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主仆一场,我不想杀你。”沈阮冷冷看着她,脸上有几滴交手时沾染上的血迹,流转着绯色光芒的利刃碎片缓缓合拢,恢复成长弓模样。
而另一边,判官与裴遇缠斗在一起,战况似乎很是激烈,黑雾与剑芒交错,彷佛是一场盛大的视觉宴会。
白茶剧烈的喘息着,心口处的伤和肩膀上的箭伤汩汩冒着鲜血,大量失血很快让她眼前发黑,她扶着身边岩石勉强站起来,鲜血洒出几道长长的痕迹。
沈阮对判官的套路十分熟悉,当初萝迦骤然死亡,她匆忙接下女君之位,坐的很是不安稳。
而判官作为阴吏之首,沈阮要防着他,于是把他招数研究了个熟烂。
裴遇她不清楚,但是判官这百年来可以看出有很大进步,打法比之前更猥琐不要脸。
判官笔从开天辟地至今,收过的厉鬼无数,所以光是靠耗和拖,都能把人活生生累死。
而判官则在鬼魅之中,时不时寻找破绽偷袭一下,如果失败就直接遁至厉鬼身后。
裴遇不知是什么来历,手中只有一把长剑,剑身三指宽,剑刃细窄单薄,像是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狮子,进攻十分猛烈。
所以两人暂时居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沈阮心生一计,大声道:“喂老判官,你连个小年轻都打不过啦?你这脸还要不要呐。”
判官明知她是故意激怒自己,冷冷笑了笑并不理会,握笔的手一划又是无数厉鬼尖叫着冒出。
沈阮看了看,虽然裴遇目前和判官是平手,但时间长了说不定真会被判官笔耗死,于是手一扬长弓顿时在手心出现。
她并不觉得以多欺少,两个年轻人欺负个老人是丢脸的事。
‘噗——’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沈阮脸色一凝,反手一掌将白茶打飞。
白茶重重撞上岩石,这力道几乎让她整个人都要被折断,骨头发出‘咔嚓’的清脆折断的声音,匕首落在不远处。
她的身体彷佛成了个快要烂掉的柿子,口中大口大口涌着鲜血,两眼无神,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死了。
“女...君......”白茶这次连站都无法站起来,从嘴里溢出破碎的声音。
她猛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几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眼底却散发出细微的笑意。
沈阮转身看她,只听白茶轻声道:“我的匕首上面,有阿舍曼之果的毒。”
连幽荧都栽在上面的阿舍曼之毒。
沈阮抹了一把伤口,流出来的血液是黑紫色的,显然白茶没说谎。
“咳...咳咳。”白茶快要断气般咳出大口大口血污,“女君最大的错,是不该心慈手软,现在后悔了吗。”
沈阮站在她面前,长弓化成剑,剑尖悬在白茶脖子上。
淡淡说:“这句话,我听得厌了。”
阿舍曼之果的毒属于慢性毒,并不会瞬间爆发,所以沈阮看起来还没出现哪里不对,只是眼瞳太黑,黑的看不到任何情绪,如同无尽深渊。
白茶恍惚间看见她的眼睛,只觉得冷。
眼前出现濒死的幻象。
耳边似乎有人在轻笑着恶意的说:我等你,白茶,炼狱无间,终有一天你也会下来。
那是一张与她相似,又有着截然不同表情的脸。
白茶迷糊间冷冷的想:白靡,只有你才会下地狱。
白靡的脸瞬间扭曲,化成厉鬼,在她耳边尖叫诅咒,如同她魂飞魄散前疯狂的模样。
“只有你...”白茶喃喃轻声道:“只有你才会下地狱...”
沈阮侧耳听清这句话,再看白茶神色,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中。
“罪孽深重者,应坠入地狱受永世刀斧加身,冰寒裂体的痛苦。”
“你想折磨我?你做梦!”白靡的尖叫犹在耳边:“你做梦!!”
过去的噩梦重演,白靡面目狰狞的朝她扑来,脸上恨意刻骨铭心。
然而下一刻,那张脸的恨意换成了温柔的笑容,小声的说:你是我妹妹哦。
无数张脸孔交织,数不清的声音如同西天佛陀讲经般嗡嗡响起,白茶抱着头,发出一声惨叫。
沈阮抬手,下一秒,惨叫声顿停。
白茶的脑袋滚出一小段距离,苍白的面容上是清晰的泪痕。
再一眨眼,尸身化成一张没有头颅的纸片躺在尘埃中。
与此同时,遥远的酆都之中,坐在殿中的白茶突然睁开眼,噗的吐出大口鲜血。
身边伺候的鬼使吓了一跳,随后急忙上前:“族长大人!您没事吧!”
