火的热度烤晕了。
沈阮检查了遍,确认它们真的没事,半跪着亲了亲它们脸颊。
式夜眸子亮亮的,用脆生生的嗓子道:“女君,我还头晕。”
另一只不甘落后,争着说:“我也头晕...”
“我也是!”
“还有我。”
围观全过程的林怡一脸卧丨槽。
烛炤从沈阮亲式夜开始就忍不住频频瞄过来,这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也懒得管失魂落魄的幽荧,抬脚走到式夜们面前,怒道:“要什么,屁大点的小鬼使就知道占便宜。”
被他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式夜们老实了,闭紧嘴巴怯生生的看着他,委屈,又委屈。
烛炤险些没被呛到。
这些小鬼使,本事没多少,装模作样起来一个赛一个可怜,彷佛他真的干了什么。
林怡努力憋笑。
沈阮简直不想理他。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酒店经理推门进来,满脸谄媚堆笑。
——幽荧魂魄被抽了之后,忘川穿过时空隙缝消失了,四周景象也回到原来的样子。
“哎!”经理上菜的时候险些没踩到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大明星安衍,不知怎的坐在地上,衣服破破烂烂,脸上彷佛还哭过了。
——一瞬间,见多识广的经理脑补了许多那什么S和M的黄色废料。
经理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某些豪门桃丨色丨艳事,短暂的惊呼一声后迅速调整了脸上表情,彷佛什么都没看到,淡定的把菜上完,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把门带上。
——至于式夜?那不是玩偶嘛。
得到上席机会的式夜非常高兴的拿着勺子勺汤喝,林怡坐在旁边,一边忍不住瑟瑟发抖,一边万分怜爱的频频给它们夹菜。
式夜觉得她闻起来甜甜的,坐在旁边还能增强食欲,于是一人N鬼相处得竟算是融洽?!
烛炤看着这一幕不屑的哼哼两声,愚蠢的人类,还不知道她在鬼使眼里就是块嫩牛五方吧。
沉默里,沈阮突然道:“你去哪。”
站在门边的幽荧回头,看向自己恨了许多年的人,心里下意识掠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开口,道:“怎么,你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