再次失去一个替身的白茶面若金纸,气息微弱,她愣愣看着虚空半晌,随后将视线移到鬼使充斥着担心的脸上,心脏彷佛被无形的手握住抓紧,呼吸下意识停滞。
“我没事。”
白茶闭上眼靠在身后椅背上,上面的花纹硌得背部生疼,清晰的传入脑海里。
她疲惫的叹气,喃喃道:“我没事。”
“轰——!”
剑芒与黑雾炸开,裴遇和判官同时倒退几步。
和沈阮的狼狈比起来,他俩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裴遇不经意间瞥见沈阮腰间伤口,脸色顿时一凝。
“你受伤了?”语气沉沉。
沈阮伤口早已不流血,皮肉却往外翻着,因为没包扎处理,看起来很是狰狞。
她淡淡的嗯了声,然后道:“小伤。”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裴遇解释。
至于阿舍曼之毒,沈阮不想告诉他,说了也没用,况且他们真的不是很熟。
裴遇唇边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判官久未试过与人打成平手,这会儿脸色黑成锅底,见沈阮解决了白茶,知道自己无法同时以一敌二,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眼底闪过狠毒的神色,突然爆喝一声凌空飞起。
判官笔光芒大放,这方世界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沈阮张开掌心燃起一簇火焰,然而只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却半点明亮都没有。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后背伸过来,沈阮脸色一变,直接抓住对方要拧下一条胳膊——
“是我。”裴遇被拧得闷哼一声。
沈阮表情顿时僵住,急忙松手,随即感觉有人走到身边。
“这是什么?”清冽干净的声线里混杂了丝丝疑惑。
大约是眼睛不管用之后耳朵格外灵敏,沈阮只觉得对方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微微有些痒,仗着现在大家都是瞎子,不必注意形象,沈阮伸手掏了掏耳朵。
“唔,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判官笔的幻境里。”沈阮收了长弓,将菩提珠戴回手腕。
裴遇道:“可以破吗?”
话音落下,有‘咻咻咻’的声音划过。
数道剑芒落下,周围依然黑暗。
沈阮站在原地不动,说:“不用试了,等一等就好。”
她十分淡定。
裴遇不解,片刻后,他神色微微变了。
前方黑暗里出现了一线光亮。
“走吧,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幻境。”
沈阮说着朝光线走去,裴遇注视着她背影,很难说他眼底的情绪是什么。
彷佛沉淀了狂热与冷静,融成炽热的岩浆,要将那个身影吞噬。
长剑发出微微的颤抖,或者说是握剑的主人在发抖。
“太好了。”
裴遇脸上落入困境的困恼神色瞬间没了,变成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沈阮已经走到了光芒之中,被刺目的亮光逼得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过了好一会,感觉适应了才睁开眼。
“咦。”
她惊讶的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换地图啦!
开启双人副本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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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Chapter 42 鬼市
Chapter 42
裴遇听到声音, 立刻加快脚步上前, 只见眼前光芒刺目, 随后是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卖糖人的小摊前,一名穿着布衣的男人正忙着吹糖人, 橙黄色的糖浆在稍微冷却后韧劲非常好,在他手里迅速变成一只猪的模样。
男人笑吟吟的递给客人,对方却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它有着人一般的身体, 然而头颅却是一只猪头, 嘴巴发出人的声音。
卖糖人的老板连连陪笑, “哎呀不好意思一时顺手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再重新做。”
他动作极快, 做了朵精美的牡丹花。
猪头鬼接过, 嘴里发出哼哼两声猪叫, 接过花付钱。
卖糖葫芦的,女子花簪首饰的...各种各样的小摊位挤在街道两边, 穿梭其中的有些是人的模样的鬼,有些是长的奇奇怪怪的鬼。
“喂, 路是你家开的啊,快走开快走开。”
一声呼喝从两人背后传来。
裴遇回头, 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辆马车,说话的正是车夫。
车夫眼瞳红红的如同厉鬼,两颗门牙特别明显,仔细一看, 耳朵还有些长的过分。
它瞪着站在路中间的两人,十分不满,拉着车的马前蹄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裴遇的剑微微出鞘。
“哎哎哎。”沈阮拦在裴遇面前,看向驾车的车夫。
“不好意思呀,我们是乡下新来的刚死的,第一次见到这么热市集有点惊讶。”沈阮拉着裴遇到一边,让出路,“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哈。”
“哼!”车夫扬鞭抽了一下马背,鄙夷的用眼角扫了他们一眼:“两个土包子。”
难怪衣服奇奇怪怪。
马车扬长而去。
裴遇疑惑的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沈阮却带着他四处闲逛起来,很是如鱼得水的惬意模样,而这里的流通货币是种红色的石头,只有拇指大小,沈阮拉着他到卖糖人的小摊位前,要了两个糖人。
“喏,给你一个。”
是只兔子,老板不知做了多少年,手艺很好,兔子活灵活现的。
裴遇接过,沈阮手里的是只老虎。
“鬼市知道不。”她边吃边小声说。
裴遇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舌尖上,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沈阮走到一家客栈模样的店,直接上了二楼,跟跑腿的小二点了许多吃的喝的。
客栈二楼视野极好,能一眼看清楼下所有情况。
人潮涌涌,只有二楼稍微清静些。
沈阮喝了口茶去嘴里糖人的甜腻,“以前有个大鬼王,占据整座城池作为自己的地盘,并且将这里发展成了九州闻名的鬼市,天上地下,无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里都有,当然啦有些东西价格是非常昂贵的。”
“所以这个鬼王很快成了鬼中最富有的城主,当然,天底下大鬼王不止她一个,有些鬼王十分嫉妒,于是打算跟她抢,但是都被她打回去了。”
“也有些鬼王暗中在鬼市中乱动手脚搞坏,这位城主发现后将之杀了,于是在她的庇佑下,鬼市长盛不衰。”
裴遇跟着喝了口茶,“所以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沈阮笑了笑,“这只是幻境罢了。”
“判官笔能描绘出曾经存在过的万物,这座城和这个鬼市在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裴遇还想再问,但楼下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张桌子翻了,杯盏狼藉落了满地,一只脸部长着虎纹的鬼与穿着斗篷的鬼打了起来,客栈老板和小二正忙着劝架。
“客官歇歇气歇歇气,有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说呢,哎哟...”客栈老板话未说完,就被尾巴扫到一边,摔了一屁股。
小二见状急忙去扶。
沈阮招手把其中一个小二唤到楼上来,用下巴点着楼下的两鬼:“这是怎么回事啊?”
鬼市之中严禁斗殴,违者重罚。
那小二生前应该是只野鸡精,头顶一簇颜色艳丽的红毛格外吸引目光,声音粗哑:“有尾巴的是虎爷,它是鬼市拍卖行的老板,平时很少出现,今天不知怎的突然和人打起架来了。”
小二说着,那位被称为‘虎爷’的鬼被斗篷鬼一脚踢飞,砸碎张桌子。
周围看戏的鬼怪顿时发出‘嚯’的一声。
“你这鬼鬼祟祟的东西,居然敢盗我拍卖行的宝贝,敢不敢露出真面目让我瞧瞧!”虎爷从地上爬起来,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双眼炯炯有神的怒瞪着斗篷鬼。
鬼群顿时一阵哗然,纷纷谴责的望着斗篷鬼,低声交流:“太不要脸了,你说生前做个小偷也就罢了,做鬼了还干这种丢脸的事?!”
“胆子真大啊,拍卖行的东西都敢偷了。”
“不过倒是挺厉害的,没看虎爷都打不过它嘛,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哎,你们有鬼知道吗?”
“不知道。”
窃窃私语的众鬼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裴遇没吃那只兔子糖人,拿在手上把玩,“穿着斗篷的那个,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
沈阮嗯了声,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悄悄咽了口口水:“这拍卖行的老板是城主,鬼市人尽皆知,它抢了东西还不赶紧躲起来,反而明目张胆的在客栈这种地方出现,想来本事不小。”
斗篷鬼散发着浓郁的烤肉香味,沈阮许久没遇过这么棒的厉鬼了。
斗篷鬼并不说话,虎爷心里更是拿不定主意,城主近来在闭关,外界并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某位鬼王派来的,若是自己暴露了城主闭关的消息,其他鬼王趁机来鬼市掠夺怎么办?